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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方夏安”让夏安心下一颤,突然感觉呼吸沉重起来。是,他是方夏安,即便他做了奴才,他也是方家子孙,一味逃避和自卑并不能抹杀这个事实。
他低首垂眸道:“若王爷需要,奴才愿意此生伺候主子,再无二心。”
他这话说的意思很明显了。方夏同更是焦急,难道教他堂弟去做人男宠,承欢于人下,夏安还不够十八岁,根本不知世情,男色过了二十能有什么好下场。“草民愿意代替堂弟为王爷效力。”
“青竹。”吕夙吼道。
“草民不才,但生意场上的本事还是有些的。王爷杀了草民一家,不过一时泄恨罢了,若王爷肯宽恕,草民会竭尽全力为王爷效力。”
容离漫不经心的玩弄着书案上的镇石,问道:“哼,本王能相信你么,上次也说效忠本王,还不是转头就去设计本王。”
“王爷,之前是草民蠢笨,这次王爷对草民有不杀之恩,草民愿立下毒誓,若再有背叛之意,天打五雷轰,死后永不超生。”
“哦?”容离又问:“你真愿意将方家一切双手奉上,并对本王死忠。”
“属下愿意。”方夏同汗湿重衣,先自觉将称呼改了。
容离乐道:“既如此,本王自然是愿意多一名大将。”正当方夏同与吕夙松了一口气时,却又听容离说道:“但本王信不过你,方夏安是你堂弟,便留在王府长住吧。”
方夏同硬是又出了一身的汗:“王爷,夏安尚未弱冠,不知礼仪,留在王府怕冒犯了王爷。王爷若信不过属下,可以派心腹随时监控属下一举一动。”
“不,本王可不想费那么大的劲儿。夏安,本王问你,可愿意为方家留在王府?”
夏安一字一句道:“为奴才也好,为质子也罢,只求王爷不要为难方家。”
“很好,除了夏安,你们都退下吧。”容离摆手道。
方夏同此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堂弟还是没有救出来,方家也跟着陷了进去。但王爷摆出一副不想再听的样子,继续说下去恐怕更讨不得好,他只得退一步言道:“求王爷让属下与夏安说会子话吧。”
“有什么好说的。”容离沉声吩咐:“还不快请这两位出去。”本被叫来拉夏安的侍卫拉着不住求情的两人走了,屋里顿时沉默下来。
容离坐在上首不说话,夏安低头跪着,谁也不开口,也没个动作。最后,反倒是一向有耐心的容离坐不住,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身冷气回房,将正在点熏香的微黄吓了一跳,上前伺候容离脱了外袍:“主子,公子去找您了,可见到了?”
“别跟本王提他,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微黄本想着抬出公子来冲散一下王爷周身的冰冷气息,没想到正中王爷的怒点。当下再不敢多言,跪着服侍主子脱了鞋,想去打盆热水来给主子捂脚,就听头上主子用极度不悦的语气说道:“你从地道去他屋里收拾几件贴身穿的小衣和用惯了的东西,外袍就不必了,上次给他做的那几件能见人的,不是收在本王屋子里了么,你找出来包好。”
“您找人给公子做了一百多件外袍,奴才收拾哪件好?”微黄额头出了细密的冷汗,公子穿什么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这次教他决定,选不好了可不是引火烧身。
“新作的那件大些的银狐氅,暗纹团花锦簇的金丝袍,两件花色干净的白袍,靴子黑白各一双,拣暖和的来。玉佩束腰随你选吧,哪个名贵就来哪个。扳指不用准备了,带我的那个就行,至于我的包袱你看着收拾吧。”
微黄讶异道:“让公子带您的扳指?”那可是当今天子私下送给前皇后娘娘的定情之物啊,果然,王爷待公子的感情不简单。
“嗯,是该给他涨涨脸面了。”靠亲情和同情如何能收服一大家的人,生意人嘛,让他们看到做夏安的娘家人还是有利可图的,不愁他们不全力支持夏安。
“公子可是回去了,公子可知道,奴才去被问了怎么答话?”还是问清楚的好,王爷还没跟公子说,他要是多嘴了不是死定了?
