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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有人对盛世大唐的繁华景象心怀向往,恨不得要到那时的长安街坊上去亲眼看看,那么他多半要大失所望。
他会看到泥土飞扬的长安古道,平民坊里立着一座座昏暗的小屋。平民百姓无力修建廊庑周房,住宅不成其为院落,仅只一座小屋围以篱垣而已。南方多茅舍,北方多瓦屋。
甚至有的屋子简陋到其烟囱只是在屋顶上开个口,可惜烟并不是那么听话地直冲云霄,而是常常顺风从大门溢出,到处一片咳嗽的声音,像是着了火一样。
虽然长安修建了比较完整的明渠和暗渠相结合的排水系统,但是还是相对简陋。普通人家里是没有自己的厕所,这就意味着便壶里排泄物的臭气通常是每个人习以为常的家庭组成部分。
长孙凛来到军器监投书时,已是被湿泥飞溅下身,一身脏兮兮的。
到官署时,书吏把就值文书拆于公案之上,让长孙凛在一旁等候。只见一官员正做在案前,须发斑白,正四品服,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动。这位便是徐孝德徐监正,长孙凛的顶头上司,他乃湖州长城人氏,原是世萌,因平刘黑闼有功,被赐封为军器监监正。
此时刚升帐坐下,徐公看了文书,又看了长孙凛的手本,便叫长孙凛上来,长孙凛答应一声,其声如迸出春雷般响亮。徐公抬头一看,眼前少年倒是相貌堂堂,想到这少年虽是立下战功,却是风评不佳,不禁皱眉道:
“长孙凛,虽圣上命你入我监下,你也是赵国公之子,然我监门却是论功行赏,法不可私亲。权补你到火药署中掌缮火器,以时输武库。若是日后有功,再予他任,若是触法,本官必当严罚!”言毕便叫一书丞收录人事,给付长孙凛少监的服色。
长孙凛身着上六品冠服,来到火药署内便在公案前看关于军器监的文书,他对大唐的内府官制还不尚了解,因此便埋头在那满篇文言的官文中了解详情。
这军器监下设有弩坊署,主要掌出矛槊、弓矢、排弩、刃镞等兵器,甲坊署则掌出纳甲胄、筋角等防身军装;都水监掌川泽、津梁、渠堰、陂池之政;诸津则是掌管天下津济舟;火药署是新建不久的下署,必是掌管与火药有关的火器之物。这军器监下面除了大小官员之外,还有相关的杂作和工匠数千人,虽说非三省六部的机关,但也是一个较为庞大的部门。
长孙凛所掌的火药署,除却在灵州的火药作坊,在案中的首要任务便是计划寻一盛产原料之地新建一新的火药坊。
65。赵节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李白这首诗句便描绘了唐代长安的繁华景象。那让人烦躁的濛濛细雨已经消停,白天各在一方忙碌的人们,夜里都会到娼家聚会。人们迷恋这里的歌舞,陶醉于氛氲的口香,败倒在紫色罗裙之下。
平康里是长安妓院最集中的地方,此处也是长安唯一昼夜喧呼,***不绝之地。这里不仅是文人雅士爱逛之地,更聚集了挟弹飞鹰的浪荡公子,甚至朝廷里的官员们。
这太阳尚未落山,无数的舆车骏马,川流不息地来到平康里,那玉辇纵横、金鞭络绎,宛若文漪落霞,舒卷绚烂。
长孙凛熟悉了自己的诸位属下,便拜揭其他同僚。其中有一位少监叫张封,长孙凛与他聊上几句后便开始被两人的复杂关系给弄糊涂了。由于北朝和隋唐时期关陇集团内部联姻的广泛和普遍,许多联姻后的辈分问题及其复杂。
首先说张封的父亲张琮娶妻长孙氏,这个长孙氏是长孙晟的女儿,也就是长孙无忌的异母姐,如此说来长孙凛与张封是姨表兄弟。然而张封的爷爷张辩娶妻窦氏,窦氏是窦荣和隋文帝姐安成长公主的女儿,也就是窦凤的堂姑姑,窦皇后的妹妹。这张家和李家娶妻很好玩:你娶个姓窦的,俺也娶个姓窦的,你娶个姓长孙的,俺也娶个姓长孙的。
既然有着如此亲密的裙带关系,张封作为军器监的老人,自然要做东请新来的长孙凛吃上一顿。这张封前两年在江南做官,什么没学到,倒是把吃喝玩乐学个精通。便约着一位署正李德开一起,三人骑马来到平康里的杨柳院,叫来几位姑娘作陪,三人伐拳行令好不热闹。
杨柳院的头牌翠霞是张封的老相好,这杨柳院难得来这么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年,便叫来一班姬人一起挑弄乐琴,亲自趁着珠喉,唱了一曲《醉花枝》。
张封待其唱完后便招呼几位姬人一齐坐下吃酒。这几位姑娘个个都是旖年玉貌,爱说笑儿玩的,见长孙凛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便抢着你一杯我一杯劝他喝酒。
这张封有翠霞陪伴,而在一旁受到冷落的李德开可不愿意了。他便开口说道:“单是喝酒也无趣,咱们来找个什么耍儿?”
