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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接话道:“陛下,其实简点兵丁不在数量多,若精简壮健,人倍其勇,所谓精兵是也。如现在这样多点取入,他们入军后不明军事,仓猝之间难以上阵,只好将他们充作杂役,看来其数虽众,然终归无用。”
魏征又换了种语气劝道:“如今边境相对稳固,唯有东突厥为心腹大敌,陛下已与其盟约,且派李靖等人重兵防守。自武德七年之后,天下再无大的战争,将士养精蓄锐至今,其实不用大加添兵。何况,陛下决心抚民以静,若不顾国家制度妄将次男以上者充军,则天下百姓以为陛下依旧尚武。”
这几句话显然打动了李世民,他默默沉思,不再做声。
魏征语气一转,语气加重起来:“比较起来,征兵毕竟事小,还有最关键之处,不知陛下想到没有?”
李世民不耐烦道:“还有什么关键之处?魏卿,朕隐忍你已经多时了,别动辄危言耸听!”
“陛下多次说过:您之为君,欲使官人百姓并无矫伪之心,因必须以诚信待人。陛下既这样说了,行动上须严格遵之。此次若将次男简点入军,即非诚信,就要失信于天下之人了。”
李世民心里一震,将事情的前后想了一遍,觉得若将次男以上强行入军,则各级官吏和百姓都能知闻此事。往年例征二十岁以上的丁男,乍然一改,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言行不一。李世民遂点点头,说道:“是了,多亏两位爱卿提醒。此事若贸然行之,确实不妥。唉,封公也是一位谋虑周详之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失了计较呢?”李世民轻轻把这件事情的责任推给了封德彝,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孰料魏征一点都不买账,他继续揭李世民的老底:“封公当然有责任,然最为关键的还是陛下您呀。算起来,陛下即位以来,小处不说,大事上失信于天下者,此为第三件。”
李世民脸上有点挂不住,无奈问道:“三件?朕就如此不堪吗?你且对朕一一道来。”
“第一件,陛下初即位时,诏书曰‘逋私宿债,欠负官物,并悉原免’。然有司所列事条中,独独将秦王府中的器物剔出去,言称非是官家的器物。请问,陛下自秦王为天子,若秦王府中的器物非官家的,那么天下的其余器物还能是官家的吗?”
李世民仔细一想,确有其事。原来他即位之后,令户部及内府局清点官员欠债及国家器物。当时从弘义宫搬来的器件入于东宫之中,内府局以为再重新清点太麻烦,因将原东宫中器物报出,独独漏掉了从弘义宫搬来的器物清单。按理说,自己为国之君,则宫中器物皆为自己私有的,清点与不清点,其实并无太大区别。谁知这个刁钻的魏征不知道如何探知了此事,李世民遂哼了一声,并没言声。
魏征不看李世民的脸色,依旧继续说道:“第二件,陛下免关中两年租赋,关外给复一年。百姓闻讯,无不感恩欢悦。然臣前日见陛下又下敕旨,其中云‘今年白丁多已役讫,若从此放免,并是虚荷国恩,若已折已输,令总纳取了,所免者皆以来年为始。’由此看来,陛下前有散还之诏,现在又无端征取,则天下百姓必然以为陛下朝三暮四,如何取信于天下之人呢?”
李世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鼓荡起来,这个该死的魏征竟然用朝三暮四的词儿来形容自己,明显是大不敬!他有心想发作起来,但斜眼一看,见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正在一旁奋笔疾书,不由得将火气按捺了下去。谏官向皇帝进言是其本职,自己若雷霆一怒,斥责谏官,不管事情的对错,终归是一件不美的事。若传之后世,定有人说自己遵秦始皇、隋炀帝之行。想到这里,李世民强压火气,肃然说道:“你们下去吧,容朕好好想一想。”说完,他起身向后面走去。
李世民的一团火气闷在胸间,一时难以宣泄。他的步子迈得很大,随行太监须加快步伐才能跟上。
李世民漫无边际地在宫中转悠了一会儿,脚步不知不觉向仁寿殿方向挪动。
仁寿殿的宫女见李世民走了过来,早已一迭声通报了长孙嘉敏。李世民走近殿门的时候,就见长孙嘉敏带领着菁儿出门迎候。
她们将李世民接入殿内,服侍着他坐在椅子上。李世民脸色铁青,忿忿不已,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这个乡巴佬,该杀!”
