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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攻回洛城。按照他的部署,若诸将皆能完成使命,则洛阳就成了孤城,四周被唐军合围。诸人领命分别离去。
不久,各处总管的动静报到慈涧,李世民接报后大喜,见各处进军顺利,大致实现了自己的意图。李世民一面写好奏章,派人送往长安;一面在慈涧留下守军一万,由李元吉留下统领,其余二十余万大军拔寨而起向东前进,欲进据北邙山进一步压制洛阳。
李元吉不愿镇守慈涧,说有一偏将镇守即足矣,李世民坚持,他只好悻悻作罢。
李世民在这边调兵遣将,王世充在洛阳也忙个不停。王世充自从丢了慈涧,寝食难安,欲亲征重新夺回慈涧。细作报说李世民有兵近三十万,他紧急从辖下州县调兵,想从人数上压倒李世民。不数日,辖下各州县雪片也似送来急报,他览罢大惊又甚为不解。眼瞅着李世民在慈涧按兵不动,为何又凭空冒出如此多的唐军兵马四处攻打?很快,伊阙被唐军攻陷,过了两日,河北的怀州也落入唐军之手。眼见四处起火,他只好将集中来的兵马又分出部分抵挡唐军的攻势。刚刚完成这些事情,细作来报,说李世民率领大军出慈涧向北邙山进发。闻听后,王世充带众将及大臣来到洛阳城西北的青羊宫居住,就近指挥兵马与李世民相持。他在青羊宫刚住下,李世民已在涧水北岸扎营。王世充派人到唐营中下战书,约好明日辰时隔涧水而战,李世民就在营帐里批了战书,同意交战。第二日清晨光照涧水,两军饱餐后隔水而列。涧水对面,李世民带领众将立在河岸上,背后,二十余万马队、步卒整齐排列,旗幡严整,鼓钲轰鸣。河对岸,黄罗伞下,王世充身着衮冕龙袍,乘革辂车当中而立,左右两边,排立当朝文武。两军对阵,前排人可以互相看清彼此眉眼。
李世民眼望王世充的黄罗伞,低头对屈突通说:“屈公,我与王世充先谈几句,就与敬德一起带领五百人杀向敌阵。你看我将敌阵搅动,立刻和众将率大军掩杀过去。”
屈突通一愣:“放着如此多的兵马不用,秦王何故孤身行险?若为前军先锋,这里将领云集,随便挑选两人即可。”
李世民很坚决:“屈公,毋庸多言。我入敌阵,这里由你全权主持!”
王世充还在那里摆他的排场,只见在从人的搀扶下,他跨上战马,与单雄信和太子王玄应向河沿走来。李世民见状,招呼尉迟敬德一齐向前。
涧水东流,此处水流甚缓,听不见水的响声。单雄信和尉迟敬德分别将手一挥,各自阵中的鼓钲响声皆停,顿时,两边数十万大军静寂无声。
王世充到了河边,李世民见他生得一头黄发,鹰钩鼻子,双目深陷,传言他为胡人果然不虚。看到李世民年轻威武,英姿飒爽,想起这样一个年轻人帮李渊东征西讨,打下大片的疆土,王世充心里一时晃过无数念头,不禁长叹一声。他开言道:“来者莫非李世民吗?朕问你,隋室倾覆,唐帝关中,朕帝河南,朕未尝西侵关中,你却兴兵来犯,是何道理?”
李世民听了王世充言语,心中不由得暗笑,人言王世充胸无大志,听其言语颇以割据自足,果如其然,遂答道:“四海皆仰皇风,我皇定都长安,四海皆服,为皇室正统。你在这里擅立帝号,对我皇大不敬,东都士民也向我皇请师,世民奉旨特来讨你!你若愿降,可保富贵,你若抗命,今日也不用多言。”
王世充听李世民言辞决绝,又见唐军威武,昔日手下将领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站在身后甲胄鲜明、威风凛凛。那一会儿,他猛一激灵,已自心怯了,遂温言道:“秦王世民,兵戈之下,焉有完卵?我们不如息兵讲和,各归其所,今后大家相安无事,这样的结局岂不更好?”
李世民冷笑道:“本王奉诏取洛阳,父皇不令与你讲和!王世充,你若愿降,此事还可商量,讲和,那根本不可能。你可后退三思,否则我兵马一出,玉石皆焚!”
王世充一时踌躇不能答,一旁的单雄信忍不住喝道:“要战就战,李世民,谁人怕了你不成?”
