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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都会以为这是哪个隐逸名士或是林园大家的手笔。其间如一纸淡墨山水,偏又像有脱离于尘的灵魂在舞动。
入仕几年来,秦慕白的见识不可谓不广了。哪怕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伺候的皇家林园,也没有让他生出这样的惊艳之感,而且艳而不腻,经得起推敲和细品。
不容易。
霎时,秦慕白几乎对武媚娘刮目相看。
也许每日相伴在一起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分别一年,武媚娘俨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褪变。
究竟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秦慕白还一时说不清。从进门以后,二人还没有坐在一起说过一句话,偶尔匆匆的一记眼神交流,更多的也是在叙说相思之苦与绵绵情谊。
要说秦慕白现在心里不是蠢蠢欲动,就巴望着眼前这些人都消失让他可以执武媚娘之手拥她入怀,那是鬼话。显然,从眼神中秦慕白也看出了武媚娘迫切与激情。
眼下的每一秒,好似都有点难熬。
郑安顺是个聪明人,和秦慕白一同欣赏了花圃品了小许时间的茶,就告辞而走。约定明日由他作东,邀请秦慕白等人到他襄阳的庄院做客。秦慕白应允,他便告辞而走。
天色渐晚,霜儿带着秦家的丫环们,先伺候母亲去歇息了,今日便住在武媚娘这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
当场便只剩下秦慕白、高阳公主和武媚娘三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关痛痒的闲话。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高阳公主贼兮兮的转着眼睛,左右瞟着各怀鬼胎的秦慕白和武媚娘,十分恶作剧的就是赖着不走,扯着他们聊个没完。惹得她身后的侍婢们都窃笑起来。
这是傻子都能想到,久别重逢的一对情人有多渴望二人世界。可高阳公主偏不,非要留在这里做个大灯泡。
耗了一阵子,秦慕白有些恼了,直杵杵的道:“高阳,你怎么还不去睡啊?”
“噢,就去,就去。”高阳公主装傻充愣的点头,一把抱住武媚娘的胳膊肘儿,娇嗔的道,“媚娘,今天好冷哦,襄阳不烧炕的吧?我们一起睡好吗?”
武媚娘的脸顿时就红了,但也只得点头:“好……”
秦慕白顿时恨得牙痒痒。高阳公主已经是一根“老油条”了,和武媚娘还从来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今天可是大好的机会,这厮居然出来搅局!
“我和媚娘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谈。”秦慕白一本正经的对那几个侍婢道,“你们,先伺候公主去歇息!”
“我不要!”高阳公主顿时就叫了起来,把武媚娘抱得紧紧的,“秦慕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哼,哼哼!总之,今晚媚娘是我的,你别想打一丝坏主意!”
武媚娘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秦慕白也被气乐了,当真是哭笑不得——这种话也就当真只有高阳公主这种蠢宝、活宝说得出来,有这么野蛮的捅破窗户纸的么?真比棒打鸳鸯还要大煞风景!
“好,老子真是怕了你了!”秦慕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媚娘,那就明日再谈吧!你们早点歇息,我去庞飞那边。”
“嗬!”高阳公主越发得瑟了,诡笑道,“你是不是想让庞飞带你去寻花问柳呀?”
“是你个头!”秦慕白哭笑不得的站起身来,对武媚娘微然一笑,轻声道,“天寒夜露,早点歇息。”
“嗯……”武媚娘嫣然微笑,轻轻点头。
秦慕白转身就走,武媚娘目送他离开,眼中写满不舍。
高阳公主嘿嘿的坏笑,在武媚娘面前夸张的扬手干扰她的视线,笑道:“看你这眼神,直勾勾的,难不成想把他拖回来?哈哈!!媚娘,今晚你是本公主的人喽!”
一时武媚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既无奈又忍俊不禁的道:“公主,一年不见,我这点道行俨然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以后呀,在内在外,我都听你的好了。”
“哈哈哈!”高阳公主笑得得意忘形又小人得志,一环手抱住武媚娘的柔腰露出男人的才有的贪婪又色迷迷的表情,诡谲的笑道,“你也不看看,我这一两年是怎么修炼的?想不想学呀,嘿嘿!”
“公主,请恕我说句不敬的话……”
“嘻嘻,你说!”