长孙嘉敏赔着小心,柔声问道:“是谁惹动陛下生这么大的气?陛下,生气伤身,万万不可呀。”
李世民大声道:“敏妹,我对你说过,在宫内你还称我为二郎,这样听来觉得习惯。什么陛下陛下的,我在朝堂之上听群臣这样呼我,耳中早生出了茧子,你别再烦我好不好?”看得出来,他的火气很大。
长孙嘉敏正色道:“陛下为一国之主,妾为后宫之主,即使是小事,也须按制度办事。如今家事即是国事,妾若胡喊乱叫就失了庄重,如何母仪天下呢?”
“哼,你完全和魏征一样的口吻。”
长孙嘉敏现在才知道,李世民斥为乡巴佬的人原来是魏征。她大惑不解:“魏征?陛下近来在多种场合皆赞魏征,说他是一位罕见的良吏。臣妾一直不敢询问国是,然陛下待魏征的态度反差如此之大,莫非他行了不法之事吗?”
“哼,这个乡巴佬多次在堂上辱我,使我当场难堪。”说完,他简略地把魏征的作为叙述了一遍。
长孙嘉敏听后,心中若有所思。她让菁儿为李世民上茶,递湿巾,说道:“陛下,臣妾有事儿去后堂片刻,请稍等。”说罢,她匆匆转入后堂。
很快,长孙嘉敏从后堂走了出来,李世民侧头一看,顿时惊呆了:“敏妹,你……你……这是为何呀?”
长孙嘉敏原来一身素裳,转眼间她换了一袭袆衣出来。这身衣服为皇后制服,系其受册、助祭、朝会时使用。长孙嘉敏走到李世民面前,盈盈下拜,口称:“陛下,请受臣妾一拜。”说完,就伏倒在李世民的脚下。
李世民不明就里,说道:“敏妹,你到底为何?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缘何行此大礼?”边说边起身把长孙嘉敏拉了起来。
长孙嘉敏脸含微笑,说道:“臣妾所以行此大礼,实因陛下得遇旷世良臣魏征,因而为贺。”
“噢,原来如此。别提魏征了,想起他我就生气。”
“陛下多读史书,又明事理,臣妾的见识实在不如陛下之万一。大致的道理,臣妾也听过一些,比如皇上最近曾多次提过‘君明臣直’四个字。”
“怎么讲?”
“魏征现在坦言,盖因陛下圣明之缘故也。若陛下昏暗,则魏征噤若寒蝉,定会保命要紧,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哼,魏征知道我想做明君,所以才敢忘乎所以,没上没下。”
“陛下最近也多次说过,民为重,君为轻。所以重民者,其实为重天下也。若无天下,焉能有君?魏征敢于犯颜直谏,缘于他知道陛下会以国是为重,不以小节毁之。何况,陛下若杀了魏征,其实就是否定了自己。陛下难道想做一位昏君吗?”
长孙嘉敏的最后一句话,连身边的菁儿听到后也觉心动。果然,李世民听后变得眉开眼笑起来:“哈哈,敏妹,莫非你是魏征的同党,互通声息啊。”
长孙嘉敏正色道:“不错,我们是同党。陛下忠直之臣越多越好。”李世民彻底地释出了郁闷,心里已经定下了主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忽然见案上摆满了册子,因问道:“敏妹,你和菁儿在这里忙什么?”
长孙嘉敏抿嘴笑道:“我们还能忙什么?当然都是为陛下忙呀。陛下操劳国是,后宫之事当然要由臣妾来操劳了。我忙不过来,就把菁儿拉来一起看看。”
李世民凑近细看,原来册子上写满了人名。再仔细一观,原来这些人名皆为官宦之女,年龄在十六岁至十八岁之间,下面还有各人的生辰八字及身材、面貌、才艺等介绍。李世民明白,这是长孙嘉敏在为自己挑选嫔妃。李世民这些年虽搜罗了不少女人为妾,然现在当了皇帝,毕竟与规制相比差了许多,这就有劳长孙皇后为其遴选了。
李世民低头看了一阵,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因问道:“你们两人选了半天,有中意的吗?”
菁儿插嘴道:“有呀,我们仔细挑选,发现其中以郑仁基之女最为出众。其年已十六,容色绝姝,颇知礼仪。”
李世民微笑道:“嗯,你们主仆两人的眼光是不会差的。敏妹,若果然不错,可下诏书聘之。她们新入宫,聘为充容即可。”
长孙嘉敏答道:“好的,待臣妾再核实一遍,即请皇上下诏书。对了,杨昭媛有喜了,想皇上还不知道吧?”
