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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知远一愣:“哦?那陛下是另有要务委臣去办?”
武则天长叹一声:“最近朕精神恍惚,心智混乱,几有崩溃之势,朕已经感觉到了,再这样下去,大限不远矣。”
王知远猛吃一惊:“陛下何出此言?”
武则天摇了摇头,刚想说话,突然王知远身体一晃,喉头发出“咯”的一声,双眼翻白,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像是羊角风突发。
武则天大惊:“你、你怎么了?”
王知远一声大叫,“扑通”栽倒在地,四肢抽动,浑身颤抖。
武则天吓得坐起身来,大叫一声:“来人!”
殿门大开,春香和内侍一拥而入,武则天惊叫道:“快,看看国师怎么了?”
话音未落,王知远“腾”的一下翻身坐起,春香等人停住了脚步。
武则天惊道:“知远,你这是干什么?”
王知远没有理会她,慢慢站起来,走到寝殿中央,仰起头来对着空气大声道:“章怀太子、二位娘娘!皇帝在此,请你们马上离开!”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一个个都吓得呆若木鸡。武则天更是浑身打颤,问道:“你、你说什么?”
王知远厉声道:“此乃大内禁中,天子居所,尔等阴鬼怎能进入!岂不闻阴阳有界,尔等胆敢擅越雷池,作祟宫禁,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一声炸雷响起在殿门前,武则天一声惊叫,上下牙关不停地打架。
王知远大步走到殿下,伸手指向空中,怒喝一声:“三位,知远尊尔等生前身份,不愿妄动杀机!听我好言相劝,立刻离开宫中,否则,就不要怪知远无情了!”
武则天怯生生地望着空中,春香和一众宫女内侍,惊疑不定地四下看着。忽然王知远一声大叫,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地。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阵阵牙关击打的“咯咯”声,武则天浑身颤抖,冷汗涔涔。
“啊!”的一声大叫,王知远翻身坐起,一见殿中情形,便快步走到武则天面前,双膝跪道:“陛下,请恕知远无状。”
武则天战栗着道:“知、知远,你、你看到了什么?”
王知远答道:“啊,没、没什么。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陛下就不要问了。”
武则天簌簌发抖,问道:“你看到了李贤、王皇后和萧良娣,对吗?”
王知远猛吃一惊:“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武则天急切地问:“他、他们走了吗?”
王知远点点头。
武则天道:“你刚刚为什么不作大法除掉它们?”
王知远苦笑了一下:“臣自幼修得一双阴阳之眼,可见徘徊在三界之中的异物。以臣的道行来说,预测未来、作法度人、攘祸避凶,乃至驱魔逐鬼这些都可以做到,但却无法将鬼除掉。”
武则天问道:“为什么?”
王知远道:“陛下明鉴,鬼乃无形之物,以法驱之则可,却不能将其毁灭,否则,有干天和,必遭天谴。而且,臣也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法力。臣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空言恫吓,暂时将它们吓退而已。然而,以此情景看来,厉鬼已深附宫中,恐怕难以将其驱走。”
武则天不胜惊惧:“它们为什么要缠着朕不放,难道真要朕为它们抵命吗?”
王知远道:“鬼怪之事在凡人眼中看来,恐怖可怕。然而它们却与人一样,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和规矩。所谓的厉鬼作祟,一般来说,也不过是死去的冤魂无所依靠,无路可入冥界,往生阳间,这才化作厉鬼搅闹人间。”
武则天道:“可有办法化解?”
王知远沉吟片刻,道:“只要以令符镇住其魂魄,再以水陆道场予以超度,便可使其得到路径,进入轮回。”
武则天赶忙道:“那么对付李贤三人的鬼魂可不可以用这种方法?”
王知远摇了摇头:“刚刚臣曾试过以五雷之法镇住李贤和王、萧二鬼的魂魄,然而却只将三鬼吓退。这就说明,它们的法力足以抵御驱鬼之法,以这种法力而论,完全可以自行找到进入冥界的路径。因此,可以说,它们并不是因无法往生而作祟搅闹,是另有所图。”
武则天吓得瞠目结舌:“另有所图?”
王知远点点头:“是啊。陛下,自今日起,宫中恐怕不会再有安宁之时了!”
武则天的脸色登时大变:“难、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王知远长叹一声,没有说话。武则天颤声道:“数月来,朕被恶鬼缠身,不得安宁,以致身体羸弱、精神恍惚,严重之时,竟至心智俱丧,倒生昏乱。朕已年过古稀,怎能经得住如此惊吓?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落得形神错乱,就是失心疯了也是极有可能!”
王知远长叹一声,点点头:“陛下,能不能容臣几日,想一想办法?”
