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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耀的儿子……想到这五个字,罗文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恨意。从出身到现在,无论他做多少事,无论他做的有多成功。人们都不会将这成功归结于他的努力和拼争,而是归结于他是罗耀的儿子。有些时候,人们甚至会带着恶意的说,罗文……就是很多年前在太极宫外被剜了心的那个罗武的弟弟?
他做的好,他成功,人们会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因为他是罗耀的儿子。如果他失败,人们会立刻跳出来讥讽道:你们看那,罗耀的儿子还和以前死了的那个一摸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大将军的儿子成功是理所当然的事,付出的再多也没人关注没人赞美。但若是他失败了,那么背地里会被多少人戳脊梁骨他能想象的出来。
他的父亲,那张严肃的脸犹胜过风言风语。从小到大,他都不敢和父亲面对面坐着,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这些事,让罗文痛苦不堪。
“二郎……”
罗文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查到了没有?”
“少爷……还没有,现在属下手下的人手不多,已经都散出去打听了。可是dì dū实在太大,想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请少爷再给属下几天时间,属下一定会把那个家伙从长安城里翻出来。”
“在两个地方安排人时刻盯着,如果他想把我欺骗陛下的事揭发出来的话,这两个地方是最合适的……演武院和兵部。”
“兵部那边应该不会去的。”
罗二郎想了想说道:“现在兵部被人夜袭杀死一百多个武官的事虽然被官府压着百姓们还不知道,但已经有风言风语在传。那个少年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兵部。他被人诓骗进了演武场的事如果是真的,那么陷害他的人必然和兵部脱不了关系。”
罗文嗯了一声,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连罗二郎都想到了这一层,他却竟然忽视了。
“盯着演武院那边吧,一旦发现那个少年郎靠近,立刻杀了他。别怕死几个手下,只要发现就不能留下活口。”
“属下明白。”
罗二郎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道:“今儿中午李家公子,虞家公子请您在红袖招吃酒,庆贺您夺了头名……去不去?”
“去!”
罗文点了点头道:“如果不去,显得失了风度。而且……我听说红袖招是当年dì dū第一等的歌舞行,销声匿迹十年之后才返回长安。那可是当年忠亲王杨奇立起来的歌舞行,是当年长安城里最雅致风流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十年过去,红袖招是不是风采依旧。无论如何,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好”
罗二郎点头道:“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
……
红袖招
张灯结彩
这是红袖招回到长安城后,经过多天准备,官府的批文下来之后的第一天开门营业。一大早,红袖招的下人们就将门前的街道扫的干干净净。红红的灯笼挂了起来,红绸挂满了窗子。
而最引人瞩目,也最让人惊讶的就是时隔十年之后,红袖招在长安城依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只看门前那块红袖招三个大字的匾额题款就令人震惊。这三个字,竟然是大隋礼部尚书怀秋功亲笔写的。
青衣皂靴的仆从在门口分开两列,个个都是清爽干净的青年小伙。天鹅绒的地毯一直铺到了门外面,仅这一样就能看出来红袖招的大手笔。
吉时还没到,已经有不少贵客前来道贺。
最先来的,竟然长安府的府尹崔大人。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块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缓步走进大门。息画眉笑意嫣然的将崔大人接了进去,两个人边走便谈显得极为熟络。这让在外面为官的百姓都为之惊讶,隐隐间人们又想到了十一年前红袖招第一次开业时候的盛况。
很快,人们的期望就变成了现实。
没多久,下了早朝之后,各部府的大人们陆续到来,在一辆接着一辆绘制着特殊印记的马车接连而至之后,百姓们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与这些大人们相比,另外一些来道贺的贵客虽然身上没有什么实权,但身份更加尊贵。
散金候吴一道和郡王杨开联袂而来,两个人把臂而行说说笑笑。后面跟着低声交谈的,是四五个身上有侯爵,县子爵位的大人物。这些多金且有的是闲工夫的人,在长安城的名气都很大。
吴一道和杨开进去不久,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门口。已经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怀秋功被仆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正在与郡王杨开和吴一道等人说话的息画眉连忙迎了过去,扶着老大人的胳膊往里面走。
郡王杨开论起来是皇帝陛下的堂弟,三十几岁年纪,看起来jīng神奕奕。他父亲是先帝的六弟陇亲王杨昧,已经病故。杨开不是嫡长子,不能继承亲王爵位。而继承了亲王爵位的那个,因为经常流连青楼画舫在三年前得了不可说的毛病一命呜呼了。
他们这些闲散王爷,身上都有着一样的特质。那就是绝不会去沾染皇权,不会去触碰朝政,宁愿做一个养花遛鸟的闲散之人。所以京城里的几位王爷,包括唯一的亲王杨胤,都是看起来很有才华很有风度的人,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因为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来玩,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又不能丢了皇族的脸,学就要学jīng。
旭郡王杨开快步过去,拉着怀秋功的手笑道:“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跑出来凑热闹,万一上个台阶绊倒了你爬都爬起来。都说你清心寡yù,我看你还是贼心不死……惦记着十年前那流花水袖呢吧?”
