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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壮士!”杨荣还没来及回头,张齐贤只身一人从背后走了过来,站到他身旁,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揖说道:“下官失查,致杨壮士受了委屈,实是万死莫赎!”
扭头看着张齐贤,杨荣苦笑了一下。
“万死莫赎”这四个字用来忽悠别人还行,在杨荣这里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
人做错了事,总爱说自己是罪该万死。
可别说万死,只要来真的,让他们一死,恐怕都会立马跟你急!
“大人不必介怀!”虽然心里对张齐贤说的话很是不以为意,可嘴上杨荣还是客套着说道:“即便是我,若是有两个人贸然出现,说是大人的故人,恐怕我也会多个心眼。眼下正是非常时期,做事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
“多谢杨壮士谅解!”张齐贤挺直了身子,看着杨业和杨延玉的牌位,叹了一声说道“方才黄壮士说要为杨元帅与延玉将军立上香案,下官便是有些感怀了!想当日,杨家父子战死沙场,是何等悲壮,实乃我辈楷模!”
“嗯!”提到杨业父子,杨荣的心猛一阵抽抽,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下,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把香,凑在一旁的火烛上点了,双手合十抱在手心中,向着牌位鞠了三躬,才将香插进香炉。
“杨元帅,当日你要我去麟州,想来不用去了!”把香插进香炉,杨荣双眼望着杨业的牌位,语调有些沧桑的说道:“当今圣上贤明,已查明当日王侁、刘文裕逼迫元帅出兵,致使杨家将士尽数死节之事!二人已被削去官禄发配充军,当日死难的将士们应当能够瞑目了!”
说话的时候,杨荣想起了他和杨业在一起的那三天。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可杨业脸上始终带着的那股英雄末路的悲怆,却是让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杨荣的喉结滚动着,嘴张了张,像是还有话要说,却已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杨荣说出不话来,张齐贤也拿起几支香,凑在火烛上点了,朝着牌位拜了拜说道:“杨元帅、延玉将军!雍熙北伐,我大宋虽然功败垂成,却让辽人尝到了大宋雄师的威猛!两位功不可没,下官张齐贤在此拜过。如今辽人异动频频,大有向我大宋挥师推进之势,还望二位在英灵在天保佑我大宋一举击溃辽人进犯!”
说罢,他也把香插进了香炉中。
杨荣微微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过了好一会,他猛的睁开眼睛,咬牙对着杨业的灵牌说道:“当日我尚懵懂,并不知民族之耻!是元帅及在陈家谷死节的将士们告诉了我,无论我在哪里,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汉人的血!汉人威武!大宋威武!我杨荣在此立誓,不破胡虏,誓不还乡!”
这几句话,杨荣说的是斩钉截铁,一旁的张齐贤不由的扭过头,看着他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充满了崇敬。
“杨壮士!我张齐贤今日也在此立誓,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在代州,绝不让契丹人踏进代州半步!”可能是被杨荣的豪情感染了,张齐贤伸出一只手掌,对杨荣说道:“你我今日在此立誓,若是契丹人胆敢进犯大宋,我二人绝不退让半步,宁可死做战死鬼,不可生为败逃人!”
杨荣这一次本就没有受伤,先前昏迷只是身子太虚,吃了碗馄饨,又出门走动了一会,已经恢复了三五成。
见张齐贤向他伸出了手,杨荣丝毫没有多做考虑,也伸手朝张齐贤的手掌上拍了一下,语气坚决的说道:“宁可死做战死鬼,不可生为败逃人!”
相互击过掌,杨荣和张齐贤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俩人视线相对,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了一阵豪迈的笑声。
祭拜过杨业父子,杨荣并没有立刻离开代州城。
已经是来代州的第三天,每多在这里耽搁一天,雁门关外的阎真等人就会多面临一份危险。
可杨荣还有件事没做,这件事若是不查出个水落石出,他始终都感到无法安心。
这种不安的感觉来自他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若是不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很可能将来他们都会死在这件事埋下的隐患中。
倚红楼!