“你无耻的样子,真的很有慕白的神韵!”
秦慕白走出了秦仙商号,还在一路摇头苦笑。
夜未央,襄阳城里正热闹。一年多前,承蒙“炀帝陵”的照顾,襄阳的工商旅游业可谓发展飞速,如今已经成了南方一座鼎鼎大名的富庶之城。一年之后旧地重游,昔日的繁华与热闹显然已是更上层楼,不可同日而语。
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走走看看,秦慕白的心情其实还不错。几年来,自己也的确是难得像现在这样身无所羁轻松自如了。
蓦然在人群中,秦慕白看到了前方一个熟悉的男人背影。挑着一副担子,走得不急不忙。
秦慕白一时好奇,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于是挤开人群朝他追去。
那人显然也是察觉到了秦慕白在追他,刻意加快了一点脚步,还往人烟稀少的街巷之中走去。
秦慕白好奇之余添了一丝警惕:是谁?非要把我引到僻静之处?
挑担的男人走进一条漆黑的小胡同但停了下来,放下了担子,依旧背对着秦慕白,显然是在等他。
秦慕白停住脚,凝神打量,光线较量,已是看不太真切。于是问道:“阁下何人,让某如此眼熟?”
“秦将军,好久不见了。”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秦慕白顿时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第329章 意外的发现
半年前,襄阳出现了一名其貌不扬,但不能不引起一些人注目的货郎。
此人身材高大从不修边幅,时常是一身凌乱的衣裳和胡乱的虬髯,沉默寡言但与人为善。每天挑着一副担子,里面装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糖人点心或是麻布针线等物,在襄阳城乡之间穿梭往来,风雨无阻。
这样的货郎,各地都很多。让他引起人们注意的是一次不经意的事情。那一日,他依旧挑着担子去城北港市里贩货,突然跑来一匹受惊的疯马冲进港市,撞翻了许多摊铺,也撞伤了一些人。眼看着它就要撞进一间专行制卖糖人颇多小孩与妇孺的店铺,险相环生。这时,货郎斜刺里冒了出来,如电如幻撞到那马头旁边,只一拳,硬生生的将那匹疯马打翻在地!
一场惨祸避免了,人们仿佛也头一次注意到,这个深藏不露、身手强悍得有点令他们发指的货郎,只有一条手臂。
“将军,某敬你!”
一间民宅里,货郎单手举起碗对着秦慕白微笑,先干为敬。
秦慕白举着碗,却没有急于饮下,而是看着对面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汉子,微笑。
“张同,你一直都留在襄阳?”
“不是,一年前才回来。”张同抹了一把嘴,咧着嘴笑,笑得有点惭愧,却又全无保留全无心机。
就在一两年前,眼前的这个张同还是光荣的百骑一员。他和庞飞等其他30名百骑一起陪同秦慕白来到襄州,却暗中帮助他的生父韦嚣尘出卖过秦慕白,最后自断一臂以赎罪。从那时候起,秦慕白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又遇到了。
故人相见,往日的一切恩怨已是快要烟消云散,此间现有的,更多是感慨与唏嘘。
秦慕白喝下了一碗酒,四下看了一眼寒酸又破敝的民舍,墙壁上依旧挂着一把刀,就是那一日他用来斩落自己手臂的那把百骑专用佩刀。除此之外,一切平常又简陋。
秦慕白说道:“张同,你怎么没回长安?”
“回了。”张同点点头,简短的答道,“回到老家,我养伤,陪伴母亲。不久后母亲过世,我在长安每日都不得安宁,于是又来了襄阳。”
“不得安宁?”秦慕白疑惑的皱了一下眉头。
“魏王。”张同拧了一下眉头,说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消息,便要拉拢我投靠到他的阵营之中。”
“拉拢你?”秦慕白更加迷惑了,“为什么?”
张同微微一笑,说道:“将军难道忘了当年的襄阳|水鬼案吗?当时真正知道所有实情的人并不太多。小人就是其中之一。其实小人已经是废人一个,而且无权无势无名无望,魏王要我何用?”
秦慕白不由得心中一亮,说道:“他想针对吴王和我?”