翠霞略低头想了想,便说道:“咱们来行酒令吧。”说完便吩咐一丫鬟到她屋里拿来一锦缎包的小盒子。盒子里横睡着五个碧玉的签筒,里面便是一个一个小檀木令签,上面雕着篆字的酒令名。
长孙凛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着的要么是人名要么便是地名。正好奇这个酒令该怎么玩。
翠霞便拿出一个象牙令签,点了点人数,见是八个人,便拿出了八支签出来。挨个儿分发给每个人,长孙凛低头看了签上刻着的字,便大喊了一声,“我是西施?这是何意呢?”
众人大笑一番,翠霞摇头说连说不算,得重新来过。她又把诸人手中的令签换了一份,并且告之长孙凛游戏规则,叮嘱他不要将自己的令签名告诉他人。
这是“捉曹操”令。绯红拿到了一支诸葛亮,她环顾看了四周一眼,大家都把签令藏起来不做声,绯红想了想,便指着翠霞说道:“曹操喜好女色,姐姐长得美丽,那曹操定往姐姐怀里钻。”
翠霞笑了一口,拿出签令来一看,上面写着“张辽”,下面注有“罚酒二杯”,绯红喝了两杯之后,便转头看向了长孙凛,笑着说道:“俊哥儿,你在那偷偷掩笑,这曹操是否是你?”
长孙凛无奈把令签拿出来,上面写着的是赵子龙,注有代捉曹操。绯红拍手笑道,“这下好了,有俊哥儿做帮手。”
长孙凛便笑着说:“奉丞相之命,来到华容道上,捉拿曹操。”他眼睛飘了一轮,然后指着眼神闪烁的翠云问道:“这位姐姐,是否是你将那曹操藏在怀中?”
翠云“呀!”的叫了一声,便笑着说:“这位俊爷真神奇,一捉就中。”然后小手伸出,将那令签亮了出来,上面正是曹操二字,注解是猜七拳。”
张封一边与翠霞轻薄,一边笑着说到:“凛弟难得,即便捉到曹操也是个美人儿。别说七拳,便是七夜,这翠云也要陪上。”
翠云故作撒娇地啐了张封,便和长孙凛三啊五啊的猜起拳来。她那两挂耳坠儿似打秋千般乱晃着,手臂上的玉钗也磕碰得叮叮咚咚地想起来。绯红连输了三拳,将那酒喝下后,一时酒吃急了,粉腮上飞起了两片红云,一双水盈盈的眼睛不住往长孙凛面上溜去。
长孙凛也没做回应,只是和张封他们喝酒叙话。虽大家好恶不同,但那“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扬州艳事,倒也被张封说得相当有趣。期间翠云趁机几次整个身子依在他身上,要他今夜留宿于此,长孙凛只是微笑拒绝,这不过是逢场做戏的应酬罢了,况且家里还有一个怜卿正等着他回去。
这时门外是一阵嘈杂声,除了一个男子恶狠狠的怒骂声外,便是鸨母连连道歉的声音。
翠云闻言便吓了一跳,扯着翠霞说道:“姐姐,怕是那赵家公子来找了,若是让他瞧见我在这陪两位公子,可如何是好呢?”
翠霞也是慌张地偎到了张封怀里,紧张地看着他,这三个男子她只知道张家家世雄厚。
长孙凛倒是疑惑了,这杨柳院虽说没有怡情院那样有太子撑腰,也是长安一大妓院,怎么也会有后台撑腰,怎么会如此怕那男子呢?
