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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的太多了,我们这一次出战,是个么缘由你也知道,军部上下,每个人都欠我们的,我只是把我们自己立的功劳重新分配一下,没有虚功冒领,已经是看在陛下的份上了,谁敢多说半句话,就等着我们的弹劾吧,每一件功劳,都是记录在案的,经得起推敲,把你的钱拿上,去行军司马那里改过来吧。”
有了云烨这句话,赖传峰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一把就抄起那些汇票塞进怀里,拉着老邱就去找行军司马,只要不冒领虚功,行军司马一般不会阻拦,最多事后上报百骑司备案而已,百骑司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得罪领军大将,归档之后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去把杨月明,杨月礼,苟峰,还有杀敌有功,超过策勋九转的弟兄们喊过来,不要闹得动静太大。”刘进宝听到云烨的吩咐赶紧走了下去。
长孙家的老族叔一脸神秘的说:“云侯,老夫刚才看了一下,三十三贯一颗首级,算上老邱的货物,也就是四十贯一颗,可对?”
云烨点点头,表示认可,老家伙闪电般的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子汇票,拍在云烨面前,豪迈地说:“老夫要一百级!”
卖完人头,杨月明也就罢了,杨月礼在那里捶胸顿足的后悔,自己下令把好些的高丽士兵用投石机扔回大王城,也不知道这些算不算自己的功劳,亏大了,一颗人头四十贯!自己以前足足两年的俸禄啊。
第四十五节 谁都别想太舒坦
“小子,私相授受可是大罪,你想好了再做,军功乃国之重器,不容轻慢,你分军功给战死的袍泽,这是美德,不会有人出来指责,毕竟人都战死了,怎样褒奖都不为过,可是你这样拿军功出来售卖,到时候如果事发,你必定会千夫所指。”
刘方一脸忧愁的出现在云烨身边,作为军中老将,他比别人都清楚这么做的危害性,会导致军功的威信和公信力下降,也就是说,云烨这么做,就是在出卖军中所有人的利益,后果十分的可怕。
“刘师,你说的没错,这样做的确对我没有一点好处,说不定会招来大祸,可是您想想,我不这样肆意妄为,他们就会觉得岭南水师非常的好用,到时候攻个坚,当个死士,什么地方危险就给我弄到什么地方过去,您说说,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这一回战死了一千五百六十三人,我就觉得没法活了,下一回呢?会不会战死两千人?再下去会不会战死三千,等我过几年之后看到我所有的属下全都换了一茬,我是不是还带着他们继续换下去?不行,我受不了。
与其让我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在战场上,不如让我消消停停的带着他们运运粮草,捞捞鱼,把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交代过去。“听了云烨的话,刘方的脸上布满了悲哀,胡乱的摇着手说:“当兵,就是要英勇杀敌的,就是要为国捐躯的,马革裹尸不是一句空口白话,你有足够的智慧可以应对战场上的风云变化,怎么就不想着去带领更多的军马,只有在最优秀的统帅麾下,将士们的生存才会更有保障。岭南水师的确是一支少有的劲旅,攻如野火燎原,退如大海回波,在逆境中也能奋勇酣战,面对大王城,一般的军队早就心生寒意,但是在岭南水师,我没有发现这种情节,这些已经是悍卒的标准了,小子,不要把高贵的军人和污秽的商贾牵连到一起,那是对他们的侮辱,也是一种最大的伤害。”
“刘师,将士们的信心来源于自己精良的装备,和平时艰苦的训练,再加上没有半点后顾之忧,这样他们才会悍不畏死,您说说,这里哪一项离得了钱财的支持?
