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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魏征此次上谏言并未在朝堂之上当众宣讲,而是采取了一对一上疏的方式,也算是顾及了自己的颜面。
想到这里,李世民忽然想起了铜镜:魏征在侧,不是一面铜镜吗?他站在那里,可以时刻照出自己所失所短,帝王之身一举一动事关天下,若据此修补,这对国祚大运是何等的幸事啊!
是日,李世民一直呆在两仪殿,反复诵读魏征的这封谏章,细加揣摩,间或又拿出马周和刘洎的上疏对照阅读,感触良多。
第二日的朝会上,群臣奏事毕,李世民唤出魏征,说道:“魏卿,朕昨日宣你入宫,既而又让你退回,知道是何缘故吗?”
魏征对曰:“臣猜想,定是陛下御览了臣的上疏,因宣来问询。”魏征自从上疏之后,也知道自己疏中言语太过激切,若招致皇上的龙颜一怒,那也是一忽儿的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昨日被宣入宫,一路上心里也是敲上数面小鼓,莫知后果,然后来李世民让他退回,又弄得他一头雾水。魏征在此反复之间,尚不知道李世民的心头正风云际会,一反一正对其命运影响颇大。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不错,朕正为此事。你的这两封上疏,朕昨日已经仔细研读,朕为之取了名字,第一封可称为‘十思疏’,第二封可称为‘十渐疏’。魏卿,所谓奇文共赏,你上来,当堂将此二疏向诸卿宣读。”
魏征见李世民的颜色平静,然也难知祸福。就趋至御台前,接过自己的那两封上疏,转身向群臣诵读起来。
群臣听了“十思疏”,场面还算平静,待听完“十渐疏”,场面有些嘈杂起来。许多人心想,魏征缘何如此大胆,竟然不顾君王颜面将李世民驳得体无完肤。孔子还推崇中庸之道,魏征为士大夫多年,浸润儒家学说日久,为何不能以平和心态及中和的语句致疏皇上?一些人甚至猜度李世民的意思,更有人埋怨李世民:如此激烈文字,自己看看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在此当堂宣读?岂不是自扫颜面?
李世民说道:“众卿家,你们听了魏卿的谏章,有何想法?魏卿,你不要动,就面对群臣听听他们如何说。”
萧瑀出班道:“臣以为魏征所言,实为忧国忧民之警句。臣有时也想上如此谏章,奈何智力所限,难有如此精辟之思虑写成章句。陛下,魏征之言率真直切,其本意是让陛下居安思危,其中不免有犯颜的地方,念其忠心为上,望恕其罪。”
李世民暗道:“萧瑀与魏征都是耿直的性子,心思接近,其能不揣摩我的心意而当堂赞扬,这份胆量其实难得啊。”
房玄龄出班奏道:“臣赞同萧公所言,如今天下大治,应该常怀警惕之心。魏特进的这番话固然是对皇上说的,其对群臣,也有警诫的作用。”
但也有人提出异议,中书舍人许敬宗出班奏道:“魏特进心忧国家,此次直言上疏,委实可敬。只是其疏中言辞激烈,少了一分淳厚之意。以此言语来谏皇上,似为不敬。臣以为,魏特进应将此疏收回,另变语句为妥。”
许敬宗此言一出,群臣中一大半人纷纷点头,显然赞同许敬宗的话。
李世民看到群臣开始争执,觉得还要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样,一些臣子即不会再猜度自己的意思,免得以后多费口舌,遂说道:“罢了,众卿不要再争执了,朕有话说。魏卿,你转过身来。
“魏卿,人臣事奉君主,顺从旨意是非常容易的事,而违背上情犯颜直谏就非常难了。朕自从看了你的这篇上疏后,反复揣摩,深觉其中词强理直,已将其书为屏障,以朝夕瞻念。
“朕这一段时间,确实有些懈怠了。朕今日当着群臣之面,保证闻过即改,有生之年,定坚持贞观初年的那些做法。魏卿,朕今后若违背此言,实在没有面目再与你及群臣见面。”
魏征躬身道:“陛下接纳臣言,实为开明。臣的话激烈狂放,能为陛下所容,实为天下苍生的福祉。”
“不错,朕不想当昏君,你要做良臣,我们君臣彼此克制,相得益彰吧。魏卿,你写就此章,显然费了许多工夫,让朕如何赏你呢?”
