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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演武院大半年没了消息,朝廷里有不少人在揣测。关于方解在后山独自修行的借口,可不是能骗得过所有人的。只是谁都看不到真相,所以也仅仅是猜测罢了。这大半年的牢狱之灾,虽然没有受什么大苦,方解还是体会醒悟了不少东西,低调这种事是那些有大成大就的人才玩的东西,没成就的人,要的就是高调。
如何才能高调?
还有什么比在红袖招这个销金窟里出现,再干出点别人干不出来的事更高调的?不过后者,显然极难。
其实一走进红袖招的门,他就已经让其他客人嫉妒了。那个年纪虽小但十足十高贵冷艳的小当家,让她亲自下楼迎接的客人不在少数。可能和她打情骂俏的,也就方解这一人罢了。紧跟着息大娘将方解叫上三楼,更让客人们有些惊讶。要知道自红袖招开业以来,能走上三楼进息大娘卧房的男人,屈指可数。
方解从息大娘那里得不到太多的东西了,虽然他确定这个女人肯定知道的更多。可人家不说,方解也没办法去逼迫。
不过顺着息大娘的话,方解倒是有了新的思路。自己在来的路上竟然忽略了一个极重要的消息,真不应该。大犬他们都是已经被大隋灭掉的商国人,只有铁奴和夜枭出身南蛮部落,但也和南燕距离很近。
从这一点,方解想到莫非自己也是商国人?
可算一下,时间上又有些不对头。他出生的时候大商已经灭国好几年了,方解确定自己不可能和商国皇族挨上什么边。如果不是大商的皇族,那谁还能有那个能力胁迫一批人来保护自己?
再说,如果那个男人真是商国人,当初大隋灭商时候绝不会如此顺利。从大犬和沉倾扇的叙述中,方解确定那个男人的修为普天之下只怕也少有人敌。即便是当初率军灭商的先锋将军罗耀,推测起来应该也要逊sè不少。如果那个男人真是商国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
看似有些清晰的头绪,依然混乱如麻。
方解摇了摇头,将这烦扰的思绪甩开。
“大娘,能给我讲讲忠亲王的事吗?”
他问。
息画眉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的故事估摸着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了,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罗蔚然是他师弟,你既然在大内侍卫处里关着,他肯定也没少和你提及忠亲王的事。我知道的和他知道的相差无几,也讲不出什么新意来。那从来就不是故事传说可以随便编排,他留给人们的本就不多……如果你仅仅是对他这个人好奇,我便没什么必要再对你讲一遍了。”
这样的闭门羹,方解在息画眉这里已经吃了不止一次。说实话,方解知道息画眉对自己没有特殊的看法。自己发迹也好颓废也好,和她都没有一点儿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忠亲王的关系,自己只怕走不进她的房间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
方解没生气,也不反感。
这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正常的现象罢了。
你若是有足够的本钱,不怕别人不重视你。你若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凭什么要求巨富之家待你如上宾?息画眉平rì里来往接触的,皆是一气观萧真人,礼部尚书怀秋功那般的人物,方解这样一个没什么成就的少年郎,在普通百姓眼里已经一步登天,但在她这样的人眼里,依然还站在山脚下。
所以方解很明智的将自己想请息烛芯舞一曲流花水袖的念头收回去,然后起身抱拳:“如果大娘没旁的事,我先告辞了。”
“去吧”
息画眉淡淡道:“你的朋友们还在等你,我会知会小丁点,今儿你在红袖招的花费就免了,也算红袖招为你出囚牢接风洗尘。”
“多谢”
方解没拒绝,虽然他很想拒绝。
人都有傲骨。
只是看这傲骨,要用在什么地方。
方解走出息画眉的房间,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囚牢中的感悟,在心里喃喃了一句人生如戏,然后在嘴角上挂起有些得意自傲的笑意,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在别人看来,他刚刚和息大娘有过一次极和谐有趣的交谈。
所以,下面的客人们更嫉妒了。
到了二楼,方解走到小丁点身边,极无赖的贴过去嗅了嗅后赞道:“都说女大十八变,在樊固时候你还一身的nǎi腥味,现在全是美人香。”
“方解!你是不是找死?!”