小子和您的认知不同,我认为,让将士们抱着一股崇高的信念穿戴着简陋的战具去战场上厮杀搏斗这才是不人道的,让他们抛弃妻子不管她们的生计自己去战场上厮杀才是最大的耻辱,所以啊,您不要再劝我了,到了书院,您有的是弟子需要教导,他们中间一定能够出现您所期望的将军,我就算了,只想着自己身边的人,高兴快活,富足的过完一生,才是我要的,我讨厌自己的部下死亡,我讨厌看见自己那些慈祥的长辈老去,这里面也包括您,您是一位战术大师,您的才华不应该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书院里有很多渴望去疆场展现自己才华的学子,您会喜欢他们的。“看到刘方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笑着又说:“您不必为我担忧,朝堂上的事情我很清楚,这些年我就没干别的,整天在和那些人斗心眼,战场之上我不行,但是说到朝堂上的自保功夫,老爷子,您恐怕不行,就从您当年诈死隐身这一点来看,就做的很不妥当,不是小子说您,您……”
“闭嘴!”刘方被云烨说的面红耳赤,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找他谈话的初衷,听到云烨不断地掀他的老底,不由得恼羞成怒,怒喝一声之后,拂袖而去。
云烨见刘方老头子进了船舱,吁了一口气,回头就笑着对那些商贾说:“我这里还有一位射雕手,不知道哪位有兴趣,他可是活的哦……“岭南水师现在很习惯用金钱来衡量自己的身价,这一次,从厨子到将军上上下下都有军功,卑沙城烧死了至少五千敌人,苍岩城也杀了不少,大王城就不用说,军中司马很干脆的写了杀敌万余的数字,云烨悄悄地问过司马,这样不负责任的写,会不会招来麻烦,谁知道不属于云烨管辖的军中司马仰天大笑着说,写少了谁信啊,军中很多的功绩就是这么写的,他自称已经写过无数的军功,就数这一次的最为真实,如果有人胆敢质疑,就去找他当朝对峙,他不把那些嚼舌根的家伙骂个狗血淋头,就算他白当了这些年的司马。
所以当厨子都具有亲冒矢石,送饭到前线的功劳时,岭南水师上下一片欢声笑语,只要回到大船上,大帅就会宣布所有人的赏格,军功是回到长安以后的事,可是钱财,上了岸就会有,没看见那些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商贾,为了凑船钱,在加紧计算财货,估值,这些人都是最好的账房。
躺在木筏子上晒着太阳,就会不由自主的谈起自己这趟的收入。
“大哥,小弟这回还是亏大了,和高丽骑兵对砍的时候,偏偏没被选上,要是和大哥一样被选上,说不定我也会多卖几颗人头,弄得现在就卖了一颗。”
“知足吧,你这回是三转军功,回到乡里,弄不好能去县衙里当捕快,对了,你狗日的不会光顾着卖人头,没给战死的弟兄分功吧?”
“咱岭南水师从来都是死者为大,小弟还做不出这种事情,多出来两颗人头,一颗算在栓子头上,另一颗被我卖了四十贯,那个商贾还想要小弟送给栓子的那颗,俺没给,要不然栓子没有人头在身,怎么风光大葬啊。”
听了这话,准备跳起来揍他的大哥这才重新躺下,把手枕在脑袋后面说:“死了的弟兄不是没军功,就是赏赐的微薄一些,朝廷对战死将士的抚恤就是一头驴子的钱,大帅知道不合适,是在变着法的给战死的弟兄做补偿,战死了,又有功劳在身的,家里的赋税是要被免掉的,而且劳役也会免除,再由咱们水师给家里补贴一点,一家子就能熬到孩子长大,记住了,这件事不许外传,大帅是背了责任的。”
听了老兵的话,年轻士兵点点头,发誓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这股保密的暗流悄悄地传遍了全营。
长孙老头坐在船舱里笑眯眯的验看着手里的丝麻,扯出来一股子,捻成麻绳,找来勾码,挂在上面,直到挂了三个勾码,才在面前的账簿上记录下了丝麻的成色等级和数量,看到老掌柜在捶腰,年轻的活计就说:“老太爷,您都有十几年没碰这些事了,还是我们来吧,您老多歇会您看啊,手都屠戮掉皮了。”
长孙老头哈哈一笑,看看自己的手对心腹伙计说:“我这是高兴的,离哥儿,煌哥儿,燕哥儿他们的出身有了着落,你说我不该高兴一下,三房的节哥儿,不是补了一个九品小吏么?他父亲可没少在我面前显摆,弄得夫人总是埋怨说我不懂得去本家走动,现在好了,三个孩子这回都在我身边,赶上了这场泼天的富贵,咱家斩首一百六十五级,三个孩子最少都会是车架检校官,离着皇族最近,三房的那个文部小吏,实在是不够看。”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大笑。
“老掌柜,这也就是娘娘下了严令,不许咱们走她老人家的路子,要不然,以咱家三个哥儿的品性人才,早就出仕了,还用得着我们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帮着干活。”活计这些年也早成大伙计了,对这些粗活也好些年没干了,猛然间干起来,很不高兴。
