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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的噶尔钦陵与昆仑铁骑,能像神一样骑着战马逾越冰原积石山;在你们烤着火裹着棉被也瑟瑟发抖的时候,我们顶着暴风雪遁走七百里一刀扎进你们的腹地!”
“就如同,我也没想到你会奇袭格尔木!——咱们,扯平了!”
“秦慕白,你听说过雪原灵兽,蓝狐吗?它没有熊的剽勇,没有狼的善战,也没有蛇的狠毒,但却是高原上最难战胜和杀死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它下一次会出现是在哪里,下一口会咬向哪里……现在,高贵的不死灵狐,要来吞噬你们的腑脏了!”
“秦慕白你听着,失败之后的噶尔钦陵,没有像斗败的驴子一样低下愚蠢的头胪,但马上放弃了层层推进、正兵决战这个骄傲且愚蠢的战法,重拾我们最优势的飘游战术!——奇袭,让我来教你,什么叫奇袭!什么是奇兵的极致!”
前方的城池,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喧哗,火光乱闪,城中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显然,正沉醉于新年喜庆的洮州军民,截然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有大批敌军突然杀到。这里,离兰州大非川战场,可是足足有八百里之遥。休说两地之间全是高原险川,眼下又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就是一马平川风和日丽,吐蕃人要想把战火烧到洮州来,也几乎是不可能——因为吐蕃人刚刚大败,大非川那里还有大批的唐军,与之牵制对峙,他们应该是死守都来不及。
面对眼前的景象,噶尔钦陵就如同是看到了无双的美景、听到了天外的仙音,脸上显露出愉悦的笑容,其中却带有一丝抹之不去的嗜血与冷酷。
“传我将令——后日此时全军就在此地重新集结,即刻开拔!两天两夜的时间,我不管你们去干什么,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马背上只许有士兵和满载的食物!同时,洮州城中不可再有一名活口,包括牲畜!”
第465章 自掘坟墓
长安帝都,皇城之内。
正月初四,正是皇族家宴的日子。大清早,大明宫后宫的蓬莱殿里就热闹上了,诸王公主与妃嫔国戚络绎到场,向皇帝李世民拜年。长孙无忌这位权重位高的国舅自然也将到场,令人瞩目的是,他居然是与魏王李泰并驾而行一同到达的。
此外,后宫四妃九嫔等人一应到场,一年到头难得公然露一次面的韦贵妃、燕贤妃、阴德妃、杨淑妃分座次而排定。不过,四妃一同亮相,还不如一个新人夺目,那就是近来最为李世民所宠爱的九嫔之一,徐惠。据说这个小女子,聪慧过人博学多才,过目不忘出口成章,于诗赋书法有极高造诣。性格上又是温婉淑良雍荣大度,还颇有政见并能劝谏皇帝,大有长孙皇后当年的风范。起初她只是个才人,因深得李世民欢心与之相见恨晚,很快提升为婕妤,后又升充容,现在已是仅次于四妃的九嫔之一。
不管立后,还是立储,非但是皇帝的家事,也是国家之大事。古来中华至有皇帝开始,历来是“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长孙皇后故去之后李世民一直没有再立皇后,诸臣猜测,他是不想因为立后而影响立储。
许多人暗暗揣摩,至从长孙皇后故去之后,后宫一直无主。地位仅次于皇后的韦贵妃从未得到授权接替长孙皇后来统领后宫。虽然‘城南韦杜去天五尺’,韦家是长安的显赫大家族之一,但韦家却没有出过一两个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来执掌大旗,杜家还曾出过一个杜如晦呢!再加上韦贵妃色衰而爱驰,近年来已不受李世民宠爱,她生的儿子也比较平庸没一个入了李世民的法眼,根本不在立储的考虑范围之内。因此人们猜测,将来韦贵妃被扶正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燕贤妃就更不用说了,早已失宠,有传闻李世民还有意将她降为嫔,而立徐惠为贤妃,因此本就娘家乏人的燕贤妃一直如履薄冰,更没了立后的可能。
剩下的两位皇妃,阴德妃与杨淑妃。
这几年来,一向低调隐忍的阴德妃似乎一直都处于风口浪尖,可惜全是“负面新闻”。女儿闹婚,儿子反叛,她现在还能存于后宫,简直已是一个奇迹。毫无疑问,这位身世可凄的倾国名媛如今仅仅拥有的,可能就是皇帝对她的宽容不弃、世人对他的怜悯尊敬,以及青灯古佛。
剩下杨淑妃,也就是吴王李恪的,母亲。她是前隋末代皇帝杨广的亲生女儿。至从被李世民纳为妃子后,虽然因为进门较晚在四妃之中仅排末尾,但却是后宫之中最受尊敬的女人之一。就连当初长孙皇后在世之日,也与其姐妹相称同辇出入,几乎平起平坐。不过,杨淑妃这个亡国公主,显然是没有什么政治野心,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她张扬跋扈或是过问国事。她的低调与沉默,比之阴德妃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她有个耀眼的儿子时常出没于政治与朝堂,她几乎都要被人所淡忘了。
由此看来,四妃要被立后的可能性,都不大。因此人们不由得将眼光转投到最近风头劲盛的徐惠身上,料想,要是她能给皇帝生个龙子,还真不排除她后来居上被立为皇后的可能。但是,皇帝已经有几个儿子成年,正为争储夺嫡打得头破血流。就算将来徐惠能生个皇子,一旦皇帝殡天,这一对根基浅薄的孤儿寡母还能存活嘛?