李世民大喜,说道:“真的?她有喜了?我去看看她。”
菁儿抿嘴笑道:“皇上还是最心疼杨琚妹妹啊。”杨琚即是杨琼的同胞妹子,系隋炀帝与萧皇后所生。杨琚一开始嫁给了李元吉,后李元吉被杀,杨琚就随其姐居住在一起。杨琚生得国色天香,李世民早就垂涎不已。他多次向杨琼暗示,让她劝说杨琚归了自己。杨琚一开始心伤其子,慢慢地就淡了下来,这时杨琼开始劝说她。杨琚细想想自己孑然一身,托庇姐姐门下终不是办法。她目睹李世民的丰采较李元吉更为神武,遂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李世民当晚就临幸了她,一个是久慕芝颜,一个是久未沾雨露,两人就在红纱帐里颠狂不已。那些日子,李世民很少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似乎专宠于杨琚,并册其为昭媛。
李世民要去见杨琚,长孙嘉敏和菁儿自然要陪同。长孙嘉敏瞧着李世民那兴冲冲的样儿,知道到了此时,他对魏征的恼怒已化作烟云散去。
随后的朝会上,李世民下诏停止将中男简点入军。他的心情甚好,将魏征及王珪唤出道:“二位爱卿恪守本职,不畏龙颜一怒,堪称谏官之楷模。魏卿,你所奏朕之失当之处,朕已嘱萧公据实改正。不错,朕以诚信待天下,也想让天下官吏及百姓亦以诚信待朕。朕稍有失当,则乖谬流毒天下,后果不堪设想,再想补救就难矣。众位爱卿,朕日理万机,以一人之智决天下事务,难免有疏忽之处。你们要以魏卿、王卿为榜样,发现朕有疏失之时候,要随察随谏。”
魏征顿首道:“陛下以国为重,勇于检点自己的过失,自秦以来,无如陛下之君主也。如此,则为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李世民微笑道:“能从魏卿嘴里听到赞扬朕的话,委实不容易。魏卿,朕听着你的话不觉轻松,反而愈加沉重。哈哈,希望我们今后君臣一体,把事情办得更妥帖一些。来人,赏魏卿金瓮一口,赐王卿丝绢五十匹。”
李世民看似已经完全对魏征释怀,其实内心里还有一丝儿酸酸的感觉。李世民心想,这个乡巴佬总想让自己成为完人,那么他本身呢?难道什么事情都做得没有一点漏洞?
下朝后,李世民令将谏议大夫温彦博召来。温彦博今年四十岁,是温大雅的胞弟,多次被李渊派往外藩为使。前次他出使东突厥,被颉利扣留。李世民与颉利在渭水便桥盟约后,李世民提出要将温彦博释放回来,颉利践约将之放还,即被授为谏议大夫。比起魏征、王珪、韦挺等人,温彦博相对比较温和,多采用书面形式上疏,不像魏征那样动辄当廷责问,李世民感觉很舒服。
温彦博拜礼已毕,李世民挥手让他坐下,微笑道:“温卿,朕今日当众赏了魏征、王珪,你亦为谏议大夫,心中做何想呢?”
温彦博答道:“陛下给予谏官之盛誉,历朝从未有之。臣等深感荣于华衮,幸何如之!臣唯有恪守本职,尽力为皇上办事。”
“嗯,很好。朕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须加倍努力,及时检察朕之缺失,并及时谏之。朕今日叫你来,并非谈什么中规中矩之事,只是随便聊聊。作为谏官,你认为立身行事什么最重要呢?”
温彦博稍微思索了一下,答道:“谏官之职责主要察别人之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谏官立身行事不可有缺失之处。若己不正,就难以说别人。”
“现有谏宫中,以你和魏征、王珪、韦挺、杜淹居首。你在这里不用评价自己,对他们四人,你可一一评价,他们符合此标准吗?”
温彦博点点头,说道:“臣深服陛下认人识人之本领,授他们为谏官,确实是尽其所长。以前,曾有人说过杜淹心术不正,又不齿韦挺狂傲不驯之性格。然陛下理政以来,这两人将其短处尽数隐去,凸现正直待事待人之性格,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至于魏、王两人,其学术深沉,又兼耿直为怀,每每言事谏诤,皆高屋建瓴唯有公心。朝中对他两人已有公论,陛下今日又赏赐他们,臣其实不用多说。”
李世民点点头,问道:“魏征呢?要知魏征自仕隋以来,一直官微言轻,郁郁不得志。朕释旧怨,简拔其为重臣。他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