容离手中摸索着母后传下来的扳指,这是他母亲给他的保命符,戴上这个,他再不成材,父皇和皇族长辈也不会动他。
“他还在书房跪着呢,你尽管去吧。”
微黄晕怔地行礼告退,公子只有在外人在的时候才会行跪拜礼,平时都不用守规矩的,主子宠的厉害,怎么这次舍得罚跪,公子办了什么大事惹怒主子了?
容离气闷闷的躺在床上,恨不得跑过去将人揪起来狠狠扒光衣服占有他。但他必须忍下来,这次就死别到底,非得逼夏安认清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可。
虽然他方才在书房故意说难听话骂夏安,本意便是让方夏同看到夏安对方家的维护,是以能够加重夏安在方家下一代当家心中的分量。夏安向他下跪求情在他意料之中,却又在他接受能力之外。
冲他那么用力磕头干嘛,莫非在担心自己真的杀了他全族不成?只叫了一句容离就跪那儿了,就那么不信任自己?
现在还跪着算什么,哦,难道自己不叫他起来,他就一直跪死不成。好,跪吧,什么时候跪清醒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这一等,容离就望眼欲穿的望着门口到了天将黑时分。微黄尽量隐藏自己的呼吸,悄无声息地将两人出行的包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他是照顾王爷起居的奴才,一般是不能离开主子的房间的,主子没叫他退下,他只能在屋里伺候着。他看着王爷忍着气发泄不出来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快要把他憋死了。
“微黄,你去看看他,悄悄地……算了,你去叫他起来吧,到隔壁的屋子用点饭,给他揉揉膝盖,休息一阵就叫他准备出发吧。”容离看着微黄走到门口,又加了句:“他要是想来见本王,你就说本王很生气,不想见他。”
现在不想见,一会还不得一起走?微黄不明白王爷这样赌气的行为有什么用,吓唬一会公子就能想明白一切?
微黄走出寝室,却突然瞧见公子站在内厅,杵的跟柱子似的,死直僵硬。
“公子?”
夏安抬起头,脸色仍是惨白一片,嘴唇却被他咬破了,沾上许多血。“容,容离他在屋里?”
“王爷在里面呢。公子随我到隔壁去用些晚膳吧。”
夏安道:“他不想见我么,我能去见他么?”说完,顿了一下,不待微黄整理好措辞,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问你,对,我要去见他。”
说着,便径自朝王爷的寝室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微黄,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公子打开了寝室的门,再无回旋余地,就自行退到外面去了。
容离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那块扳指,冰着脸想后山兵马的操练情况,迫使自己暂时忘掉夏安。听见闷响,头连动也没动,随口问道:“这么快,怎么没仔细给他揉膝盖?”
“……我膝盖不疼。”夏安的声音很轻,却似平地惊雷,一下子把容离从床上炸了起来。
容离阴阳怪气的问:“本王叫你进来了,见了本王为什么不行礼?”
夏安抬头,直视容离,那黑白分明的双目中闪着明亮的光芒,好像一个人的灵魂燃烧起来一般。“容离,方才在书房你是故意做给方夏同看的么?你是不是,在为我打算?”
“不是。”快的让人起疑。
夏安想低头,低到一半却突然惊醒。他仰起脸,问容离:“你是为我好才说那些话的对吧?”
容离默声。
“在书房时,我和方夏同都太过害怕,所以一时未能分辨出来。容离你转变未免太快,一会杀一会又不杀,看着是为方家财力动了心,其实方夏同一开始就把条件将出来了,而且依着你的性子,绝不会因为两句求情就放弃杀念。”
容离别过脸去。
夏安叹口气,走上前,要往床上坐,被容离一脚踢在屁股上。他只好站着说:“容离,别生气,你想让方家看到我对他们的维护,这份心意我很感动。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想到这一步,我看到方夏同的时候便有些傻了,脑子转不过圈来。”
“你什么时候不傻,你就是个傻奴才。”容离气道。
夏安忙附和:“对对对,我就是个傻奴才。”
没想到,这话一出,容离刚有些转的面色又瞬时阴的如屋外冰雪,他暗骂自己不开窍,忙一板脸,顶嘴:“你才是傻奴才呢,这事你为什么不事先与我打个招呼,看我吓成那样你都不知道去哄哄我。不是说不放他进府么,他怎么又进来了?”