张同看了秦慕白一眼,凝重的点点头,说道:“襄阳|水鬼一案,牵扯众多,其中就有长安韦杜两家,还涉及到荆襄一带的许多官将和乡绅。小人并没有答应魏王什么,只是从他的言语之中隐约感觉到,他除了想要知道水鬼一案的所有细节,还指望小人做出伪证,污蔑将军和吴王在襄州如何贪赃枉法滥杀滥屠,以及暗相勾结自成派系,针对东宫意图不轨。”
秦慕白缓缓的点点头,说道:“等你回到长安养伤魏王知道消息的时候,差不多该是炀帝陵被发现的前后了。那时候,恰巧发生了齐王密谋刺杀东宫嫁祸给我和吴王,并反叛一案。魏王在那时候找到你让你出证,的确是一出狠招。一来你本就是我身边之人对案情前后知根知底,二来你的百骑身份也更是有力的说明。如果你当时答应了投靠魏王,我和吴王肯定相当的被动。”
“所以小人没有答应。”张同的表情很平静,双眼之中却闪着两团灼热的光芒,铿锵道,“张某已经出卖过将军一次,良心受责生不如死!说句大不孝的话,母亲的去世,还不如我良心的谴责来得沉痛!张某虽是断了一臂,也无法恕其前罪!又怎么可能再行出卖将军?”
秦慕白轻吁了一口气,点点头,“来,喝了这碗!”
饮罢一碗酒,张同说道:“当时张某还在守孝,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夜逃了出来。原本我想去找你跟你说明此层,但当时……张某真是没脸再去见将军。而且,当时将军也因齐王反叛一案身陷麻烦,张某如果再出现,更多的引人猜忌。于是张某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辗转重回了襄阳,做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货郎——不过,庞飞将军知道小人!小人也正是因为有庞飞将军在此坐镇,才敢放心隐居在襄阳。”
秦慕白不禁一笑:“庞飞这臭小子,嘴巴够牢实。见了面也没告诉我你的事情。”
“兴许是刚见面来不及说吧!”张同笑了一笑说道,“今日小人在街上偶遇庞飞将军和以前的几位同僚,急忙遁走。看到那几位昔日同僚,小人也就知道将军来襄阳了。于是小人打听到消息之后守株待兔,到了半夜,终于等到了将军。总算是与将军相认了!”
秦慕白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张同,我那天就说过了,你有罪,但你没有错。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怪过你。现在,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能够安宁平安的过一世,我也就放心了。我看你现在的生活虽然有点凄苦,但也算过得平实。这样吧,你也不必隐姓埋名过见不得人的日子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怪你,魏王也不会再打你什么主意。你就到秦仙商号里寻个差事来做,置一套像样的庄子,讨个能见人的老婆。这些,我给你安排。”
“不不不!”张同急忙站了起来,摆着一只手惊慌道,“张同此生,能再见到将军、能与将军这样把酒畅谈一次,已是此生无憾了!张同是个罪人,无脸再回将军身边,更无脸面见到昔日的同僚!将军……请恕小人不能接受!”
秦慕白微笑的看着张同,点了点头:“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但是,我秦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你什么时候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不必客气。”
张同被布满风雨沧桑与零乱虬髯的脸,绷得紧紧,双眉沉拧眼神炽热的看着秦慕白,扬起一只拳来放在胸前,说道:“将军,小人虽然已是不配再当一名军人了,但在小人的心目中,小人永远是将军的兵!请将军受小人单拳一拜!”
握着拳,他单膝跪下。低着头,虽然死死的忍耐,但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秦慕白上前,一掌拍合到了他的拳面上,刚好凑齐一个抱拳的军礼。
“这一拜,我受了。”
“谢将军!”
张同的眼泪如奔洪而出再也按捺不住,就在地上磕起头来。
秦慕白没有拉他起来也没有叫停。或许,这样才能让他心里更痛快,解开压抑在他心中许久的心结。
悄无声息的,秦慕白解下了钱袋放到了桌上,拍了拍仍在磕头的张同,说道:“我走了,你保重。”
“恭送将军!”张同也不挽留,而是在地上挪了个转身,对着秦慕白离开的房门继续磕头。
砰砰的声响,一声声仿佛落在秦慕白的心头。
“想我秦慕白何德何能,一介俗人连好人都算不上,竟然值得张同这样对我……一个断臂的张同,许多战死的张同,还有许多现今一直陪伴着我的张同。”
“珍惜!……他们的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