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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之谊,现在都难说了。”
长孙嘉敏闻言,黑暗中紧紧搂着他,两人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方缓缓道:“要说和我最亲之人,除了你,还有外人能比吗?”他又转作调笑,“比如说肌肤之亲,你恨不得将肉儿化在我的身上,瞧,你的身子又发烧了。”
长孙嘉敏轻轻推开他,说道:“又来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又想不老实。”
李世民拿手轻抚其脸,轻声道:“敏妹,你以为我在调笑你吗?我最亲者,莫过你了,要谋大事,我只能和舅舅与无忌商量,你难道不明白我的用心吗?”
长孙嘉敏大为感动,喃喃道:“二郎,我知道你心。我们姐妹们当尽心尽力,将你侍候好。”
提起姐妹二字,李世民脑中灵光一现,似自言自语说道:“哎,敏妹,那杨琼之妹现在出落得比杨琼还要标致,看来,四郎还是有眼光的。”前时李渊设元日家宴,各皇子依例带领家眷前去祝寿,正是在此次宴会上,李世民见到了杨琼之妹杨琚。其年龄不及二八,生得体态婀娜,仪态万方,让李世民看呆了。
长孙嘉敏已经沉沉睡去,朦胧间哼了几声,并未答话。
李婉娘死后,其幕府“娘子军”归属了东宫。起初有人说,“娘子军”似归柴绍统领最好,然若“娘子军”归入其属下,其规模增大了一倍,不符合规制。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要求指挥“娘子军”,此时正值李渊警惕李世民之际,李渊很快答应了李建成的要求。“娘子军”在李婉娘调理下,其中虽有女兵,然铠甲鲜明,人马精壮,是京城内颇具战斗力的一支队伍。李渊虽同意“娘子军”归属东宫序列中,然并不彻底,点名让马三宝任“娘子军”统制,这样“娘子军”名义上归属东宫,但李建成若下命令,还须通过马三宝这一关,其效力就大打折扣。
马三宝时任翊卫羽林郎将,颇得李渊宠信。李渊每每出外狩猎,皆让马三宝节制卫兵护驾左右。一次马三宝跟随李渊到鄂县狩猎,经过司竹黄石寨,李渊回头对马三宝说:“这是你建功立业之处,如今你已有卫青之功,应当怀念旧地。”此时李婉娘已死,马三宝闻言泣涕道:“臣当时落草为寇,多亏公主拨迷正道。臣今日经过旧地,不敢居功,唯思公主大恩。”李渊赞道:“好哇,三宝,不忘故主,真忠义也。”
李建成既知马三宝是父皇的爱将,不敢怠慢,日常里极力笼络。每每与马三宝说起“娘子军”的事务,多和颜悦色,尊重马三宝的意见。闻听马三宝府居简陋,特拨出钱物予以修缮。
长孙无忌得李世民之令,一日晚间悄悄单骑来到马三宝府上,让马三宝屏退左右,申明了李世民之意,随后告辞。
马三宝送走长孙无忌,转身入室,倩紫迎上前来,见他一脸沉重,遂问道:“长孙无忌刚才与你说了什么难事儿?为何一脸愁云?”
倩紫这些年为马三宝生了一子一女,两人伉俪情深,感情弥笃,马三宝未娶妾侍。
马三宝挥挥手:“罢了,你别多问。你让她们把孩儿安顿好,等一会儿我慢慢说给你听。”
倩紫不再多问,令侍女端来热水,为马三宝洗面泡脚。
一日的劳顿,似乎因热水泡脚都消散了去。马三宝长长舒了一口气,令侍女端水出门。倩紫立在身后,为他除去衣衫,扶他躺在榻上。
马三宝眼望房顶,喃喃道:“是祸躲不过,我以前总想跟在皇上身边,可以远离矛盾漩涡,不料想还是躲不过,且来得这么快。”
倩紫将鞋一脱,上榻与马三宝并排躺在一起,说道:“到底有什么难事儿,一个多时辰了,瞧你魂不守舍,好似灵魂出了窍。”
“夫人不知,今日长孙无忌来府,并非谈一些寻常之事,他是替秦王传话来着。”
“秦王对我们一直很好哇,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
马三宝长叹一声:“自从公主逝去,你日日在府内操持家务,养育孩儿,外面的讯息关心得就少了。知道吗?如今京城里看似平静如水,内里却暗流涌动,长孙无忌此来所言,眼见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嗯,我知道,不过是太子与秦王相争之事嘛。前一段听人们吵得挺凶,听说秦王这一段时间日日在府内读书谈文,似乎已置身事外,只要秦王不争,难起大浪。”
“夫人天真得很呢,长孙无忌此来,句句所言,无非让我忠心秦王。你说秦王不争,他何必派长孙无忌来说项?”
