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颉利闻讯,急召突利入帐。两人刚见面,颉利便开口责骂,并令从人将其鞭挞一番。如此还不解气,又将突利幽禁十日,方才放出。由是,两汗之间结怨更深。
颉利想起了李世民册封夷男的事儿,又复暴跳如雷。他当即派人入长安,请李世民到朔州边境会猎。其名为会猎,实际上是行恫吓之事。
却说兵部尚书李靖,知道李世民目前最重要的事儿是兴农致治,不愿意轻易动武。他明白此节,所以不轻言武事,唯令边防加强整固,并时刻掌握四方动静。眼前对边境最有威胁者,以东突厥最为紧要。李靖到任后,令镇守朔州、夏州的李世、李大亮等人,想法刺探东突厥及梁师都的各种情报,并让其日日报入京师来。这次颉利派人来京的消息,李靖已经早数日闻知。他又将各方消息看了一遍,心中默默地想好了对策,以应对李世民的询问。果然,李世民这日在政事堂阅罢了鸿胪寺的奏章,即差人去叫李靖。
现在来政事堂议事的人员略有变化,走了一个高士廉,其余共八人。他们是房玄龄、杜如晦、温彦博、王珪、魏征、长孙无忌、萧瑀、陈叔达。李靖入门后向李世民施礼,李世民示意让他坐下,说道:“药师兄,颉利约朕到朔州会猎,如何应付?其他人刚才说了不少,你为兵部尚书,谈谈你的看法。”
李靖答道:“臣以为颉利只是虚声恫吓,不足为虑。他现在焦头烂额,怎么会有精力南顾?”李靖说完,将东突厥的最新情报说了一遍。
李世民目视萧瑀道:“萧公,听了药师兄所谈的突厥现状,你还劝朕去修古长城以备突厥吗?”
萧瑀道:“陛下现在以兴农为要,唯求安静。古长城横亘于北境,其大势连接,唯有部分残缺。若修之以备突厥,所费不多,实有益于国内安静。长城复起以为屏障,则突厥不敢轻易犯边,臣以为有必要。”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药师兄深谋远虑,深知突厥之弊。朕今日让他来言,其实想为我之佐证。大家都听到了,突厥现在灾异相连,颉利不惧而修德,反而暴虐益甚,骨肉相攻,其亡在朝夕。朕正准备扫清沙漠荡平东突厥,再劳民远修古长城,岂不成了自己的羁绊?”
萧瑀依然不服气,言道:“陛下与颉利在渭水便桥盟约后,曾经说过要偃武修文,如今元气未复,又要劳师远征,岂不矛盾?”
李世民一笑释然,又对温彦博道:“温卿,你在突厥日久,如何看待如今形势呢?”
温彦博答道:“突厥兴衰,从其羊马身上即可看出端倪。东突厥现在民饥畜瘦,此将亡之兆也。陛下,东突厥现在内外交困,若使李尚书统领奇兵击之,再与薛延陀等部落联合,相信定能拿下。”李世民摇头不许:“现在去攻东突厥,不是最佳时机。朕即位以来,天下一直大旱,百姓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国库存粮又不多,现在动兵征讨,无疑是雪上加霜。嗯,朕看东突厥内部纷争,现在只是开了个头,我们静观其变即可。萧公,须知征伐一事亦分两极,如隋炀帝征伐高丽,实为好大喜功之举,我所不取;如颉利之流,屡屡侵凌我国,危及国之兴安,那是必须征讨的,只是要选择好时机而已。”
杜如晦奏道:“陛下,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遣人来,言称欲献万钉宝钿金带及马万匹,以迎唐公主成婚。其使者已在驿中多日等候,如何答复,请陛下示意。”
李世民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眼前有兵法大家在此,药师兄,你如何看待西突厥求婚这件事情?”