“你懂个屁啊,就是娘娘发话了,三个哥儿就能有军功了?云侯这事办的很漂亮,不同于别人克扣将士军功,自己捞钱,在这里都是我们面对面的和那些有功的将士说好了的,一手钱,一手军功,两不相欠,由将士自己去监军司马那里改过来的,没有人有怨气,所以不存在手尾,就算是有一两个被人家收买想要把事情捅出来,估计还没怎样呢,就会被别的将士弄死,这就叫犯了众怒,跟何况咱家燕哥儿的确亲手砍死了两个高丽人,所以这个军功咱家要定了,现在干点活怕什么,回到家里,有你占便宜的时候。
主仆二人哈哈一笑,接着忙起手里的活来。
无舌翻着手里书,看几眼,就拿起钵子里的豆子往嘴里填几颗,嚼得嘎嘣嘎嘣的,对面的刘方不厌其烦,好几次想要说说无舌,最后还是强忍了下来,拿起自己手里书,翻得哗哗的响。
“刘老弟,你心不静啊,往日老夫嚼豆子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不耐烦吧,还在为云侯的事情操心?“刘方重重的放下手里的书对无舌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也是在皇宫里混了一辈子的人,你说说,你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么?““见过!“无舌回答的斩钉截铁。
一句话把刘方噎的没法往下说话了,喘了口气又问:“谁啊?““外面那位,老刘,你在河北,不知道长安的事情,云侯这回出征,那可是有缘由的,他是被满长安的勋贵硬是给逼出来的,这回运气好打了胜仗,完成了任务,这趟回去,你看着吧,他不会让所有人好过,知道他为什么要立那个碑么?你以为他是在彰显军功,错!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点军功放在眼里,他是在给满朝文武添堵,让他们去给高丽人解释,你看他刚开始还知道藏头露尾,后来他的手下死了一千多,心里就立马不舒服,他不舒服,凭什么别人就要舒服?大家一起难受才是正理。“
第四十六节 我的金子!
融化的雪水汇成小溪,沿着发青的草梗汇入了辽水,清澈的河水变得有些浑浊,云烨趴在船边,呆呆的看着翻滚的河水发愣,什么都不做,这个动作也只保持一会,就翻过身子,胸口被挤压的很痛。
不算不知道,一算就会吓一大跳,这一路上,自己的部下战死了一千五百六十三人,伤残了两千四百零六人,云烨挨个看过了,战后能自理生活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剩下的五百多人,不是少条胳膊,就是断了腿的,还有十几个双目失明的人,少了腿的,自己到时候搜集材料给他们安上假肢就是了,剩下的人今后该如何生活啊?
云烨的的座舟已经变成伤兵船,两个辅兵,悄悄地抬着一个担架想从后面溜过去,担架上用白布蒙着一个人,很明显,又是一个伤重死去的军卒。
“等一下,我看看。”他站起来,来到死去的部下面前,掀开麻布瞅了一眼,这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胸口有一大片糜烂的伤口,是被高丽人的投石机投掷的热油烫伤的,看了一阵子,他又把麻布轻轻地盖上,挥手让辅兵们抬走。
再一次来到船头,看着河水继续发呆,旺财撂着蹶子,来到他的身边,每回云烨感到孤单或者无助的时候,旺财都会过来,不说话,也不会说话,就是拿它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以前的时候,云烨会絮絮叨叨的对旺财说话,旺财偶尔也会打个响鼻回答,可是今天,云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船上还有十几个人会死,没办法,伤的太重了,筏子上还有成堆成堆得尸骨,一到晚上,磷火会透过布袋子明灭不定,面前的一切早就超越了他的承受范围,这一次售卖军功,与其说是为了将士们找点福利,不如说这是他在发泄,发泄心中的怒火。
关中人喜欢战斗,陆战的主力就是他们,水军相比之下,就损失的很少,战死对于关中人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鄣,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妻饮泣巷哭,遥设虚祭,想魂乎万里之外“这是蓝田县志上记载的一段话,云烨记得很清楚,当年看的时候就觉得很蠢,现在看起来,好像更加的蠢。
尸骨的味道不好闻,哪怕经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有臭味飘过来,时间还没有把这人从人们的印记里消磨干净。
从怀里掏出荷包翻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