李世民并不答言,同尉迟敬德返回阵中。那边王世充也向本阵中走去。这时,尉迟敬德唿哨一声,阵前的五百马骑齐刷刷地奔出阵来,瞬间就奔到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尉迟敬德猛地一勒缰绳,马头又转向河对面,四对马蹄在草地上踏然向前。到了河边,李世民一提马缰,“飒露紫”率先越过堤岸跃入河中。这里河水并不算深,仅及马腹。马儿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到了水中并不慢慢行走,而是屈腿一使力,身子带起一溜儿水珠,四蹄竟然飞在水面之上,宛如凌空而飞。“飒露紫”十几个起落之后,后腿又一曲,身子飞起,前蹄已然着地。尉迟敬德的乌骓马也一点不含糊,和“飒露紫”一前一后到了对岸。其时,王世充和单雄信策马返阵仅行其半,闻听自己军阵中惊呼,愕然而顾,见李世民、尉迟敬德二人策动水淋淋的坐骑正向自己冲来。
随后的五百人马刚刚渡过涧水大半,单雄信见状,向王世充喊道:“主公先走。”又大声向身后喝道,“前锋过来,随我击杀李世民。”他那里金顶枣阳槊一挥,向迎面而来的李世民扑去。两般兵器在空中相撞,倏地又分开,两人坐骑转了个半圆又复缠斗在一起。尉迟敬德在后招呼五百人呈扇面为李世民掠阵,看见郑军五千余人跑步围了过来,又见李世民和单雄信鏖战正酣,遂大喝道:“秦王少歇,且请退后。”一挺马槊刺向单雄信。他眼神奇准,马槊刺去的地方正是单雄信的空门,单雄信正全力迎战李世民,毕竟躲闪不及,被刺来的马槊挑中腰胯,一翻身坠下马鞍。尉迟敬德见得了手马上收回马槊,觑准单雄信的脖项直刺过去,想就此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时,郑军团团围了上来,王玄应见事态紧急,雄信性命有忧,遂伸手招架尉迟敬德的马槊,这样一挡,手下人飞奔过去将单雄信救了出来。
李世民见郑军已乱了阵脚,正中自己下怀,大喝道:“敬德,招呼众人随本帅向其中军冲击!”五百人马紧密成团,在密集的郑军营盘里奋力冲杀。
李世民独力拼杀,渐渐与随从拉开了距离,尉迟敬德也落在后面,身边仅跟随车骑将军丘行恭一人一骑。他们两人冲在最前列,郑兵见他们来得凶猛,一齐张弓射出强箭。李世民身上,好似有神明护卫,箭不能人,“飒露紫”迎着箭雨摇着头颅躲避。然马儿终归是马儿,还是躲避不过,一支利箭“嗖”的一声透入“飒露紫”颈项中,马儿负痛,前腿一曲,顿时将李世民颠翻在地。丘行恭紧急跳下马来,一手扶起李世民,一手将自己坐骑的缰绳交给他。李世民翻身上马,这样一缓,后面的尉迟敬德等人已经冲了上来,挺身护住李世民。李世民拔出雕弓,连珠射出大羽箭,前方郑兵接连倒地。那边的“飒露紫”又挣扎着跳起身来,丘行恭上去,只见马项上箭杆直射入骨,鲜血迸溅,那支箭杆兀自在微微颤动。马儿一身紫毛直竖,眼中透出极端痛苦。丘行恭牙一咬,伸手握着箭羽狠力一拔,将箭杆从马肉中拉出,鲜血顿时喷涌如泉。“飒露紫”先是顽强站立了一会儿,支持不久便颓然倒下身去,鼻中和着血沫喷出粗气,身子颤抖不已。这支箭想是伤了它的主动脉,以致血流不止,竟至身亡。丘行恭呆了一呆,见李世民他们杀向前去,遂持刀步战。郑军蜂拥围来,丘行恭在混战中斩杀数人,突围而出。
河那边的屈突通看见李世民陷入重围,郑军的注意力皆集中在阵中五百唐军身上,遂大喝道:“传令,吹号角,全线冲锋!”左右众将见李世民那边事态严重,早就等着这声命令,屈突通的话音刚一落下,秦叔宝、史大柰、长孙顺德、刘弘基、罗士信、程咬金、段志玄、侯君集、张亮等将领已经冲到了河边。
诸将打马冲过涧水,十万大军紧随渡河,再其后,即是十五万步卒队伍。两军就在涧水南岸交战。论兵力,两军旗鼓相当,然他们甫一交战,就分出了强弱。唐军这些年连续征战,队伍经历风雨战法熟练,兵士个个骁勇善战。反观郑军多日无战事,将士久居那繁华奢侈的洛阳东都里,渐染颓靡之气,近来王世充又从各州县调兵来此,未经磨炼,形如一盘散沙。这场战斗从辰时开始起,过了午时,郑军节节败退,营盘逐渐东移,眼见就要退到洛阳城墙之下。
李世民其时已出战阵,站立在魏宣武陵前的高台上观察战事。郑军在前方一边抵抗,一边节节后退,这时洛阳西门大开,从城内又涌出许多郑军兵士加入战斗,唐军的推进速度一下变得缓慢起来。屈突通见状,想下台调兵遣将,李世民止住了他。