“两位公子可是不知,这位公子名叫赵节,乃是长平公主之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侄儿,平日尽干些恶事,被人称为长安四霸之一。这倒也罢了,他在那床第之间有……隐疾。且对翠云妹妹霸道,不许她与别的男子调情。”翠霞皱着眉头说道,若是平常人家,还有衙门管管,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也只能自吞苦水。
“隐疾?”长孙凛疑惑地问道,本以为此人无法人事,翠云在他耳边一阵耳语,这才知晓这隐疾便是现代人所说的“性虐待”。这翠云也不羞臊,便是撩起边裙一脚,露出了一大条惨不忍睹的血道。
啪!张封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他虽也是个浪荡公子,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心中为这些女子打抱不平。李德开心中也是恶气填胸,心中愤懑。再加上外边传来的恶骂声越响,他们愤愤地要出去找这人讨个说法。
没等长孙凛等人走到楼下,便是被一群手拿着齐眉短棍的家将给团团围住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跟我赵节抢女人。”只见一个身着阑衫头戴毡帽的男子恶声说道,此人身高不过七尺,眼凹腮陷,眼大而无神。
“笑话!这杨柳院又不是你们赵家开的,凭什么翠云姑娘就只能跟你好呢?”两家都是皇亲国戚,因此各自都不示弱。
那鸨母看两个世家公子如在院内斗起来了出了人命,那可是她赔上脑袋也担当不起的,便赶紧往楼上找人去。
“呸,别以为你张封一个军器监少监就了不起了?我赵节还不看在眼里。这样也好,今儿个便是教训教训你,最好是把翠霞也拉过来,两姐妹一起陪我则是更好,哈哈哈哈!”赵节少年丧父,母亲长平公主又改嫁给杨师道,他与太子承乾交好,平日里仗着东宫权势狐假虎威。
张封被他如此一激便是恼羞成怒,正欲与对方拼命之际,却是有一个身着冠服的老者走了过来。
“二位公子,请勿冲动。若论姻亲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怎可因为一些小事而动手呢?”那老者见那些家将准备拥上,便连忙阻止道。
“你是谁?!此事与你何干?!”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怒道。
“老夫阴弘智。这杨柳院乃是齐王李佑的朋友所经营,因此希望两位公子能化干戈为玉帛,给老夫一个面子。”阴弘智捋着胡子说道。
哼!两个世家子弟狠狠地怒瞪了对方一眼,因为阴弘智是阴妃的兄长,齐王的舅舅,所以他们便没有继续争斗下去,这仇是结定了。
长孙凛本想上去帮张封两把,却是看到这老者出来阻止。听到对方自称是阴弘智,其后又说到齐王李佑,便想到了史上发生的齐王叛乱事件,心中顿是警觉起来。即便是阴弘智盛情邀请,他也是摆摆手,与张封李德开扫兴离开。
而杨柳院的楼上一个雅阁,一老一少眼睛一直盯着两位公子争斗的全部过程。
“哼!算长孙凛那小子好运,赵节这软蛋也就是纸老虎一个。”
“你这个混账东西,上回若不是你鲁莽行事,你爹我好端端的一个计划怎会被长孙无忌那东西给破坏掉。如今还得到这里来求他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者听儿子这般发泄的言论,心中甚是不爽,痛骂了他一顿。
夜色已深,长孙凛和二人分手后便兀自骑着马回到家中。他本想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告知长孙无忌,后来想父母应该已经入睡,且父亲这几日余怒未消,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便自行回到自己房内。
单怜卿因有孕在身,此时已是沉浸在睡乡里,黑长的睫毛轻轻掩着,樱红的唇角挂着令长孙凛心迷的浅笑。
长孙凛嘀咕了一声,钻进了被窝里,拥着单怜卿的胴体,细细温存着。
被爱人那撩人的睡态所吸引,他此时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啧了一声,索性支起左手撑着头,尽情的欣赏着单怜卿的海棠春睡图。
单怜卿似乎感觉到情郎的存在,她睡姿成侧睡状,胴体紧紧依着长孙凛,瀑布般的长发,散发着如麝的幽香,漫掩着姣好的脸蛋以及香肩,如樱桃的小嘴轻轻地吐着如兰的气息。
长孙凛看得禁不住俯下头,轻轻地磨着单怜卿的粉颊,右手伸进被里,小心地抚着她雪白如脂,柔似绵羊的胴体,腹部虽然因为身孕微微隆起,但这却是让他感觉十分幸福。
这个女子对他付出了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和温柔,为他怀了孩子,让长孙凛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价值。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单怜卿的额头,柔声说道:“怜卿,我爱你。”
单怜卿忽地睁开眼睛,雪白整齐的贝齿轻轻地咬着长孙凛的下颔,笑着嗔道:“我才不爱你这风流鬼!”
长孙凛笑着将她的娇躯搂在怀中,问道:“怜卿,你怪不怪我?”他的意思是问她怪不怪他花心,虽然单怜卿已经知晓他与其他女子之事,但两人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