“陛下能纳谏言,即是对臣的极大奖赏。”
“你劝朕要居安思危,这番功劳极大,朕一定要赏,还有马周、刘洎,朕也有赏赐。你的‘十思疏’和‘十渐疏’词直意切,字字珠玑,朕已让人誊来后交付史馆,要让千年以后的人也能知道我们君臣的情义。”李世民说罢,即宣人赐给魏征黄金十斤,良马二匹,同时,马周、刘洎也得了相应的赏赐。
李世民让魏征退回班中,然后立起身道:“魏卿的‘十思疏’和‘十渐疏’,堪与经典并列。朕已将之悬列左右,以朝夕观瞻。玄龄说得对,魏卿此疏不唯对朕有益,对众卿也有好处。朕已让人誊录,使众卿能够人手一份,日夕诵读以体会魏卿的深意。另外,可将此疏明发天下,要让天下的官吏知闻。”
李世民此言一出,令群臣大为震惊。看来皇上不仅在朝堂上自曝其短,还要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吏也知道这件事,这是何等的胸怀!
李世民接着说道:“朕闻过即改,就要有所表示。朕现在说几件事,有司要立刻去办。
“一者,立即停建洛阳宫和飞山宫,已备好的木石,可就近赈给受灾的百姓,让其修缮房屋之用;“二者,由户部和大理寺联手,清查一下各级官府征用劳役的情况。若有人敢违反《租庸调法》额外滥用民力,要重重责罚。今后,自朕以下,任何人不得妄取民力,若朕违背,亦要按法责罚;“三者,鸿胪寺今后收到外番朝贡珍奇之物,不得送往宫中,可将之造册登记藏于府库,遇节日时,可选其中一些贡品列于凌烟阁内,供百姓赏玩。有良马贡来,可将之输往陇西牧马场内,不得送入宫中。魏卿,自今以后,朕不再围猎,朕若有违反,卿可随时谏止;“四者,朕今后除授、贬黜官吏,皆经过政事堂议定后,再行册授。
“这四件事,有司马上要办。玄龄,此事由你主之。”
房玄龄出班领旨。
李世民又目视魏征道:“魏卿,至于篇中所阐述的微言大义,朕自会慢慢咀嚼,将之化入朕之日常行动之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闻过即改,善莫大焉,这些话朕都明白。只是人之欲望为天成,若靠己身之力来克制之,实在不易且难以自觉。你这些日子可在朕身边,看到朕有失处,随时举谏。魏卿,朕昨日把你比成一面铜镜,可以随时照出朕本身的缺失来。”
魏征听李世民将自己比做一面铜镜,心道:“以人为镜?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颇有新意。”
李世民与魏征这一番交锋,以魏征完胜而结束。李世民闻过即改,并举一反三,努力戒除骄逸之心,恢复贞观初年的心志和做法。皇帝如此,臣下自然不敢怠慢,皆各司本职,勤政为民,继续以“抚民以静,唯重教化”的宗旨治理国事。
弃宗弄赞那日带领数万兵马杀奔吐谷浑,这数万铁骑在吐谷浑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很快攻击到诺曷钵的牙帐前。吐谷浑新被大唐打败后,其军力已经式微,难以抵挡吐蕃兵如狼似虎的进攻。诺曷钵闻惊之初,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念头,急忙召集族人向凉州、鄯州方向撤退,以寻求李大亮的保护。
弃宗弄赞扑了一个空,听说吐谷浑人入了凉州、鄯州,心中怒火更盛,骂道:“多嘴的毛孩子,你以为躲入大唐城池内,就可高枕无忧吗?我天不怕,地不怕,此次就与唐军碰硬一回,定将你从城中揪出来。”
吐蕃兵遂拥到凉州城下猛力攻城,兵士们呼唤着诺曷钵的名字,让其早早出城投降。凉州城居于通往西域的要道上,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唐军这些年来为防敌进攻,将城池修得非常坚固。城内粮草充足,没有缺食之虞。守城唐兵恃城坚有粮,一般对来攻之人不理不睬,现在他们也任吐蕃兵在下面跳脚大骂,只要他们不攻城,不撞门,压根就不管他们。如此,两军倒是相安无事。
黄昏之时,李大亮率领大军掩杀至凉州城。李大亮令唐兵自东首一字排开,兵士手擎火把,场面煞是壮观。李大亮又令燃号炮,号令凉州城内守军大开城门出战。吐蕃兵从无夜战的经验,弃宗弄赞见此阵势不敢怠慢,急忙唤人吹起犀牛号,顿时,吐蕃兵如潮水一般向南退却。
第二日,弃宗弄赞衡量双方力量,觉得无法攻下凉、鄯两州,实在无计可施。然自己此次挥师北上,未施予诺曷钵任何颜色,闹了个铩羽而归,归去后岂不被国人耻笑?弃宗弄赞想到这里,不愿善罢。欲领兵向东进击,先打败附属大唐的党项部,再经此窜入唐境,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禄东赞显然不赞成继续进攻,劝道:“赞普,我军此次出战的目的就是惩罚多嘴的诺曷钵。现在诺曷钵已经逃窜,则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似可班师了。若再袭党项部,乃至侵入唐境,即是与大唐为敌。赞普,如今大唐强盛,四方弱小皆不是对手,我国若与大唐为敌,实为不智。”
“可那诺曷钵躲在凉州城内,毫毛未损,我焉能咽下这口气?”
