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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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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机会。
暴龙扭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旅贲卫和夹在其中的宝鼎,惊骇之余也是万般疑惑。他在这里干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公子恒的府上?
“快走吧。”监食管事拉了他一把,“今天这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旅贲卫,听说还有黑衣,你要小心一点,管好你的人,叫他们不要到处乱跑。”
暴龙连声答应,试探着问道,“那几个布衣少年是什么身份?看上去旅贲卫在保护他们。”
监食管事和暴龙认识好几年了,因为卓家和公子恒往来密切,暴龙经常会给大府送一些美酒野味,所以一来二往两人也就熟了。监食管事也不隐瞒暴龙,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几个少年专门给大堂递送菜肴,估计是黑衣。”
暴龙愈发疑惑,心里更是忐忑不安,隐约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监食管事闲扯着,思绪却一片混乱,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宝鼎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变了,变得生动而灵秀,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不是宝鼎的眼睛。宝鼎是个痴儿,智力低下,除了一身神力,剑技超群外,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不过他性格温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在乌氏牧场上,只要认识他的人都很喜欢他。暴龙记得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少儿才拥有的眼睛,稚嫩、单纯、天真,带着一丝浅浅的善意笑容,在笑容的背后却是令人惋惜的呆滞和木呐。~~~~
如果说匆匆一瞥,没有看真切,或者看花了,那么在两人眼神相撞的霎那,宝鼎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机智又作何解释?痴儿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即使不大喊大叫,脸上的表情也会把他的心思暴露无疑,但刚才那一幕非常清楚,宝鼎在瞬间就恢复了冷静,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宝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
暴龙心神不定,考虑良久,随即决定用尽一切办法接近宝鼎,而要接近宝鼎,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紧紧跟在这位监食管事的后面。今天筵席上的美酒菜肴都归监食管事负责,宝鼎和那几个少年负责最后一道工续,把酒菜端进大堂,放到贵客们的食案上,所以这两人肯定会碰面。

下午日西下的时候,大将军李牧到了。
大府上下更加忙碌。监食管事忙得团团乱转,不用暴龙张嘴,他就毫不客气地使唤上了。暴龙东跑西奔,很快一身大汗,倒不是累的,而是急的。距离黄昏的时间越来越短,一旦宝鼎进入大堂,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宝鼎碰头了。
太阳逐渐落下,日入时分,府外车马辚辚,燕国使团到了。
公子恒、李牧双双迎出府外,一时间鼓号齐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黑衣匆匆进了东院,吩咐这队旅贲卫和几个布衣少年马上进食,今晚的盛筵马上就要开始了。交待几句后,他转身又走了。
一个旅贲佰长(百夫长)匆匆赶到西苑,找到监食管事,传达了黑衣长歌的命令。监食管事分身无术,当即叫来暴龙,请他带着几名仆从,准备一些酒菜送到东院去。
到了东院,暴龙指挥几个仆从把酒菜搬进屋内,偶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门边的宝鼎。暴龙大喜,当即抱起一个食盒大步冲上石阶,突然一个滑脚,连滚带爬,一头栽倒在门槛上,手里的食盒更是腾空飞起,重重砸进屋内,“扑嗵”一下四分五裂。
屋内几个旅贲卫突遭“袭击”,躲闪不及,汤汁菜肴溅了一身,气得破口大骂,堂屋内外顿时陷入混乱。
宝鼎眼明手快,俯身就去搀扶暴龙。
“你怎么在这?”暴龙一边摇摇晃晃地挣扎着,一边急促问道。
“黑衣逼我杀人。”宝鼎知道时间有限,早在心里准备好了措辞,“徐夫人剑,烈日秋霜。”
暴龙没有听明白,再想问也来不及了,几个旅贲卫一拥而上,当即把暴龙抓进了屋子。有个脾气暴躁的卫士抡起拳头就要打。暴龙右手急挡,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币递了过去,嘴里更是连声赔罪。
旅贲卫也不敢过份,今天毕竟非同往日,拿了钱也就算了,叫暴龙赶快派人再送酒菜。暴龙一边答应着,一边躬身后退,忽然一脚踩到碎裂的食盒上。暴龙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仰身栽倒。旅贲卫哄堂大笑。
宝鼎再度俯身搀扶,嘴里急切问道,“怎么逃?”