李靖每每到了李世民面前,皆沉静有度,不敢擅越。他稍微考虑,缓缓答道:“孙子曰‘远交近攻’,若陛下欲图东突厥,似答应西突厥的求婚为好。”
“药师兄既这样说,那就与西突厥和亲吧。如晦,你告诉来使,让他们克日来京迎娶即可。至于眼前的事情,温卿,你熟悉东突厥习俗,可携带礼物出使一趟。你见了颉利,就说朕正忙于国内救灾,无暇分身,过两年再会猎吧。朕想颉利这样做,无非是虚声恫吓,他见了大批宝物,以为朕又服软,定会偃旗息鼓。
“药师兄,你可嘱李世、李大亮、张公谨他们加强戒备,勤于练兵。颉利眼下自顾不暇,又见我国边防整备,他不敢轻易犯边。还有,那梁师都素来仰仗颉利之势,此次颉利要与朕会猎,听说他又在朔方那里鼓噪不已。哼,朕不想兴兵扰民,因任这跳梁小丑逍遥了几年。如今东突厥势衰,该是收拾他的时候了。这里有一道夏州都督刘闵的上表,言说梁师都与其属下互相猜忌,正是进击的时机。”
李靖答道:“梁师都为颉利之鹰犬,朔方百姓早已将其看透。就外势而言,我军为防备梁师都侵扰内地,日日修筑城池以为屏障,已经将梁师都压迫得无腾挪之地。皇上说得好,梁师都内外势衰,其靠山也无暇顾他。若我朝令一将出征,即可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之。陛下既然下定决心,李靖愿意领兵出征,定生擒梁师都至陛下面前。”
李世民复向众人说道:“朕欲兴兵讨伐梁师都,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魏征说道:“如今国内已平,仅有梁师都在那里招摇,且讨伐他不用大动干戈,又可灭掉颉利在国内的一颗棋子,臣以为可行。”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我们君臣形成共识,先拔掉梁师都这颗棋子。药师兄,如何筹划军事,由你主之。杀鸡焉用宰牛刀,你不用亲自上阵,选一上将领五万兵马前去讨伐即可。”李世民思索一下,接着道,“这样吧,朕帮你点将。可由柴绍为行军总管,薛万彻为行军副总管,克日讨之。”
对付颉利的方略就如此定了下来,李靖回衙后立刻行文调兵,并召来柴绍、薛万彻面授机宜。
柴绍现任右卫大将军,李婉娘死后的第二年,李世民即让长孙嘉敏为他访得了一门亲事。该女系隋郎将裴仁基的幼女,她生得美貌,性格又温婉。柴绍与其成婚之后,感受到了其温柔似水,那是在李婉娘身上难以得到的滋味,他们家居日子过得很和顺。
薛万彻原来跟随李建成,玄武门之变后亡奔终南山中,李世民派其兄薛万均数次入山方将其召回,授为右领军将军。李世民最早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河北,薛万彻当时作为李艺的将领一起来攻刘黑闼,其勇猛力战给李世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亡奔终南山中,表现了对李建成的忠诚之心,李世民更为欣赏。这时,万贵妃所生幼女丹杨公主到了适嫁的年龄,万贵妃让长孙嘉敏帮助挑选夫婿,长孙嘉敏又将这番话说给李世民,李世民脱口而出:“我看薛万彻就不错。”此后,万贵妃和长孙嘉敏又亲眼看了薛万彻本人,觉得还算满意。这样一来二去,薛万彻就当了驸马,成了李世民的妹夫。
李世民此次令柴绍、薛万彻为正副行军总管出征朔方,两人领兵五万出京城,过庆州,不日就到了夏州境内。闻听大兵来到,夏州都督刘闵、司马刘兰成出城迎接。他们将柴绍等人迎入城内,听罢柴绍宣读了李世民征讨梁师都的旨意,然后将与梁师都的对阵形势说了一遍。
原来刘闵和刘兰成皆是有心之人,他们整固城池以防备梁师都,渐渐稳住阵脚。刘闵此时又多次派轻骑深入梁师都所辖境内,专事践踏其庄稼,使其粮食不足。其间,刘闵派人潜入朔方城内,想法疏离梁师都的君臣关系,成功实行了反间之计。一名叫李正宝的将领被反间成功,他表示要拿下梁师都归唐。孰料有人告密,李正宝仓促之间只身逃出投奔刘闵。经过此事后,梁师都的内部猜忌更重。刘闵感到该是进击梁师都的时候了,遂修表一道,请求李世民发兵来攻朔方。
柴绍听完了刘闵的述说,赞扬道:“刘都督,你的这番功劳皇上已经记下了。我临行之时,皇上谆谆告诫,此战许胜不许败,且不可动静太大以扰百姓。梁师都困守朔方,已为瓮中之鳖,拿下他是迟早的事儿。我现在最担忧的是,万一我们攻打梁师都,他定会向颉利求援,如不能速战速决,倒是一件为难的事儿。”
刘闵沉吟道:“不错,梁师都一遇进攻,定会向颉利求援。突厥兵若来援,有两条道儿可行:一条是沿着朔州、银州边境东面来袭;第二条即是经过河套地区,沿着河水南下再入朔方。”
