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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后人都被圈禁在畅春园里,小皇帝的尸体被那些看不到面目的铁甲军士兵抬走。她不知道弟弟的尸体会被如何处置,但她知道弟弟最起码成功了一件事。那个恶魔一样的先祖,再也别想惦记着喝他的血。
门口外面站着几个铁甲军士兵,背对着她。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群野兽。盘踞在门口,随时准备扑进来把自己一口一口的撕碎然后吞下去。
她看到铁甲军士兵驱赶着数以千计的太监和宫女进入畅春园,然后就在小皇帝毒死自己的地方被那些铁甲军士兵全都杀了。然后,那些铁甲军士兵沉默着将尸体都掩埋在御花园的那些大树旁边,青石板上的血迹很快被一桶一桶清水洗刷。
她知道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宫人,太极宫里的宫人都被驱赶到畅春园里杀死,杨坚就可以对外宣布小皇帝要在畅春园里久住,然后给他安一个病重的借口?是啊……父皇身体有疾,杨坚告诉外人小皇帝也有这样的疾病,应该没人怀疑吧?就算有人怀疑也无所谓了,因为现在长安城里没人敢对杨坚质疑。
太极宫里很快就会有一批新的宫人选进来,他们和她们会觉得很高兴吧。
之前守在穹庐外面的那些锦衣校最终也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其实他们从放下手里的兵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死亡。身为锦衣校却连保护皇帝的勇气都没有,杨坚是绝不会留下他们的。
窗外在发生许多事,杨沁颜脑子里却始终有个画面在一遍一遍的出现。
弟弟握紧了她的手,就好像小时候她拉着他玩耍一样。杨承乾从小就喜欢黏着她,总是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不停的傻笑着问,姐姐去哪儿姐姐去哪儿?
很多时候,她都会不耐烦,但她还是会牵着弟弟的手。有时候她会故意带弟弟去走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天生胆小的弟弟就会吓得脸色发白,然后更紧的握着她的手。每每在这个时候,她都会有些得意。在有外人的时候,弟弟也会自然而然的去拉她的手,她知道弟弟胆子小,是要从自己的手心里寻找温暖和庇护。
“男孩子要自立你知道吗?”
她总是会这样教训弟弟:“你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胆子这么小,怎么统治万民?才见这么几个人就害怕,以后你坐在龙椅上在太极殿可是要接受文武百官叩拜的!”
“我将来的胆子一定很大很大!”
弟弟总是会这样,昂着小小的下颌认真的回答她。
……
……
“是啊……”
杨沁颜抹去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你的胆子最大了。”
一直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出现的画面,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弟弟拉着她的手,昂着下颌用最大的声音呼喊。
“朕死也不给你!”
☆、第七百一十一章 我自己对他说
第七百一十一章我自己对他说
长安城里看起来依然平静,百姓们自然不会知道畅春园里发生了什么。至于太极宫里的下人们都被调去畅春园,杨家的直系旁系子孙后代也都被请去畅春园,在朝臣之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他们也绝不会想到小皇帝已经死了。
朝臣们都不认为,铁甲将军会杀了小皇帝。理由是如果他想这样做,没必要等到现在。所以人们都往一个方向揣测,那就是小皇帝已经被圈禁了,而且所有杨家子孙都被圈禁了。
大学士牛慧伦这阵子一直在家闭门不出,虽然他身为先帝遗命的辅政大臣,但自从铁甲将军执掌朝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朝。他年纪不小了,上折子说自己年老多病需要休养也是个不错的借口。铁甲将军似乎对他这样的文人也懒得理会,准了他的折子之后似乎很快就把他遗忘了。
牛府占地不大,而且府邸里的装饰和陈设也很简朴,这是因为牛慧伦还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那份清高。从他升任辅政大臣开始,其实不少人暗中来送过礼,都被他客气的拒绝了。他是一个知道不站队有时候比站队更安全也更清闲的人,所以不管是朝廷哪方势力的拉拢他都不为所动。
正因为知道他这样的态度,所以他反而没有什么烦扰。
已经春暖,牛慧伦如往常那样在吃早饭之前打了一趟姿势很奇怪的拳法,府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知道这套拳法叫做五禽戏,是以前在长安城里名声极响亮的小方大人教大学士的。自从练了这套五禽戏,牛大学士的身子骨确实硬朗了不少。