“通天阁。”暴龙还待说话,却见旅贲佰长从屋外走进来,用力推开宝鼎,冲着他冷叱道,“滚。”
暴龙再无机会,匆忙离去。

入暮,大府内外,灯火辉煌。
大府外面有车马场,左为贵客车驾停放之处,右侧则是停放运货辎车之处。现在府外车马太多,各式轺车、辒车、辎车、蓬车和骏马、犍牛塞满了车马场,加上李牧的旅贲卫,燕国使团的虎骑剑士,韩国张良的随行铁卫,整个车马场可谓人山车海。
暴龙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右侧的辎车之中,他左右看看,身形骤然加快,三弯两绕,悄然隐入一辆黑蓬车。
苍头穿着一套燕国虎骑剑士的衣甲,正坐在蓬车里面养精蓄锐。看到暴龙出现,他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笑着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我见到宝鼎了。”暴龙的声音有些干涩,透漏他此刻心里的紧张和惶恐。刚才他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宝鼎那句话的意思,这让他焦虑不安,而尤其让他不安的是,宝鼎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个痴儿怎么突然正常了?就算他正常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种形势下还能保持冷静,这未免太过诡异了。
“真的?”苍头吃了一惊,猛地坐直了身躯,“他在这里?”
暴龙把自己见到宝鼎的前后经过和心里的疑惑、不安统统说了出来。
“你确定他正常?”苍头一脸震惊。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和自己交往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他绝不会相信这个荒诞离奇的故事。一个痴儿,如假包换的痴儿,突然就正常了,而正常的时间恰恰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苍头的心“砰砰”乱跳,但此时箭已上弦,人也全部就位,没有改变的可能,是死是活都要赌一把。
“不要担心,宝鼎的身份没有问题。”苍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或许,他也是黑冰台的人,假扮痴儿来代北另有使命。”
“不可能。”暴龙摇手道,“我在乌氏待了几天,我清楚他的状况。”
“他的身份有没有问题?”苍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绝对没有问题。”
“那你担心什么?”苍头说道,“当务之急是接走太子丹,其它的事暂时放下,以后再说。”
暴龙咬咬牙,无奈地叹口气,强行把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
“太子丹到了?”
“你看……”苍头把蓬车帘布掀起一角,指着车马场的另一边说道,“那辆辒车看到了吗?太子丹就在里面。”
暴龙看到辒车外密密麻麻地站着几十个虎骑剑士,而在这群剑士外面,也就是府门四周,则站着近百名旅贲卫,这让他心里的不安再度翻涌,脸上更是露出了慌乱之色,“苍头,宝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黑衣逼着他杀谁?徐夫人剑,烈日秋霜又是什么意思?”
苍头摇头,他也不清楚。不过黑衣要杀的人倒是好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公子隆。杀掉公子隆,燕国国内就乱了,燕王喜即使要攻打赵国,考虑到国相被刺,朝政不稳,他也要拖延一段时间,这就给李牧南下作战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蓦然,苍头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说道:“知道了,我知道前天晚上五更巷的大火是谁放的了。”
“谁?”
“黑衣。”苍头眉头紧皱,眼里掠过一丝恐慌,“是黑衣干的,目的就是要嫁祸黑冰,让秦国来背这个黑锅。”
“那这里岂不是一个陷阱?”暴龙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我的预感没有错,黑衣知道太子丹到了代北。”苍头想到这件事的可怕后果,说话声音都变了,“一旦让黑衣抓到太子丹,李牧手里有了人质,就算燕王喜怀疑公子隆的死和李牧有关,他也不敢发兵南下了。”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暴龙急切问道。
“快,马上找到宗越,先把太子丹转移出去。”
“宝鼎呢?宝鼎怎么办?”