他曾经答应过黄七,在见到潘惟吉之后,还会带他再去一次。
黄七去那里,目的自然明确,可杨荣去那里,却是有着其他的理由,在去倚红楼之前,他还要去见一个人,就是哑巴小二在倚红楼死去的当日,负责查那桩案子的衙役。
第89章 奇怪的杀人现场
杨荣本来是想要通过张齐贤找到那个衙役,可他却从张齐贤那里得到了个让他感到不安的消息。
负责调查哑巴小二死因的衙役自从那天离开倚红楼就没再出现过,到如今已是两天没有来过衙门,张齐贤也曾派人去找过,可他就像是平空蒸发了似的,任凭满城的皂隶找翻了天,都没能将他找出来。
心内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的杨荣,在从张齐贤那里问到衙役住处后,带着黄七和张齐贤调拨给他的十多个宋军径直奔向了衙役的家。
衙役的家住在代州城内比较偏僻的一条小巷里,小巷的一侧,是住家的民居正门,另一侧则是前排民房的后墙。
进入这条小巷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本来采光就不是很好的巷子,越发显得阴暗。
一个喝醉了酒的醉鬼,一手提着只酒葫芦,边走边仰头喝着葫芦里剩下的酒浆,摇摇晃晃的从街道上走了过来,进了巷子,见到杨荣等人,他歪着头,瞪圆眼珠子向杨荣问道:“天色晚了,你们几个来这里作甚?”
从酒鬼的问话中,杨荣能看的出他喝了不少。
在杨荣身旁的十多个宋军,全都穿着铠甲,若不是已经醉的快要不省人事,但凡还有点分辨能力,都不可能看不出他们是士兵。
“老哥,敢问有没有一位孙衙差住在这里!”杨荣没有回答酒鬼的问题,而是反过来向他问了一句。
酒鬼翻了翻白眼,两只手指捏着下巴,想了一下,指着巷子尽头的一间民宅,对杨荣说道:“那里就是他家!”
顺着酒鬼指的方向,杨荣朝巷子尽头看了一眼。
在巷子尽头,有一间门口堆放了许多杂物的民房,从那间民房门口的杂乱环境,杨荣真看不出那里是个衙役的住所。
衙役的收入在北宋并不算很低,即便不收取贿赂,家门口也不应该糟蹋成这个样子才是。
向酒鬼谢了一声,杨荣领着黄七和那十多个宋军向巷子尽头走了过去。
他们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嚎啕大哭。
杨荣很好奇的回过头,看着蹲地上大哭的醉鬼。
见那醉鬼哭的实在有些凄惨,杨荣摇了摇头,又走了回去,轻轻拍了拍醉鬼的肩膀,弯下腰对他说道:“老哥,天黑了,早些回家,要不你家媳妇可会不放心了!”
“我想我家女人了!”醉鬼仰起头,控了控酒葫芦里的酒,吹了口带着浓重酒味的气息,幽幽的说道:“她若是能回来,那该多好!”
“你家女人怎么了?回娘家了?”杨荣歪着头,拧着眉头对醉鬼说道:“像你这样喝酒,但凡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赶紧把酒戒了,将她接回来便是!”
“不是!”酒鬼眯着醉眼,甩了甩手里的酒葫芦,对杨荣说道:“我拿她跟城外的黄老三换了三葫芦酒!酒喝完了,她要是能回来,我又能带着她去跟别人换!”
“操!”听了醉鬼的话之后,杨荣顿时一头两个大,他站直了身子,抬脚朝醉鬼的脑袋上踹了一下,嘴里骂了句:“该死的杂碎,女人就是让你拿来换酒喝的?你他娘的还不如死了干净,省的活着丢人!”
醉鬼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竟呼呼的睡着了。
杨荣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嘴里咕哝着又骂了句“垃圾”,这才带着黄七和十多个宋军向孙衙差的家门口走去。
到了孙衙差的家,杨荣轻轻叩了叩门。
屋内没有传来应门声,好像没人在家的样子。
“这么晚了,莫非他家人还没有回来?”杨荣拧着眉头,转过身向跟在身后的宋军问道:“有谁知道孙衙差家里还有什么人?”
“孙衙差为人耿直,虽说在衙门里做事,却没拿过别人的银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能娶上媳妇,家中只有他和他的老母亲!”听杨荣问起孙衙差的家人,一个宋军朝他抱着拳,简单介绍了一下孙衙差的家庭情况!