怀秋功哈哈大笑,一边走一边说道:“王爷的嘴还是这般的yīn损,也就是我这老家伙扛得住你挖苦。不过说起来,若不是为了流花水袖……王爷你会一大早跑来眼巴巴的等着?”
“说我最yīn损,你这老家伙一样的yīn损!”
杨开笑骂了一句,指着吴一道说道:“怀老认识这个人么?”
怀秋功微笑道:“咱们大隋大名鼎鼎的散金候,谁不认识?”
吴一道连忙以晚辈的身份行了大礼,怀秋功也不避让,坦然受了。这让吴一道心里极高兴,要知道这位怀老可是出了名的冷硬,一般人想要巴结多半被他讥讽挖苦一顿。他既然肯受了吴一道的晚辈之礼,就算是承认了这个人以后可以和自己来往。
官场上的事,往往一个小动作都代表着不少含义。
息画眉陪着几个人走进去,显得落落大方。
快进门的时候,怀秋功的脚步忽然一顿,指着门口站着的两个青衣皂靴的下人笑道:“红袖招竟是比十年前还要jīng致了,你看这两个迎客的小童都这般清秀俊俏,这样的人儿,若是换了一身锦衣还不得让长安城里待嫁的姑娘们望穿秋水?”
站在门口的小童脸sè微羞,垂首不敢言语。
怀秋功哈哈笑道:“脸皮儿这般嫩,有意思。”
他贴着郡王杨开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你最爱这一口,是不是回头求了息大家将这两个小童让给了你?”
杨开脸一红,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
吴一道看到这两个小童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微不可查的颔首示意,他便跟着众人走了进去。那唇红齿白的小童也对他微微示意,但很快就将头转向一边。
“小腰姐”
这小童问身边的另一个小童:“你穿男装真漂亮。”
“再多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们两个低声交谈,没注意到大街对面有一道yīn冷的眼光正盯在方解身上。三个身穿锦衣的年轻男子器宇不凡,站在街对面看着红袖招的大场面忍不住连连赞叹。身材最健硕高大的正是虞啸,他指了指对面笑道:“人都说十一年前红袖招开业的时候,朝廷大员来了十之七八,今儿见了这场面方知所言不虚。二位,咱们走吧,进去瞧瞧。”
李伏波嗯了一声,一贯的清冷作风。
两个人走了几步却发现罗文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罗文的视线从那个青衣小童的身上收回来,连忙笑着说道:“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上不了台面了,你们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物,连旭郡王和怀老都到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了不得的大人物前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街口那边有随从高声喊道:“怡亲王到!”
怡亲王
听到这三个字,在场的百姓和宾客全都脸sè一变。
息画眉的神情也为之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诸位大人,咱们一同去迎迎怡亲王殿下?”
众人应了一声,一起往外走,只是每个人的脸sè都有些不自然。
十年前
正是这位怡亲王一纸手令,封了红袖招!