这也就难怪,李世民为什么一直没有重新立后了。说得好听是怀念长孙皇后,实际上,是他也决断不了。这皇后,没法儿立。没有皇后,后宫就乱,这又毫无疑问的。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李世民,是当真头疼。
大唐周边烽烟缭绕战火纷飞,朝堂之上党阀争夺冷枪暗箭,就连后宫之中,也是云波诡谲暗流汹涌。
平静了十余年的大唐,迎来了多事之秋。
今日皇族家宴,曾经老死不相往来的长孙无忌与魏王李泰,如今却是谈笑生欢共进共出。许多人看在眼里,悟在心头,心想这同病相怜的两个人肯定是要媾和结盟了。现在军方实力极大膨胀,连长孙无忌的风头都被压了下去。曾经李承乾还在东宫的时候,李世民可是想过要改立李泰为嗣的,之所以没有决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长孙无忌不同意。
现在倒好,这舅甥俩变脸比翻书还快,居然就联盟了。但,李泰已经有些失宠,长孙无忌也不如当初那样权倾朝野。他们这种随时可能破裂的临时联盟,能够打动皇帝的心吗?
李承乾倒台后,似乎已经明朗的朝堂格局,现在又归于一片混沌。谁会是东宫太子,谁在将来领袖朝班,没人知道。
看着宴会上貌似融洽推杯换盏的“家人”们,李世民笑在脸上,苦在心头。在他看来,这些人两块脸上挂着的哪里是微笑,分明是阴阳二谋;嘴里吃嚼着的哪里是酒肉珍馐,分明就是权势与利益。
可他也无法指责这些人,因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人活在这利益场上,便如逆水行舟,身不由己。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阴德妃那样心静如水无欲无求的。
想及此处,李世民举杯,对阴德妃道:“爱妃,朕敬你一杯。”
“臣妾敬谢陛下。”阴德妃起身举杯而饮,喝完了坐下,依旧风清云淡。
李世民暗暗叹息一声,心中憋闷。
近日来,边关连送军情奏报,亦喜亦忧。北方草原那边,李勣报捷,详细叙说了薛仁贵率关西一旅残兵,愕尔浑何一战大破夷男的战事。如今,李勣统率大唐王师汇同草原九姓铁勒联军,征伐薛延陀连连得胜,破敌擒酋只在朝夕。
李世民已经在着手准备料理草原的善后之事,同时也开始关注薛仁贵这个曾经籍籍无名的关西军将领。听说他一反常规临机决断,一路北上破关斩将转战千里穿越大漠,最终将那支西征军的实力保存了下来,大破薛延陀后还从回纥那里借了几万兵马回援关西收复失地,草原诸部对他敬畏如神……凡此种种,皆是名将奇才所为。
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鄯州李道宗上奏,幻月谷大捷后不久,阳关失守薛万彻战死殉国,秦慕白已经亲率人马去救应了。
李世民清楚,阳关丢在幻月谷大捷之后,其实并不打紧。主战场仍是大非川,只要那边的局面没有失控,就算玉门关与阳关一同沦陷,那一方的吐蕃人也主宰不了胜负了。更何况还有秦慕白亲自领兵去救,定能扭转局势力保无虞。
让李世民心头压抑的是,薛万彻之死。曾经他就亲口说过,如今(李靖退隐后)本朝名将无外乎三人,李勣,李道宗与薛万彻。而薛万彻作战,‘不是大胜就是大败’。如今果应此言,他失关战死。
薛万彻,可是李世民的妹夫。现在,薛万彻的妻子、高祖李渊的女儿丹阳公主,可就刚好位列席间,正在笑吟吟的与众人把盏进酒,她还不知道薛万彻战死的消息。
“罢了,还是等几天春节过了,薛万彻的灵柩送到长安了,朕再告诉她吧!”李世民如此暗忖。
在这皇宫禁内,就算是家宴,也是等级分明规矩森严,气氛不可能有多热烈,顶多算是平和。王公贵戚们依次来与李世民恭贺新春,私下里更是忙着彼此推杯换盏交流感情,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一轮政治资本交流会。
心头有事,李世民有点高兴不起来。喝了几杯酒,寡然无味。正准备更衣离席出去透个气,他的近侍宦宦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耳语道:“陛下,弘文馆留守褚遂良说前线送来紧急军报,因此求见陛下。”
李世民心里突了一突,心想若非是重大军情,褚遂良不会在这种时候,把军报送到了后宫来。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起了身往外走,暗中嘱咐近侍,叫褚遂良到大明宫紫宸殿御书房见驾。
稍后不久,李世民到了紫宸殿,褚遂良已经等在御书房门外了。刚一见面,褚遂良就低声惊道:“陛下,西疆有变、十万火急!”