“既然他家还有老母亲,更不该没人应门才是!”杨荣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浓郁了。
他又轻轻的敲了敲门,抬高嗓门朝屋内喊道:“孙衙差在家吗?在下杨荣,奉知州大人之命,前来找孙衙差询问两日未去衙门的缘故!”
喊过这一嗓子,就连附近的民居里都有了动静,可孙衙差的家里,却依旧是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人前来开门的迹象。
“孙衙差已经两三日没有回来了!”杨荣正要再敲门,隔壁邻居的房门打了开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对他说道:“孙婆婆往日里,白天也会出来和街坊们说说话,不知为何,这两日也没有出来!”
“敢问大哥,有没有见过他们母子离开家?”听了那中年汉子的话,杨荣双手抱拳,朝他拱了一拱问了一句。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对杨荣说道:“没有,可能是夜间离开的吧,街坊们这两日还在说,这俩母子就像是被人给诱拐了一般,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
杨荣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向那中年汉子谢了一声,转身对身后的宋军士兵说道:“破门!”
得了杨荣的指示,一个宋军士兵走到门口,抬脚朝着房门踹了过去。
孙衙差家的房门本就不是十分结实,兵士这一脚踹的又十分大力,房门在发出一声巨响后,门板竟被踹碎了一块,现出一个大洞。
房门刚被踹开,杨荣心内就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眼下已进入了初冬,西北的冬天又要比江淮流域冷上许多,若不是天气干燥,此时应该已经落雪了。
像这样的季节,若是有人被杀,尸体绝不会腐烂的太快,屋内没有尸体腐烂的恶臭,也不足为奇。
而且自孙衙差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若是他们母子被杀,血渍应该也干的差不多了,血腥味不浓,也是情理之中的。
领着众人冲进了屋内,一个宋军兵士点燃了火折,将堂屋内的油灯点亮。
屋内的桌凳十分凌乱,有张凳子竟是断了一条腿,横躺在墙角。
墙壁上好像也有着星星点点的血渍,尤其是左边那间内室门口的墙壁,更是沾上了一大片血污。
让持着油灯的兵士走在前面,杨荣等人来到了左边的房间。
这间房内只有一张床,在靠窗台的地方,横卧着一只木箱。
在昏黄油灯灯光的照射下,杨荣能够看到,木箱的边角上,沾着一片已经干涸泛黑的血迹。
蹲到箱子旁边,杨荣把脸凑近了一些,他看到在泛黑的干燥血块中,好像还夹杂这一些白花花的东西。
那些白花花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杨荣捻了一块在手心里,轻轻的揉搓了一下。
揉搓的时候他并没有用力,可那白花花的东西还是化成了粉末,粉末滑滑的,沾上手汗,有种黏黏的感觉。
杨荣皱着眉头,仔细的看着手中那白色的物质,过了一会,他眼睛猛的一睁,惊呼了一声:“脑浆!”
听到他的惊呼,跟他一同进到屋内的黄七连忙也蹲下身子,学着他的样捻了一块白花花的东西,凑在鼻子上闻了闻,对杨荣说道:“还有些湿,看来也就是这两天才沾上的!”
“不好!”杨荣皱着眉头,对还站在一旁的十多个宋军说道:“各位要仔细查找,孙衙差母子很可能已经遭了歹人的毒手。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尸体!”
从他口中听到孙衙差可能已经遭了毒手,十多个宋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赶忙应了一声,开始在这座中间一间堂屋,两侧分别有两个小间的房子里翻找了起来。
杨荣蹲在箱子旁,一只手握成拳头,支在下巴上,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对呀,怎么这么奇怪?”
“何事奇怪?”蹲在杨荣身旁的黄七听到他说的话,扭头看着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看!”杨荣伸手按在木箱的边角上,对黄七说道:“衙门的差役,应该都是有佩刀的。如果是我,若是有人要闯进家里杀我,我定会拔出佩刀与之搏斗,可这里的打斗痕迹好像根本没有刀剑划过的迹象。就连这个沾上了血渍和脑浆的箱子,也只是边角上沾了这些东西,箱面上却是半点也没沾到。”
“这也没什么奇怪!”蹲在一旁的黄七伸手轻轻抠了抠箱子边角上已经干了的血渍,对杨荣说道:“若是贼人在夜间突然闯入,孙衙差仓促应战,一时没摸到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你要杀人,你会不带兵刃吗?”杨荣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