容离瞧着他往前挺的小胸脯,有模有样的骂人,气势倒也足,不由欣慰,身子往床里挪了挪。
道歉惹人嫌,骂一顿反倒开心了。夏安心中感慨万千,不知该骂容离蠢贱,还是该笑自己竟能得老天如此眷顾,送他这样一个处处为他打算的爱人。
脱了鞋和外袍挤上床。床很大,夏安偏偏要去挤容离,后者拉过被子将两人包上,仍冷着脸,等夏安哄。
夏安却有些累了:“我们睡一会好么,我好困。”
容离看他眼皮沉重一直眨啊眨,知道他是情绪过于激动累着了,马上心疼盖过恼火,搂紧人,放低声音说道:“睡吧。”
等过了一刻钟,夏安呼吸绵长均匀后,他出指点了睡穴。轻轻摩挲他咬上的嘴唇,开口叫微黄进来:“你背着包袱到后山,将马改成马车。还有,把我的黑色大氅拿来。”
微黄抬眼看了一下床上,王爷坐起来,怀里抱着睡得正香的公子。垂眸,这两人,一会闹得不可开交,一会居然如此甜蜜,唉。
72
由于被点了睡穴;夏安被人里里外外扒个精光,吃遍了豆腐,又重新换上干净衣服,被人抱;坐一路马车,以及被扔在床上,都毫无知觉。
在床上皱了皱眉,接着睡。容离给他盖上牡丹锦被,放下幔帐,坐到软榻上拆阅密信。洞中的主管接到主子来的信,匆匆聚集到主子寝室门口;不敢敲门,跪着朗声请安。
“进来。”容离提笔在密信上批阅。
“见过主子。”几个主管进门又要拜;被容离制止,并示意他们压低声音。
容离道:“我只歇一晚,你们去准备准备,明早你们的另一个主子要上山头赏雪看日出,我想顺便教他瞧瞧你们的雄姿。”
几人皆是讶异,领头的傅博生问道:“敢问主子,另一位主子可是您与属下提起过的那位?”
“正是。”容离看向层层幔帐后的模糊人影,眸中尽是宠溺。
傅博生道:“如此,属下定不负主子心意,明早定有一场盛演。”
“不必,操练兵马这块,他什么都不懂,拣几个会些江湖把式的,能哄他开心便罢。”容离这么说,却无一丝不屑。他的夏安,不需要会打天下,只要会享受天下即可。
“主子,苏杭那一片的私盐官盐已全部到手,今年上交的银钱是去年的三十倍。但几乎全用在当地招揽人才兵马中,算下来,还倒贴了不少。”傅博生从袖中拿出一份单子,呈给容离瞧。
容离细细看过,不怒反喜:“想不到你竟把杭州知府拉下马了,他可是二哥的心腹。哼,二哥如今在南在北已经没什么爪牙了吧。”
“明面上到处是,其实被十五王爷拉去不少,还有一大部分有志之士,皆投靠了主子。”
容离笑道:“再叫他们起起哄,鼓弄二哥早些造反,本王着实等的不耐烦了。还有,杭州油水最足,可是块宝地,你们别瞧着现在捞不着什么,那是咱们的势力刚发展开,花销太大,等以后牢牢掌控住,可瞧着苏杭宝地怎么与全国比富吧。”
“苏州知府,给户部郎中贺藤宣吧,他财政管理上道道最多,派他去最合适不过。有他在,其余富商大户很快会自愿归属咱们的。”容离将单子折起,放在一侧的梨木桌上:“他与本王交好,这事倒有些麻烦。你让人在十五弟那吹吹风,由他举荐了去。”
“主子英明。”众人免不了恭维。傅博生却问道:“属下觉得是不是在南方投入的人力财力太大了些,其实将精力放在西北不是更好,那里的强壮兵马才是立国只本啊。属下愚见,还望主子解惑。”
容离道:“打仗谁不会,可天下三四年能打的下来么?打下来之后,城破国败,还有什么好玩的。兵权向来难夺,咱们何苦在这个上面费力不讨好。本王早就说过,与其夺兵马,不如夺粮草。你在西北待的时间长,带感情做事本王不怪你,但你得仔细想想,本王岳父大人可是三代都守在西北,咱们如何抢的过他?”
“属下愚笨。”傅博生曾在西北打过五年的仗,在金陵驻军一年,对南方丝竹享乐生活十分不适。
“你呀,好好带兵吧。事成之后,西北的十几万兵马就全归你带。”容离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