暴龙最上心的就是这件事了。如果没把太子丹安全护送到太原,最多算是行动失败,苍头受罚而已,但宝鼎如果死了,他就没办法交待了,搞得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此玩完。
“生死由天吧。”苍头哪里还顾得上宝鼎?能把太子丹抢到手就算万幸了。

注释:
辒车是一种特制的宽大车辆,人在其中可坐可卧,车厢的弧形顶盖有可闭可阖的天窗,左右两边有窗牖,外罩粗麻布车衣。垂衣闭窗则温,去衣开窗则凉,所以又叫辒凉车。始皇帝巡游天下,每次就是乘坐辒车。后来他在沙丘死于酷暑,尸体就是用辒车运回咸阳的,此后辒车渐渐演变成了丧车,也叫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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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杀人的冲动
暮食时分,盛大的筵席拉开序幕。
大堂又大又高,装饰豪华。正中有东南西北四席。四席之后,各有古朴屏风,屏风后有八重帷幕。第一重帷幕后面是各方主要随从掾史,再之后是各方护卫,再次之是乐师女伶,最后一重则靠近窗牖(you),站着一排奴仆女婢。
宝鼎现在就处在大堂南面第四重帷幕后面,神情兴奋,睁大一双眼睛四处张望。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新奇,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穿越后数天就有幸参加这样一场盛大的古代宴会。这场宴会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感官上的新鲜刺激,更多的则是对古代礼仪风俗的一次全面认知,而这次认知不但会让他大开眼界,更让他获得了在古代生存下去的宝贵经验,同时也给他带来了自信和勇气。
大堂里宾主还没有落坐,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或互诉情谊,或介绍掾属,或胡聊海侃,言笑甚欢。
各方随从掾吏大部分已经落坐。这次筵席规格高,他们没有资格上席,但谈判很可能就在筵席上重新开始,所以他们必须陪同,坐在帷幕后面随时提供意见并做好记录。各方护卫们也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一个个全神戒备,唯恐出现意外。至于乐师女伶、奴仆侍婢早已就位,随时可以奏曲吟唱,可以为大堂里的客人提供周到热情的服务。
荆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宝鼎的身后,“紧张吗?”
宝鼎点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确紧张,紧张得甚至忘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虽然说他不愿意死,不愿意离开这个崭新的世界,但愿望一般都是美好的,事实却是残酷的,他并没有把握逃脱死亡的追杀。想起来他还要感谢老天的眷顾,如果自己的灵魂没有附体于一个武技高超的黑冰武士身上,自己的命运或许更加不堪,或许比前世混得更惨,一辈子都要做牛做马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次刺杀过后,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枉重生一次,好歹在历史的长河里溅起了一小点浪花,短暂的生命也因此有了不同凡响的意义,如同昙花一般,在死前酣畅怒放,把一缕幽香留在人间,又如划空而逝的流星,在漆黑的夜空里留下一抹璀璨。
宝鼎转头看了看荆轲,脑海里浮现出那流传了两千多年的千古传奇,突然深切感受到了荆轲刺秦的辉煌意义。荆轲的传奇不在于太史公的颂唱,而在于弱者对强权的挑战和反抗,那才是最令人心动最令人震撼的东西,足以传唱千古的一瞬间的呐喊和爆发。
宝鼎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他望着荆轲,想把他这张脸深深烙印在记忆里。他非常感谢荆轲,荆轲救了他的命,荆轲给他疗伤,陪他练剑,教他武技,教他穿衣束发,昨天还教他礼仪,纠正他言行举止上的错误。荆轲就象一位和善的兄长,给了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不管荆轲出于何种目的,在宝鼎的前世今生里,还从来没有遇到像荆轲这样关心他的朋友。
荆轲从宝鼎的眼睛里读到了那份深深的感激,他的心微微颤栗,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荆轲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宝鼎的手臂,然后转身向帷幕西侧走去。宝鼎心领神会,跟在他的后面。四周旅贲卫知道荆轲的身手,这个西秦小贼在他面前变不出什么花样,所以任其跟在荆轲后面,没有出言阻止。
荆轲在帷幕边缘站住,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大堂正中的场境。此刻权贵们正在客气地礼让就坐,几位身份较高的随从正在退入帷幕。宝鼎只认识李牧一个,其它都不认识。
“北坐是正宾席位,那位佩剑老者是燕国相国公子隆。”荆轲低声说道,“东坐是主人席,上首老者是平原君之子、赵国前司空公子恒;下首是大将军。西坐是副宾席位,上首是燕国太傅鞠武,下首是韩国国相张平之子张良,本次合纵就是由他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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