小丁点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也红了脸。
方解在小丁点身边坐下来,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有个生意我想和你谈谈。”
小丁点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楼上:“为什么不和大娘说?”
“你去说就是了。”
方解微微一叹道:“在她面前,莫说谈生意,我连话都说不利索。既然红袖招现在是你掌舵,那我和你谈也是一样的。”
“我还不是要请示大娘?”
小丁点道:“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脸皮厚的时候狼牙箭都扎不透。脸皮薄的时候,居然像女人一样扭捏!”
“不急”
方解微笑道:“还得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呢,这件事慢慢谈。”
……
……
二楼特意腾出来一个雅间,方解请罗蔚然做在了首位。按照官职,罗蔚然最高。按照辈分,无论真假罗蔚然是他师叔。
卓布衣和方解一左一右在罗蔚然身边坐了,不多时,点好的酒菜流水一般送上来。红袖招的厨师是高价请来的,据说是从京城里一家非常有名气的酒楼里挖的墙角。这厨师最拿手的便是江南菜,相比于北方菜来说少了几分浓烈多了几分清淡。
方解为罗蔚然等人都满上酒,自己倒满之后端起杯子敬道:“无论如何,也要说一声谢谢。若没有指挥使大人和卓先生的关照,我在牢狱中不会过的那般舒服自在,先干为敬!”
他一口将杯子里的酒饮尽,罗蔚然等人陪了。
“明儿一早你就先进宫,陛下已经吩咐过让你去东暖阁觐见。”
罗蔚然道:“该行的礼数不必我在嘱咐什么,谨记为臣之道就行了。”
方解点头道:“我明白的。”
罗蔚然嗯了一声,自己倒满了一杯酒:“西北的战事不尽如人意,陛下心里也不畅快。今儿一早的时候西北军情急报送进了太极宫里,陛下整rì都没出过房门……五千右骁卫的儿郎,出狼rǔ山青峡一战几乎战没,虽然杀敌一倍以上,可这样大的损失,咱们大隋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他叹了口气道:“当初灭大商,几十万大军南下,摧枯拉朽一般一直攻到雍州城下,大将军罗耀带兵直入大商都城,生擒了商国皇族百余人,然后尽斩于菜市口。只有一个皇族余孽逃了出去,就是现在的南燕皇帝慕容耻。败东楚,朝廷大军分三路进击,势如破竹,一个月不到,连夺东楚九郡三十一州,一大半的国土变成了大隋的疆域。”
“五千jīng兵若是南下,足够吓得慕容耻跪地求饶,但是这次……出青峡,与蒙元人的首战就近乎损失殆尽。陛下很不高兴,下旨抚恤死伤士兵,言辞斥责了后援不利的大将军李远山。责成旭郡王和谋良弼大人写一份详细的折子上来,再论过失。”
听到灭大商的时候,大犬的脸sè不自然的变了一下。只是他本就低着头喝酒,没人注意到他眼神里的异样。他借着举杯喝酒的时候看了一眼方解他们,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随即悄悄舒了口气。
“竟然打的这般惨烈?”
方解一怔,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李远山手下那五百jīng步营的士兵。但转念一想,那般jīng锐的人马李远山自然要留在最关键时刻使用。第一战若是就将jīng步营投出去,实力被敌人探查的差不多的话,对以后的战事绝不是一件好事。
“领兵初战的,是李孝宗。”
罗蔚然说完这句,看了方解一眼。
方解笑了笑,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听到这个名字:“陛下这样选择很英明,李孝宗在樊固三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狼rǔ山那边的蒙元人。我能猜到领兵的是他,所以才会惊讶……以李孝宗的本事,似乎不该打成这样。”
罗蔚然道:“听说蒙元涅槃城的将领满都狼召集数万牧民围攻,再加上两千满都旗jīng骑,打成这般惨烈……倒也在情理之中。无论如何,这一战虽然说不上漂亮,但好歹没坠了咱们大隋百战不败的威名。”
方解想说不对劲,但这话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虽然席间众人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但有些话还是不能随便乱说。
先锋军出峡谷与蒙元人大战,这样惨烈的厮杀绝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后续的人马呢?别人方解不知道,但他知道李远山的右骁卫有一支骑兵!而且还是威力巨大的重甲骑兵,从樊固到狼rǔ山对面,行军最多两个时辰,为什么会没有援兵赶到?
