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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本官派人核实过,你父你母最近身子好得很,从未有一点小病。本官这里有你家邻居证言,你想看一看吗?”
刘氏眼珠一转,说道:“小女子思念父母,回娘家时莫非一定要有理由吗?”
戴胄见到刘氏眼波流转,应答机智,没有惶然之态,是一个有主见之人,话锋一转,又问道:“立在那面的有一人名为夏梦轩,你认识吗?”
刘氏眼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既而坦言道:“认识。他是拙夫生前的好友,在店之左旁开有一家书画店,平时与拙夫来往较多。”
戴胄哼了一声,让刘氏起身退往一边。他忽然提起惊堂木,“啪”地一拍,喝道:“夏梦轩,跪下!你知罪吗?”
那夏梦轩一身文士打扮,生得体态风流,貌似潘安。他今日被带来大理寺,心想可能要作为证人被讯问,神色相当坦然,现在闻听戴胄呼喊,犹如五雷轰顶,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颤声道:“小人不知大人何意?小人向来守法经营,与邻里相处和睦,不知有罪。”
“你自恃貌美,手里又有几个臭钱,这些年,你勾搭糟蹋了多少女子?”
“小人至今尚未婚配,来提亲的人相当多,至于说小人勾搭女子,却是无从说起。”
“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某年某月,你骗奸王家之女,结果造成一尸两命,可是有的?”
这件事儿邻里尽知,那王家之女酷爱书画,常来夏梦轩店里购买。这样一来二去,架不住夏梦轩的甜言蜜语,竟然献身,不久怀孕。王家为遮丑,遣人来提亲,谁知夏梦轩尝了新鲜,不肯答应。那王家之女觉得无颜见人,遂上吊自杀,造成一尸两命。
夏梦轩振振有词:“她自寻短见,与小人何干?”
戴胄继续说道:“至于你勾搭有夫之妇,何止数人?知道街坊邻居怎样评价你吗?说你是一条为祸邻里的淫贼!”
那边的刘氏闻言,将一双怨怼之眼,轻轻瞥了夏梦轩一下。
戴胄又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再问你,你是何时将刘氏勾搭上手的?”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夏梦轩和刘氏都傻了眼。好在夏梦轩多经历尴尬之事,很快恢复了常态,辩解道:“小人与刘氏之夫生前友善,过往甚密。至于说小人勾搭刘氏,那定是不怀好意之人诬陷小人。”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刘氏每到你的店里,你即将店门关起,你们一男一女在内都做些什么勾当?你自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然街坊邻居不是瞎子,他们皆知你们的好事,只可惜独独瞒了张迪一人。诸位证人,你们可据实将夏梦轩之劣行一一说出,不能饶了坏人。”
张蕴古果然叫来了数名证人,他们一五一十将夏梦轩与刘氏勾搭成奸的过程说了一遍。其中细节堪为详细,竟然有人隔着板壁偷听了两人第一次成奸的过程,将两人肉麻的言语当堂复述了一遍。从其对话中可以感觉出,两人成奸非是一人之愿,而是双方有意,水到渠成。
李世民在一旁听知此言,觉得很是有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那当初听壁之人亦为好事之人,不承想今日到了堂上反成了证据。
戴胄又喝道:“刘氏,你和奸夫跪在一起,速将谋害亲夫一事从实招来。”
那刘氏脸色变得煞白,遵戴胄之命上前跪下,她稳了一下神,镇静说道:“不错,贱妾不该做下对不起先夫之事。然大人说贱妾谋害亲夫,委实是极大的冤枉。就是再借给贱妾几副胆子也不敢办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何况,贱妾与夏梦轩皆是无力之人,先夫体格强壮,我们又如何是对手?”
戴胄心里暗赞这妇人不是一个瓤茬儿,因转向夏梦轩,冷冷说道:“你们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让本官将诸般证据一件件搬到你们面前,方才信服?传薛老太太。”
那名八十余岁的老婆婆在人搀扶下,颤巍巍来到堂上,早有人搬来椅子,让她坐下。戴胄大声问道:“薛老太太,这两日晚上,是否有人到你宅中?他到你宅中又干了些什么?”