倩紫直起身来,双目直直视向马三宝:“你怎么回答?”
“我说事体重大,容我考虑几日再说。”
倩紫赞道:“好,人言我的夫君忠诚爽直,遇到这等大事,确实要细细思量,看样子你并非一个莽撞匹夫。”
马三宝笑道:“三宝日日听夫人教诲,焉能没有些许进步?”倩紫日常行事大有李婉娘风格,与马三宝成婚之后,一面对他体贴甚微,一面抓着几件事儿据理训导,将马三宝收伏得服服帖帖。
倩紫也笑道:“你将长孙无忌所说之话叙说清楚,我俩拼着一夜不睡,总能想个法儿。”
马三宝先将太子和秦王争储形势说了一遍,然后一字不差将方才与长孙无忌的对话复述清楚。
倩紫听后沉默半天,然后抬头笑道:“没想到我的夫君现在成了香饽饽儿,你现在手绾宫中宿卫大权,又是皇上宠信的近臣,若太子和秦王不笼络你,他们确实走了眼。现在只要你对太子有所求,恐怕他会诸事答应吧?”
“是啊,所以我真正犯了难。太子现为国之储君,皇上行事宽简,军国大事,一大半儿皆是太子来主持。而秦王呢,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大起亲近之意。唉,夫人你说,这让我如何割舍呢?”
倩紫笑道:“依你看,太子与秦王所争,最后谁能胜出呢?”
马三宝摇头道:“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其实朝中许多人也看不明白,大部分人都目光短浅,跟着大溜儿走罢了。”
“你久在皇上身边,总能听到片言只语,知道皇上的态度吗?”
马三宝摇头,然后长叹道:“夫人,对于他们兄弟相争,我早就抱定了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之意。若遇到这等话题,我早早就躲到一边去了。”
倩紫也摇摇头,说道:“有些事儿,是你想躲都躲不开的。你想模糊其言,两头都讨不了好处。与其这样,不如权衡利弊,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选准我们要行的路子。”
“依夫人所见,我们如何行之呢?”
倩紫正色道:“我们横下一条心,这辈子跟定秦王!他若成功,你就是勋臣;他若事败,我们一同经历磨难。”
马三宝悠悠道:“我早料定夫人会有此语,但不知你怎么能够判定秦王能胜呢?”
“说秦王能胜,这话不是我说的,公主在病中时,一日身旁无人,她悄悄对我说大郎性格简慢,他是争不过二郎的。”
马三宝第一次从倩紫口里听到已故去的李婉娘有这般见识,埋怨道:“你也真能沉得住气,这么重要的事儿,平日里也没有给我露出半句。”
“你忘了,我是公主的心腹,她嘱咐我不可对外人说起,你虽是我的至亲,也不可违了公主的意愿。今天若不是你给我说了这么多,我也不会露出此语。”
此话说完,倩紫一笑,又嫣然道:“我随公主养成的性格,这些年也许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在这件事情上,我无非受公主的影响,才有此议。你在朝中身居高位,眼界甚宽,心中所思所断,那是不会错的,这件事还要由你来拿主意。”
马三宝将双手枕在头下,闭目想了半天,然后翻身起来,坚定地说:“我马三宝当初被公主所擒,蒙她不杀,已经捡回一条命来。此后又随公主征战为官,有了这等荣耀,还蒙她给了我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好夫人。这辈子,我已经知足了。好倩紫,我听你的话,此生定当跟随秦王。”
倩紫一开始意志很坚定,这会儿细想后果,觉得不管是跟随太子或秦王,都有无限凶险。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猛然伏在马三宝的胸前,泣涕道:“我们并不足惜,只可惜了那一双孩儿,三宝,我实在舍不得他们啊。”
马三宝一口吹熄灯火,紧紧搂着倩紫,满腔豪情化作无限柔意。此时已到子时,只听值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夫妻相拥无语,不觉沉沉睡去。
第三十回 唐皇避暑造新宫 文干中计发义兵
马三宝听了倩紫之劝,决定追随李世民,他默默盘算了几日,就开始了动作。此后他往东宫去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除了向李建成请示军务事宜之外,更主动接近东宫官属。马三宝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其识见谈吐与寻常武人差别较大,且现在又蒙李渊宠信,东宫官属中倒有一大半人愿意与他交往。至于那帮宿卫统领,早就有心结交马三宝,马三宝本来就豪爽大方,此次长孙无忌奉李世民之令到洛阳调拨了一批钱物与他,其囊中较往日要丰富得多,马三宝花得更为畅快。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换来了一片叫好声。