☆、第八十六章 善因善果
第八十六章善因善果
怡亲王杨胤能来红袖招,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当侍从在街口处高呼怡亲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即便沉稳如怀秋功这样的老者脸上都是微微变sè。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最起码还没有久到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地步。
方解听老瘸子说过,十年前息大家为了寻找忠亲王杨奇而离开长安城,奔走四方,她才离开没多久,怡亲王杨胤就用一纸手令将红袖招从长安城赶了出去。那些失去了主心骨的姑娘们只好四散,沦落风尘者比比皆是。
当年的事在长安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也正是因为这个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取代忠亲王位置的举动,让杨胤失去了比息画眉失去的还要多的东西。他本以为,忠亲王杨奇离开了长安,是陛下从暗中下的手,这是陛下要铲除忠亲王势力的一个讯号,所以他立刻做出了决定,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决定非但没有迎合皇帝的意思,反而招惹来皇帝的愤怒。
自此之后,他就再没有机会掌权朝堂。
仅仅是从这一点来说,他比忠亲王差的就太远了。忠亲王不入朝堂,但满朝文武无人不尊敬他。他想入朝堂,可满朝文武没一个人巴结逢迎他。
以至于,他毫无悬念的远离了权力中心。
虽然他是亲王,虽然他是皇帝留在长安城唯一的弟弟。
身份尊贵,不代表权柄就重。幸好,他用了十年让自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爱上了现在的生活,就连百姓们都知道长安城里最懂风花雪月最懂享受的人是谁。
大隋自立国以来,为了保证皇帝皇位的稳固,基本上每一任帝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将兄弟的权利一分不剩的剥夺了去。这已经形成了惯例,也隐隐间逐渐从惯例变成了一个规矩。失去争夺皇位资格的皇子,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大隋皇位的更迭,从来不缺少手足相残的故事。
怡亲王杨胤离着很远就下了马车,缓步走向红袖招。以旭郡王杨开为首的贵人们,连忙迎了出去。息画眉依然搀扶着老大人怀秋功,看起来脸sè很平淡古井不波。
站在门口的方解仔细看了看迎面而来的那个身穿王袍的男人,低声对身边的沐小腰说道:“小腰姐,如果有机会咱们按住那个王爷揍一顿好不好?”
“不好”
扮作迎客下人的沐小腰压低声音道:“你别辜负了息大家一番心意!”
方解笑了笑道:“我只不过是说说,骆爷说十年前就是这孙子封了红袖招,息大家对咱有恩,这孙子是息大家的仇人,是红袖招的缔造者忠亲王的对头,如果有机会我倒是真想狠狠抽他两个耳光。”
沐小腰知道方解的xìng子,绝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她看了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怡亲王杨胤吸引了过去,贴在方解耳边说道:“现在正是机会,咱们该走了。”
方解点了点头,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出了人群。
只是,他和沐小腰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男人,一直死死的盯着他。这个年轻男人的眼光yīn沉冷酷,嘴角上撇出一道yīn测测的笑意。他回身吩咐自己的随从几句,然后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两个同伴,皱了皱眉后转身离去。
方解和沐小腰到了红袖招后院,等在那里的大犬已经有些着急了。见方解回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
他问。
“现在就走。”
方解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将躺在躺椅上的沉倾扇抱了起来,快步走到一辆马车旁边,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马车里。沉倾扇也换了一身青衣皂靴的装扮,和红袖招那些下人的装束一摸一样。
“息大家为了让咱们几个能顺利逃走,提前开业。兵部的事那么大,这个时候开业极为不智。她能帮咱们到这一点,恩情已经足够大了。”
方解低声说道:“一会儿出城的时候你尽力不要动,城门的兵丁问起来,只说咱们都是红袖招的下人,出城二十里去采山泉水煮茶侍奉贵客。红袖招今天的场面弄的这么大,守城的士兵必然都知晓。尤其是现在怡亲王都来了,不管是谁都要给红袖招几分面子。咱们身上都不能带着兵器,出城应该不难。”
方解将计划简略说了一遍。
“只怕连累的息大家。”
大犬叹道。
“无妨,息大家自然有说辞。一旦被人查到,她只需推说红袖招的几个下人被人打晕了抢了衣服去,谁能查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