文人清高,就注定了对武夫有一定的轻视。就好像武夫领兵,就注定了对文人没什么好感一样。所以牛慧伦一直说这不是什么拳法,而是医术。
吃过早饭之后,牛慧伦就让人把躺椅搬动院子里那个小凉亭里,泡上一壶茶,躺在椅子上看一会书,抛去所有烦扰,倒也清闲。正是春风最爽的时节,饮茶品书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一个身穿嫩绿色长裙的女子缓步走过来,放在茶几上一盘点心一盘干果。看起来她在二十几岁年纪,衣装还是没出阁的少女款式,所以让人有些诧异。按照大隋的惯例,女子十四五岁就到了出嫁的年龄,过了二十岁还留在家里的姑娘,不管身份如何,总是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她不同,牛府里的人提到这位姑娘,没有一个人有轻视之心,都要暗暗赞一声女豪杰。
“爹爹,听说府外面又有大事了。”
女子在牛慧伦身后站住,为老人按摩着肩膀。
老人闭上眼,似乎很喜欢女儿的手法。
“管他什么事,咱们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你呀……回来之后我不是对你说过吗,生生死死的走过一次了,就不要再去搀和那些身外事。你能活着活着回来就好,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就不要再去想旁的事了。”
“是”
女子点了点头:“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所以才想说给爹爹知道。”
“蹊跷?”
牛慧伦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飘忽:“你和花花一样,对什么事都那么好奇……”
女子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她想起了那个看起来妩媚风骚,但骨子里一直很孤独的女子。那个总是会故意勾引男人,却又把男人当玩物的女子。在演武院的时候,她本来是最看不起牛花花的,觉得女人到了这个地步,非但丢尽了家里人的脸也丢尽了女人的脸。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她居然会和牛花花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谈谈,你父亲好歹是位朝廷将军,怎么给你取了马丽莲这么俗气的名字?”
“你父亲还是朝廷大学士呢,怎么给你取了个牛花花这样更俗气的名字?”
然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快到花花的祭日了,日子过的真快。”
牛慧伦叹了口气:“你从西北千辛万苦的回来也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已经认不出你。哪里还像个女儿家,浑身的伤,好像就要死了一样。”
“父亲在西北平叛的时候战死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若是回到长安,该投靠谁?”
马丽莲有些失神的说道。
不只是因为家破人亡的伤感,还因为另一些事。当初她从西北逃回来的时候,曾经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回长安城,还是去黄阳道投靠那个叫方解的少年。最终,她还是放弃了第二个念头。虽然她到现在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
“找我就对了,你家里已经没了亲人,我也失去了女儿。现在你又有了父亲,我又有了女儿……挺好。”
牛慧伦笑了笑:“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蹊跷事?”
马丽莲刚要说话,就看见管事急匆匆跑过来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老爷,外面有个人求见……”
“我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见的吗?”
“这个人有些不同寻常,说是老爷您的旧识,从雍州那边来的……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听到这句话,马丽莲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方解这个名字,从她可以隐藏的内心最深处再一次跳了出来,砸在心口上,那么沉重。
……
……
“原来是你?!”
牛慧伦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而站在他身边的马丽莲,眼神里难掩失望。来的人,不是方解。但这个人,却是方解派来的。
“给大学士见礼了。”
少年行了个大礼,起身后笑了笑道:“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您老,想不到您这精神看起来更好了些。”
“木三,你怎么跑去雍州了?”