本该稳扎稳打的第一战,为什么打的如此仓促?
前线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场面!
方解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心里一惊。
皇帝派旭郡王杨开坐镇西北,兵部尚书谋良弼总领后勤。看起来,杨开以皇族身份服众并不难。但要知道那些分封在外的大将军,哪一个不是飞扬跋扈的人?还要牵扯进西北三道的总督,其中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旭郡王杨开许久不曾参与朝事,亦不曾领兵,在军中威信已经不高。而谋良弼是大战之前陛下才启用的,之前还在大牢里关着,更说不上有什么威信。
这两个人看似身份尊贵,一个君王一个尚书,可根本就压不住那些封疆大吏!
这第一战打的如此惨烈,李远山要受责罚,李孝宗要受责罚,可陛下的怒气最直接的宣泄还是在旭郡王杨开身上!
这是一个yīn谋!
方解心里猛的一紧,忍不住生出一股强烈的愤怒来。
拿五千条人命做代价的yīn谋,如果杨开和谋良弼不和那些封疆大吏妥协,这样的损失还会出现,甚至可能有人会故意打败仗!一旦连番不利,陛下第一个要办的就是旭郡王杨开。那些大将军和总督私下里都有来往,怎么可能让两个才刚刚启用的人指手画脚?
陛下太信任他的臣子了,根本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利益冲突!
仗是那些大将军在打,若是胜了,功劳在杨开身上,若是败了呢?罪责当然也在杨开和谋良弼身上!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解一惊。
不对!不是陛下太信任他的臣子……是不是在那些大将军背后,还有人兴风作浪?
见方解的脸sè变幻不停,罗蔚然笑了笑道:“我之所以跟你提起西北的战事,就是让你多想想。明儿一早陛下若是见你,必然会问及你对西北战事的看法。记住……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又怎是偶遇之邀?
第一百八十七章又怎是偶遇之邀?
罗蔚然的话虽然不多,但方解从中确实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当然,他所推想到的东西无法去证实,他也没有理由觉着自己想到的东西就是真实的。西北樊固战场,距离dì dū长安遥遥万里,仅仅凭着罗蔚然的三言两语就断定什么,这显然有些草率。
但可以肯定的是,西北的战事必然有问题。
方解了解大隋军队的素质,知道五千人马聚拢在一起会展现出多么可怕的杀伤力。如果他能得知更多的关于第一战的消息,或许他会断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事实上,就在西北的大战场上。许多人都在心中疑问,李孝宗先后两次分兵的战术真的是正确的?压着那两百骑兵不用,真的是正确的?出峡谷五里的距离,真的是正确的?最后时刻率军进击,真的是正确的?
方解将杯子里的酒饮尽,笑了笑对罗蔚然说道:“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陛下的智慧又岂是我能相比的?我是站在山脚下仰望山顶的风景,而陛下则是站在山巅俯瞰这个世界。毫无疑问,陛下看的更清晰。”
罗蔚然点头道:“你懂得这个道理就好,虽然西北的战局不是如一开始预料的那样顺利。但最起码顺利的通过了狼rǔ山峡谷,战场是在蒙元蛮子的地盘上,无论如何,蒙元蛮子的损失要比咱们大的多。”
方解没说话,心里却不怎么认同罗蔚然的观点。罗蔚然是江湖出身,虽然已经穿上官衣十几年,但他所处的位置并没有牵扯到军务,他人不在朝堂,许多事他看的也并不是很透彻。
战场确实是在蒙元的地盘上,按照他之前说的,五千大隋jīng兵拼掉了蒙元一万多人,怎么说也不能算是战败。但,战争又岂止是简单的对比双方损失的兵力?七十万大军云集西北,朝廷为了应付这场战争付出的消耗有多大?为了训练那五千jīng兵所付出的财力物力,又是何其之巨?
蒙元损失的人马,多是牧民。蒙元朝廷没有花一个铜钱在他们身上,损失的牧民也仅仅是满都旗最边缘的百姓。相对来说,朝廷的七十万大军在西北待上一个月,消耗的物资就相当于掠夺来半个满都旗的东西。若是两个月没能打下整个满都旗,就算再打下来,计算下来也没有什么收获。当然,扩地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