老婆婆眼光在堂内转了一圈,然后将目光射向夏梦轩,朗朗说道:“回大人话,老婆子在这里受到大人的热情款待,回宅后,他……”她用手指向夏梦轩,“他就入宅询问。老婆子平时孤独一人,难得有人上门,这夏梦轩进宅之后,又是送礼物,又是好言询问,句句追问大人对老婆子说些什么。”老婆婆年已八十余岁,可眼不花,耳不聋,说话也很流利。
戴胄厉声问道:“夏梦轩,你平日难得到薛老太太宅中一顾,这次缘何如此殷勤?这能说明什么?无非是你杀了张迪,心里发虚,想来打探本官的态度。”
夏梦轩有些慌张起来,然口气依然强硬:“小人与张迪交厚,极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好友。我找薛老太太问询,亦在情理之中。”
“好,本官不怕你嘴硬。”戴胄又大声道,“传一干人证上来。”
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响,有十数人走到堂上。戴胄不想再给夏梦轩喘息的机会,连珠炮似的向其发问。
“你们说不是张迪的对手,可是若在酒中下了麻药,那张迪岂不是软瘫如泥,任你宰割?夏梦轩,你那日到三松堂买了一包麻药,现有店主在侧见证。本官问你,这包麻药你用来何用?
“你们奸夫淫妇混在一起,又想图谋张迪的财产,就密谋了一番好计。刘氏为了避人嫌疑,匆匆回娘家以达到不在场的目的。可你忘了,那张迪和夏梦轩晚上所吃的酒饭,还是你到青云楼订来的。这里有青云楼与你接手的伙计,谅你抵赖不掉。
“是夜,夏梦轩与张迪一起吃酒,其间,隔壁的邻居李某因明日有亲戚来京,找张迪订房,看到你们两人在那里相对饮酒。张迪还拉李某过来饮了数杯。李某,当时的情景是不是这样?
“时辰刚交子时,夏梦轩入板桥店找当值伙计,要求借取棉被。伙计觉得你与店主相熟,且以前也来借过,遂将一串钥匙交给你,任你自取。过了半个时辰,你又匆匆赶回,说用不上棉被因而送还,伙计又将钥匙交给你,任你入房放还。夏梦轩,你来取送棉被是虚,偷拿了杨贞的佩刀,前去杀了昏迷中的张迪,然后将带血的刀子插入刀鞘放回原处以此陷害杨贞,却是实实在在。
“杨捕快,那日主动向你提起杨贞五更出发的人儿,是不是眼前这厮。”
杨捕快拱手答道:“不错,正是夏梦轩提醒小人,让我们立刻去追杨贞三人。”
戴胄冷笑道:“夏梦轩,刘氏,任你们智计周全,终究还要露出狐狸尾巴。”他又猛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这里人证物证俱全,你们纵是千般抵赖,也一样难逃一死。”
夏梦轩在戴胄的连珠炮似的追问中,早已经败下阵来,他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筹措此事可谓隐秘,你缘何如同亲眼见到?”
刘氏见夏梦轩果然招了,心中如同死灰,为乞活命,她泪飞如雨:“大人呀,贱妾与这恶人通奸是实,可他谋害先夫,贱妾却是一点都不知内情。贱妾回娘家,又代订饭菜,皆是他吩咐贱妾去做的,贱妾压根都不知道他想杀了先夫啊。”
夏梦轩见到刘氏反咬一口,狠狠说道:“你这个恶妇,事儿不都是你做出来的?我爱色偷乐是实,从未想过杀人图财,若不是你多次让我杀了张迪图下这么一大笔财货,好过神仙般日子,我焉有今日?哼,你休要梦想,黄泉路上,我们还是做伴吧。”
刘氏如疯了一般扑过去,伸手欲抓夏梦轩,骂道:“好奸贼,你血口喷人。”未及夏梦轩身侧,早有衙役将其按了下来。
一桩冤案真相大白,原来是一对奸夫淫妇行图财害命之事。与张迪相熟之人知道张迪极是本分,且神情木讷,唯知干活,不讨刘氏喜欢。那夏梦轩虽名声不好,然貌美嘴甜,又有侍候女人的本事,惹得刘氏将一颗心都抛在他的身上。既而又想做长久夫妻,才定下除掉张迪之策。这日刘氏见杨贞等人带刀入店,又知他们五更要出发,遂决定当日动手,就有了以后曲曲折折的案情。
杨贞当堂向戴胄叩头不已,涕泣道:“小人此次已知必死无疑,不料果然有青天大老爷替小人洗雪了冤屈。小人回家后,自会造出大人的长生牌位,日日祷祝大人身体安康。”
戴胄喝令衙役将夏梦轩和刘氏押入死牢,然后微笑着对杨贞说道:“今日案情大白,你可即时回家,至于长生牌位之事,就不必做了。本官为大唐之官,禀承的是皇上的旨意。杨贞,你今日既洗雪了冤屈,更有大幸,皇上一直在旁边听着呢,你还不赶快上前叩拜?”