“赞普的意思,是想与大唐联姻。我们班师之后,我携带珍宝,亲自入长安,定要说服大唐皇帝,为赞普访来一名好公主。若两国开战,事就会变得麻烦起来,弄不好要大费周折呢。”
“哼,我数次派使入长安请婚,可那大唐皇帝压根就没把我看在眼里,一味拒绝,甚至连诺曷钵都不如。此次更是百般保护诺曷钵,我若就此收手,他们难知我的手段。你不用再劝,我们且战且说。”
禄东赞忧心道:“赞普,我只怕事越弄越糟。”
弃宗弄赞不听禄东赞之劝,执意要引军东掠。于是,这数万吐蕃铁骑轰然发动,直接杀向党项部。拓跋赤辞闻听吐蕃来攻,打破脑袋也想不通吐蕃和自己交恶的原因。他只好一面依托地势抵挡吐蕃兵的进攻,一面派人入大唐求救。
吐蕃兵这些年纵横高原,有着犀利的战斗力。党项部竭力抵抗,终究不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拓跋赤辞也在乱军中被杀。吐蕃兵横扫党项部的地盘后,不事停留,快马杀向松州。松州都督韩威见吐蕃来攻,组织人马迎战,但很快被杀败。韩威只好退回松州城内,派人入长安求救。
弃宗弄赞领兵在松州一带耀武扬威,邻近的一些羁縻州见吐蕃力强,纷纷叛大唐降吐蕃。数日间,阎州刺史别丛卧施、诺州刺史把利步利率族人降了吐蕃。
李世民那日得魏征谏言后,日日三省自身,努力匡正所失,勤勉理政,似乎与前段相较换了一个人儿。
这日,李世民将虞世南、魏征、房玄龄、马周、褚遂良、温彦博、王珪、刘洎等人召入两仪殿内,唤太监为他们搬来椅子,让他们围坐在自己面前。
李世民待大家坐定,缓缓说道:“朕那日读了魏卿、马卿、刘卿的谏章,后来反复研读,愈觉其味无穷。昨日,朕随手翻到这本《群书理要》,细研其意,发现其中也有魏卿等人说的道理,只是慎始慎终的道理不免薄了一些。”李世民即皇帝位之后,为配合励精图治的需要,让魏征、虞世南等人删编《百代帝王所以兴衰者》的节本,以历代帝王所为,彰善斥恶,以为自己的规诫,书成之后,定名为《群书理要》。
王珪说道:“圣贤道理,古今大致相同。像慎始慎终的道理,人皆能知,然终其一生,能做到者其实寥寥无几。”
“不错,王卿说得对。像朕即位以来,为从史籍中寻找治理天下的借鉴,手不释卷,披览忘倦,每达宵分。如此能明其理,然不能善终,还要魏卿等人规谏才能警醒。看来人之一生,许多事说着容易,然要彻底战胜自己的心魔,实非易事啊。”
褚遂良说道:“陛下能采谏言,这种胸怀古今帝王实在难及。”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遂良,若是乃父在侧,断不会说出这种话。览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机,须常怀谨慎之心。朕为君王,不能有些许沾沾自喜之情,若渐升渐积,朕就会爱听恭维之言,实为祸端。”褚遂良之父褚亮此时已致仕归家,褚亮一生谨慎耿直,素为李世民所钦敬。所以其致仕后,李世民还常常派人入其宅中问讯。褚遂良上来就闹了个没趣,顿时满面羞惭,不敢再吭声。
李世民接着道:“虞卿、魏卿,《群书理要》编得不错,只是‘慎始慎终’一节还要增益,你们近日可增补之。书成之后,朕要分发给诸王以及重臣,让他们人手一本,使他们能经常诵读,以体会理国的大义。”
这是一件严肃且有益的事,虞世南、魏征皆敛容答应。
李世民目视房玄龄道:“朕听了魏卿的言语,不敢再大造宫室。又让户部和大理寺,去查验各级官府滥征民力的事。不增加百姓的额外负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