薛万彻道:“东面的路线不妨,李大亮、张公谨他们已在那里布下铜墙铁壁,谅他们难撼动一分。”
刘闵眼望柴绍,说道:“如此,我们专力对付其北路即可。”
柴绍沉吟了片刻,决然道:“如此,我们先对梁师都围而不打,静观其变。万彻,你领三万兵马到怀远一带设伏,只要有突厥兵出现,立刻痛击将之打败,此举定会让梁师都胆寒。我想,颉利如今内外交困,难以拿出大批兵力来援救梁师都。且我们领兵来此,一路上偃旗息鼓,动静不大,颉利定然以为对付梁师都的兵力仅是夏州的守军而已。估计他不会重视,所派人马不会超过二万。”
薛万彻依计带领三万兵马悄悄潜往怀远。柴绍又令领兵据守夏州,自己和刘闵分带两支人马,一东一西去袭扰朔方。梁师都见来袭兵马不多,遂大开城门带领人马冲杀出来。柴绍和刘闵的兵马与之一触即散,既而不知所踪。梁师都见对方力怯,心想此次要好好煞煞夏州的威风,遂放马到夏州城下,竭力攻打。城中的刘兰成偃旗息鼓,对之不理不睬。夏州城坚壁厚,梁师都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在那里跳脚大骂。这样挨到天黑,梁师都见今日难有结果,遂鸣金班师返回朔方。
刘兰成见梁师都已退过城门二里开外,随即一声断喝,只见城门大开,手执火把的兵士不绝地拥出城来。他们大声吆喝,奋力向前方追击。这时,埋伏在两侧的柴绍和刘闵,也令兵士大张火把现身出来。梁师都三面被围,只好没命地向朔方方向狂奔,其军大败,被唐军俘虏者甚多。
次日,唐军旗幡将朔方城围得密密匝匝。梁师都新败之后不敢再战,遥望北方想起自己的突厥主子,遂派人混出城外,星夜找颉利求救。
第九回 太极殿日勉群臣 风陵渡夜访旅客
李渊受尊为太上皇,日日居于太极宫内。宫内山水依旧,嫔妃簇拥如云,然李渊行止仅限于宫墙以内。这样日复一日,李渊心情愁闷,不免溢于言表。
李渊以往到海池里荡舟的嗜好,近来已荡然无存,转而爱上蹴鞠的游戏。
李渊令嫔妃及宫女组成蹴鞠队伍,然后在太极殿前的一块草场上设立了毯场。每至申时,李渊一身短装,率领一帮明艳妇人下场厮杀。李渊年龄已六十有余,然他毕竟为男人,较之女人要迅捷许多。其得毯后左盘右带,然后凌空一脚,气毯直飞网窝。他置身于女人丛中,鼻闻香汗阵阵,耳听娇喘声声,再享受胜利的快乐,其中的美妙难用言语表达。
李渊这日玩过蹴鞠,回殿沐浴一番,用手抚摸自己的皮肤,感觉很有弹性。经过温水的浸润之后,肤色变得红润。那一时刻,李渊忽然感到一阵极度的失落:自己的精力和健康保持得不错,然已被早早地结束皇帝的命运。现在虽名为太上皇,然如同软禁一般。说白了,今后要数着指头在这庭院之中打发自己的余生,无异于苟延残喘。
李渊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坏,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侍候他的嫔妃和宫女见惯了李渊的这种表情,依旧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只要不极度招惹他就行。李渊以前待人本来就很随便,现在失了皇权,周围人自然又少了一层敬畏,彼此之间少了不少礼套,大家都随便起来。李渊独自斜倚在躺椅上,一缕夕阳透过窗缝正好照在他脸的下方,因其神情阴沉,更显其脸色枯槁。
李世民这时候进入殿来,因其脚步既大又快,太监甚至来不及通报李渊。李世民见李渊一人斜倚在躺椅上,周围的宫女和太监各忙各的事儿,无人在其身边侍候,不由得心生怒火。他强压火气走到李渊面前,禀道:“父皇,二郎特来觐见。”
李渊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二郎来了,你坐下吧。”
李世民一扭脸,对跟随而来的侯君集说道:“你去,带人将这帮无规无矩的奴才们拿下。再好好问问他们,缘何在太上皇面前不知一点规矩?”
李渊听说要办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之罪,急忙摇手道:“二郎不可这样做,他们这样皆是听我的吩咐。你若办了他们,还不如把我办了呢。”
李世民听出了李渊话中的怨怼之意,遂又对侯君集道:“太上皇既这样说,就先饶了这帮奴才,让内侍省来此训诫一番即可。”
李世民见李渊闷闷不乐,遂换颜转话题道:“父皇,二郎今日来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朔方的梁师都为颉利的走狗日久,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