李世民今日来大理寺一身便装,其入堂时并未表露身份,别人仅知道其地位尊贵,却不知道他是皇帝本人。
杨贞听说皇帝一直坐在面前,顿时惊呆了,他跪着爬到李世民面前,叩头不已,语无伦次:“草民沉冤得雪,真是皇恩浩荡,草民……”
李世民立起身来,说道:“罢了,平身吧。戴卿理案最是公正,有冤必申,有罪必罚,你刚才说要为戴卿立长生牌位,回家后就日日祷祝吧。此案所以能攀上你,你本身也有缺失。想那佩刀是用来护身的,可你懵懵懂懂,被人偷走又复送来,没有一点觉察,因有此厄,也怨不了别人。”
杨贞闻言无话可说,只好叩头不止。
戴胄让衙役将杨贞等人带出,堂上仅剩下他们君臣数人。
李世民微笑道:“朕今日来大理寺也是兴之所至,不承想看了一场好戏。众卿家,有你们在大理寺替朕守把,天下即会绝了冤屈,亦是百姓之福。”
戴胄道:“此案影响太大,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持刀行凶,引起京师震动。臣等想要将之办成铁案,就明察暗访下了一番工夫。今日的情景,皇上都看到了。夏梦轩难抗铁证,率先吐口,那刘氏却是个厉害角色,若夏梦轩也如刘氏那样,决不承认,此事就要大费周折。臣想下一步,只好对他们动严刑。只是这样一来,案子就做得不太漂亮,会大打折扣。”
“以理服人,以证据使其无法抵赖,此为戴卿办案的高明之处。好哇,你们这样做,就避免了屈打成招的弊端。京兆府当初审理此案时,若不是简单地认定杨贞是凶手,继而严刑侍候,刘氏的阴谋也不会得逞,就不会有后来的曲折了。戴卿,你可让人将此案过程详记一遍,朕再以明诏形式转发各地,让各州县以此案例为榜样,明辨是非,避免冤狱,使坏人依法受罚。”
“臣遵旨。”
“朕刚才看了你们的审案过程,既然来了,就干脆看个清楚。戴卿,可领朕入死囚牢里看一看。”
“陛下,牢内光线很暗,味道又不好,最好别去了。”
李世民坚持要去,戴胄等三人只好引导他到死囚牢里探视。
死囚牢设在皇城之外,这里是一个死角,周围没有居民居住,仅有孤零零的一座囚牢。
牢子们事先已接通知,大理卿要陪皇上来此巡视,他们皆手执火把站立在各个牢门旁边。李世民一入牢门,见牢子们排列整齐,目不斜视,又见地面甚是洁净,遂赞道:“嗯,他们将牢狱管理得不错。朕以前也入牢探视过人,满眼所见污水横流,那股气味难闻得紧。戴卿,你们做得对,人犯有罪自有法律惩之,不能将其视为猪狗而虐待之。”
他们在走廊里行了几步,李世民看到一间牢房里有五六个人在那里探头探脑,遂指引道:“打开此房,朕要进去。”
门前的牢子打开巨大的锁头,将门推开,大声道:“皇上驾到,赶快跪迎。”
里面的六名囚犯听说是皇帝到此,一时不知所措,慌不迭地跪下,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世民入内,回顾戴胄道:“戴卿,这些人都犯了死罪?”
“是,他们的案卷已移往刑部,只等陛下勾决了。”
李世民将六名囚犯看了一遍,说道:“都抬起头来。你们既然犯了死罪,自然有必死之道理。不过案情曲折,其中若有冤屈者,你们也可说出来。”
六人本来抬起了头,听了这话,又复低下。
“你们不要心有顾虑,莫非见大理寺有人在侧,不敢说话吗?你们但说不妨,朕替你们做主。”
戴胄说道:“皇上最注重宽仁慎刑,你们若有冤屈可说出来,当着皇上之面,本官立刻改正。”
这时,其中一名老者缓缓抬起头来,说道:“戴大人断案,最讲究证据,不妄加猜测硬行攀扯。罪人所犯之罪,并未夸大,所以就绝了申诉之意。我们六人,皆是一样心思,唯盼皇上勾决晚些日子,就可以多活数日,万一赶上大赦,还有活命的机会。”
剩下五人连忙点头。
李世民感叹说道:“以律执法,讲究证据,为狱应当若此!戴卿,从你判罪的人犯口中说出这等话,朕心甚慰,你们也可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