牛慧伦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少年人的名字,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个人曾经是天佑皇帝在位的时候,御书房里伺候着的小太监。但自从西北兵乱,天佑皇帝御驾亲征之后,这个人似乎就消失了。想不到竟然跑去了大隋西南,和方解似乎关系密切。
“不瞒大学士……”
木三从怀里取出一份密旨递给牛慧伦:“这是先帝御驾亲征之前交给奴婢的,让奴婢联络一些在朝廷之外的人为朝廷效力。但是后来出了些变故,这密旨上的人十之**都被叛军杀害了。奴婢辗转找到了小方大人那里,就一直留在小方大人身边。”
他把密旨递给牛慧伦,是为了消除牛慧伦的怀疑。
果然,牛慧伦接过密旨看了看,立刻就坐直了身子,脸色也随即变了:“竟还有这样的事……当初陛下在亲征西北的时候,就应该是料到了朝廷会有巨变,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安排。陛下之前送怀老回江南,罢免了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驱逐他离开长安,都是为了后来做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计划远远跟不上变化……”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格外的伤感。
“是呢”
木三连忙说道:“当初陛下吩咐奴婢,在合适的时候拿出密旨,请密旨上的几位重臣回长安,可是后来,怀老和苏大人他们都死在叛军手里,奴婢拿着陛下的密旨,却无能为力。幸好最后到了小方大人军中,这才勉强算没有辱没了陛下的信任。罗指挥使,如今也在黑旗军中任职。”
“怪不得!”
牛慧伦叹息道:“我还以为方解也反了,曾经还骂过他无数次。他深受先帝隆恩,若是真得和那些叛贼沆瀣一气,我就真是瞧错了人。原来他是奉了先帝的密旨,在西南筹备军力,伺机平叛……先帝高瞻远瞩,怕是早就料到了朝局混乱小人当道的局面了……”
马丽莲在旁边听了也高兴,她之所以当初没有选择去西南投靠方解,其中颇为重要的一个缘故就是,她以为方解也反了。她父亲死于平叛之战中,而她在西北又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事,对于叛军,她难以接受。
听到方解是奉了先帝密旨经营西南,她心里本刻意压制的悔意更浓了些。
“方解他让你来干嘛?”
马丽莲急切问道。
木三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方大人听闻朝廷出了巨变,有人把持朝政胁迫君王,一直在等宫里送出去的消息,可怎么也等不到。小方大人心急,所以派奴婢回来查看一下。因为奴婢曾经在宫里时间不短,查这些事方面些。”
“嗯”
牛慧伦点了点头:“臣不是臣,君不是君……唉……”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让人意外。
“小方大人还有一个交代,让奴婢务必完成。他说如果京城里实在不太平,就想办法将您救出长安,现在小方大人在西南已经稳住脚跟,前阵子带兵杀退了南燕人和纥人的联军,一举收复了整个平商道。那里虽然疲敝,但安全。小方大人说一直惦念着您,命我一定要见您一面。”
“他真有心了。”
牛慧伦叹了口气:“我倒是还一直怪他……”
“大学士,您可知道那个铁甲将军什么来历?”
木三问。
牛慧伦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十分难看:“先帝让我等三人为辅政大臣的时候,曾经特意交代过一件事……这件事,陛下只对我们三人说过。现在杨顺会跑去了东疆,许孝恭在外面不回来,我在家里闭门不出,何尝不是因为这件事?只是我也知之有限,陛下当初说的也很模糊,但我自己却推测出来一些……所以,我才不敢再去上朝了……”
“大学士知道什么?”
木三急切问道。
“你有办法带我离开长安?”
牛慧伦反问。
木三点了点头:“有,这次随我一块来的,还有散金候的人。以货通天下的本事,带您离开长安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好”
牛慧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等见了方解,我自己对他说!”
“爹……”
马丽莲诧异道:“您不是说,什么事都不参与了吗?安安静静在家里养老。”
牛慧伦笑了笑,用老人特有狡黠笑了笑:“骗骗自己,不行吗?”
☆、第七百一十二章 可怕到不敢相信
第七百一十二章可怕到不敢相信
木三发现自己的运气真不好,一点都不好。
本以为联络好了大学士牛慧伦,接下来的事也就要顺利的多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他虽然已经离开长安城太极宫一段日子,但对那座宫城他觉得自己很熟悉,想要和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