李建成见马三宝日日与自己亲近,并和东宫官属厮混得熟,心想这是前一段时间自己倾心拉拢的结果,心里非常高兴。一日埋怨马三宝手脚太大,花费昂贵,让他今后稍稍收敛一些,不能惯坏了众人。李建成还当场赏了马三宝银锞二十锭,潞绸五十匹,以此作为补偿。李建成此举引来李元吉的不满,埋怨道:“马三宝不过为婉娘姐的一个下人,还是贼寇出身,你这样偏爱他,又是修其府居,又是赠送钱物,不怕招致其他人的嫉妒吗?”李建成反驳道:“他今日所处的位置,不亚于裴监,别人能比吗?你无须多言,我自有道理。”其时王珪、魏征也在身侧,点头赞许李建成的主意。
日子一天天变得炎热起来。这两年虽兵革不息,但毕竟规模不大,所费银粮大多能就地解决。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库里的钱粮日渐充实。李渊本性惯会享受,现在府库渐丰,就想花费一番。他这些年久居京城,身子渐渐发胖,最难耐热。为了能在夏日避暑,他先是修了一座九成宫,住了一夏之后,觉得这里的风向、山水不算太好,遂弃置不用。想起在坊州狩猎的时候,其属地宜君县有一处山水甚佳,气候宜人,遂下诏在那里修筑离宫,命名为仁智宫。准备六月入暑时,带上一帮老臣去住上一段时间。
某日,朝堂上李渊对李建成道:“届时朕去避暑,这监国之事儿就交与你。说到底,今后朕的天下都是儿孙的,要让你多多历练才是。”座下群臣听到此语,心中不免耸动,因为这是李渊第一次在大朝会说这般话。一些心思灵动的大臣更是心想,李渊是不是动了退位的心思?然而看着又不像,眼瞅着李渊身体甚健,满面红光,现在不是退位的时候。不过有一点肯定无疑,就是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日渐巩固,不是吗?几个人偷眼打量站在前排的李世民,只见他目光炯炯,神色安然,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依照唐制,每逢大朝会,文官五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依例觐见皇上。马三宝现为翊卫羽林郎将,名列五品,此次朝会也在列。散朝后他闷闷不语,打马奔回府居,入室后闻到一股异香扑鼻,又见倩紫正对着铜镜梳妆,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味儿,如此奇怪?”倩紫回眸一笑道:“都是你拿回来的东西,还用问我吗?”
“我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来,”倩紫立起身来,执起马三宝之手,将他拉到榻前,掀起被褥,只见被里躺着一只银质球形熏炉,里面正冒出袅袅轻烟,房中的香气皆是从中散出,倩紫笑吟吟道,“这熏炉,这铜镜,不都是你拿回来的吗?”
马三宝想起来了,那日李建成拿出一件海兽葡萄镜和一只熏炉,让他拿回家转赠给夫人。马三宝当时仔细观看,见铜镜做工精巧,装饰精美,银熏炉遍体镂空,焚香其中,可熏被褥衣服,知道这是宫中珍品,遂谢赏领出。回府后交给倩紫,心想倩紫爱武并不喜妆饰,觉得无甚大用,不想她还是用上了。
看到李建成所赏器物,马三宝心中更是沉重,遂伸手从被中掂出熏炉,将之放在地上,自己一挺身躺在榻上。
倩紫慌不迭地拾起熏炉,责怪道:“这个物件不能放在地上,是被服里用的东西。你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马三宝并不回答,将脸侧向里面,背向倩紫。好半天,马三宝方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我们那日所言,莫非错了吗?”
倩紫又问究竟。
马三宝道:“看皇上今日朝会上的动静,他有心要让位给太子呢。”他将早朝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倩紫听后,也是半天无语。她想了许久,才迟迟疑疑道:“皇上既然说这般话,显是中意于太子。三宝你说,我们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