李世民心里一堵,“西疆?不是关西、不是漠北也不是剑南?”
“洮州!!”
“进御书房!”
君臣二人快步而入,褚遂良送上军报,李世民火急拆开坐下来看。刚一坐下,突然又站了起来。
褚遂良紧张的看着皇帝,君臣二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怎么可能?”李世民的脸色,惊怒交加,“噶尔钦陵怎么打到了洮州?”
“微臣也不得而知!可是,这分明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褚遂良急道,“洮州城破,治下洮阳、临潭二县被血洗屠城,军民共计一万三千余人,无一幸存,城池也被焚烧!事发之后,剑南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火速率军去救,但扑了个空。噶尔钦陵率军撤走,转扑河州。尉迟敬德率军追击,并号令临近军府兵马严加防范御敌,以防噶尔钦陵转袭关中!”
“糊涂!”李世民突然大喝一声,“尉迟敬德怎么如此糊涂!”
“怎么了,陛下?”褚遂良惊讶道。
“他被噶尔钦陵,牵着鼻子走了!”李世民双眉立竖,沉声道,“噶尔钦陵故意放火屠城,目的就是要吸引临近的剑南军来救,他是在调虎离山!”
“但尉迟将军,也不敢不救啊!万一噶尔钦陵仍旧在附近血洗城池甚至转袭关中,如何是好?”褚遂良惊讶道,“噶尔钦陵战败之后一直退守晴罗原,奇袭洮州已是惊人之举,难道他还有能力调虎离山然后分兵取川蜀?”
“那倒不会。斩关夺城,并不是噶尔钦陵的最终目的。”李世民脸色已沉,说道,“否则,他就不会飞蛾扑火一样的往我腹地杀来。除非他疯了,否则,仅凭他那么一点人马,还能灭了我大唐不成?”
褚遂良恍然大悟,说道:“这么说……他是另有目的?他是为了搅乱我军西疆防线?”
“他是想逃跑!”李世民斩钉截铁的道,“但,后有大非川追兵,前有剑南军阻拦,他不敢轻易撤退!于是,他以攻代守转移我军注意力并牵引我们的兵力,为自己撤逃营取时间与空间!”
说罢,李世民大步走到御书房后的屏风前,命人取来西疆军政地志图挂上,将手往洮州一指,说道:“看吧!他打下洮州,屯兵于松州的尉迟敬德必定来救,因为这一块防区本就是属于他辖下的。如你所言,现今这里被攻破,万一噶尔钦陵挥兵直指关中两京,尉迟敬德万死难辞其咎。与此同时,后院失火兰州也会震动,大非川、兰州定会全线而动,不得不由攻转防,兵力重心转向洮州腹地方向。你看——洮州一破,我大唐西疆全盘崩坏,不管是关西还是剑南,此前的战略部署全部被打破!虽然噶尔钦陵鱼死网破杀向关中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得不防。关中两京,也会一片风声鹤唳!”
褚遂良的脸绷得紧紧的了,大气都不敢喘。刚刚接到军报时,他知道情况很严重,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份上。现在听皇帝这一分析,他的心都突突的在跳了——都威肋到帝都了!噶尔钦陵这手闪电般的奇袭,就如同一把尖刀突然扎入了大唐的心窝腹地,当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