“屈公,褚亮先生提出的‘外急内缓’确实有理,设若我们现在去攻打洛阳,要想攻破恐要旷日持久。此役已经达到目的,可以鸣金收兵了。今后我们就在这北邙山上连营十里,量他王世充再也没有胆子来犯。”
屈突通急忙传令,片刻之间,后军鸣金,唐军闻令,有秩序地留下殿后之军,整队退到涧水南岸。
罗士信和史大柰一起在战阵里奋勇厮杀,直逼王世充的中军而去,王世充的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急忙上前抵挡。陈智略本来认识罗士信,远处望去辨不清楚,及至到了跟前,方才发现对手是罗士信,心下早已怯了。罗士信大喝一声,丈八滚云枪一晃架开陈智略所使混金镗,上前提起其袍带,一把掼到地上。罗士信杀得性起,欲同史大柰再向郑军重兵处杀人。这时,只听后方鸣金,知道这是秦王号令退军,遂缚起陈智略,且战且退。
两人退到魏宣武陵前,见李世民立在高台之上眼望兵马,罗士信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异常感觉,对史大柰说道:“人言我罗士信为‘拼命三郎’,没想到秦王更甚于我。我随他轻骑赴慈涧觑敌,其陷入重围颜色依然不惧;今日上阵,又与敬德率五百儿郎深入千军万马中。史将军,你说,我们两人性格可有相似之处?”
史大柰微笑道:“要说上阵拼命,秦王与你确有相似之处,不过你为将,他为帅。军中许多人对秦王此举很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效搏浪一击,并不可取。”
罗士信摇头道:“不对,为将为帅者一味在阵外指挥,失却身先士卒锐气,并非良将良帅。这一点,我与秦王心意相通。”
史大柰知道罗士信起初心内并不服李世民,哪知仅仅两仗,罗士信的心意就转了性。他并不说破,说道:“罗总管,你看,秦王在招呼我们呢,走,我们把陈智略带过去请功。”
罗士信并未前去与李世民相见,他独自打马向西驰去。史大柰看其身影渐远,知道此人心高气傲,即使心中认可,决不会口头服输,遂暗笑不已。一边把陈智略带到李世民面前,向他细说交战究竟。
李世民在战场上找到“飒露紫”的尸体,将此马葬在北邙山上,回想此仗凶险之处,又想此马对己忠义,流泪不已。
涧水之战,王世充和手下将士领教了唐军的厉害,经此一役,郑军再也没有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与唐军交手,日日龟缩在洛阳城内。城内有两人各怀一件心思,王世充觉得唐军势大,凭己之力断不能挡,遂派能言之人及朝中重臣携带珍玩器物去向窦建德求救。单雄信那日被尉迟敬德刺下马去,养伤之际,对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痛恨之极,日思暮想报仇。心想若在两军对垒之际,刺杀了李世民,唐军失去主帅肯定会引起混乱,遂在李世民身上打起了主意。
北邙山坐落在洛阳以北,处在涧水和河水之间,东西走向,连绵数十里。李世民一开始扎营在北邙山的西端,到了这年十月,怀州总管黄君汉出怀州击破河阳,夜渡河水与李世民联络,前后夹击拿下回洛城,李世民的兵营又过了北邙山的中段。到了十一月,上谷公王君廓拿下洛口断了洛阳粮道,这样自慈涧到洛口都被唐军占领。回洛城和洛口原是隋朝粮仓,王世充打败李密将其一一接收过来,还是用作囤积粮食。这两个粮仓一失,洛阳的粮食供应顿时紧张。王世充只好向东和向南收集粮食。
史万宝拿下伊阙,又进据颍阳。李世民迫切需要他加强攻势,向北发展,争取与洛口连成一线,彻底形成对洛阳的包围。李世民接连给史万宝增兵加马,谁知他的动作迟缓,眼见已到年底,史万宝始终未将东、西的缺口补上。
洛阳这里,郑军紧守城墙,唐军连营北邙。入冬后已经下了两场雪,两军各自搬出取暖器具,就像要在这里长期扎根过日子一般。
李世民终对史万宝放心不下,闻听史万宝出颍阳向北进击,这日他让尉迟敬德随同,身后仅带二十骑,出北邙山奔向伊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