武则天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夜,东都城内一家客店门前,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停在客店门前。车夫纵身跳下车来,伸手打开车门,一个身穿黑色套头斗篷的人,快步走进店内。
在一个房间内,四个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坐,宰相张柬之赫然在内。门外脚步声响,门轻轻打开,黑袍人走进来,掀开头顶的风帽,正是太子李显!一见在座众人,李显似乎愣了一下。
张柬之赶忙站起身来:“太子殿下。”
李显点了点头,他心生疑窦,问:“柬之,深夜唤我所为何事?”
张柬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道:“臣先为殿下介绍几个人。”说着,他一伸手:“这位是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大人。”
太子一惊,赶忙拱手道:“久闻黄头都督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多祚赶忙道:“殿下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张柬之接着介绍道:“这二位是检校羽林卫将军敬晖和桓彦范大人。”
二人躬身施礼,李显赶忙还礼。
张柬之道:“殿下可曾听说,今夜宫里又出事了。”
李显一惊,道:“不曾听说。”
张柬之道:“皇上为恶鬼缠身不能自拔,臣恐她命不久长了。”
李显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张阁老的意思是……”
张柬之道:“我已说动三位将军,一旦皇帝宾天,便立刻动手,除去武氏余孽,还我李唐神器!”
李多祚轻声道:“末将掌管北衙,负责宫城禁卫。只要皇帝御龙宾天,末将立刻将宫城封锁起来;而后,敬晖和桓彦范二位将军统率羽林卫封闭东都,清除诸武,扶太子登基!”
李显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转向张柬之,迟疑地道:“张阁老,这样能行吗?”
张柬之微笑道:“只要有三位将军支持,一切便万无一失!”
李显徐徐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梁王府后堂坐着几个身着戎装的将官。武三思慢慢踱着,猛地,他回过身道:“就这样。一旦皇帝宾天,我们便立刻动手!首先是要清除狄仁杰、张柬之、李多祚、姚崇这些拥唐老臣,而后,逼李显逊太子位,传之与我,这样,便大功告成!”
下坐众将徐徐点头。
邙山西林。天色阴晦,乌云四合,空中飘着牛毛细雨。人迹罕至的西林笼罩在阴森的气氛之中。山风吹来,在两侧的山壁间回旋,发出呜呜的鸣响。
一个马队从容地行走在林中,正是狄公、李元芳、曾泰、何云以及永昌县的衙役捕快。狄公四下里观察着。身旁的李元芳道:“这个地方端的是鬼气森森!”
狄公笑了笑没有说话。后面的曾泰催马赶上来:“恩师,刚才捕快说,前面就是将军庙。”
狄公点点头,对身后众人道:“大家加快速度!”
却说那将军庙,只是一座不大的小庙。庙前怪树横生,蒿萎满地,一片荒颓破败的景象。庙门早已被大火烧得坍塌下来,只剩下几处断壁,一点残垣。远处马蹄声响,狄公率人来到了庙门前。众人翻身下马,快步朝庙内走去。
庙内砖石瓦砾四处堆积,院中立着一棵古怪的老松,枝桠蔓展,好似魔鬼舞动的身躯,一见之下令人心生畏惧。不远处的正殿早已被大火烧得精光,只剩下了一个基座。狄公朝众人一挥手,快步向正殿的基座走去。
基座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狄公、李元芳和曾泰走上去。整个基座用青石铺成,上面刻着一些花纹。狄公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突然他浑身一抖,向李元芳和曾泰招了招手,二人赶忙走到他身旁。狄公指着一块青石道:“你们看看,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二人蹲下身仔细地观看。曾泰犹豫道:“好、好像是一只鸟。”狄公问:“什么鸟?”
李元芳道:“好像……是一只鹰。”
狄公道:“这只鹰眼熟吗?”
李元芳低下头去仔细看了看,突然一声惊叫:“滴血雄鹰!”
曾泰一惊:“什么?”
李元芳道:“你仔细看看,这只鹰和车厢内壁上画的那只滴血雄鹰是一模一样的”。曾泰仔细一看,登时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狄公深吸一口冷气:“看来,这只滴血雄鹰与将军庙的主人宇文承都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难道……凶手真的是这位前隋名将的鬼魂……不、不可能,世上没有鬼!”
李元芳轻声道:“可大人,这一切,该怎么解释?”
狄公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
突然身后发出一声惨叫,狄公一惊,回过头去,只见那棵张牙舞爪的怪松前,一名捕快跪在地上不停地呕吐着。狄公一愣,快步向怪松走去,李元芳和曾泰紧随其后。
捕快拼命地呕吐着,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狄公问道:“怎么了?”
捕快用手向松树里面指了指,众人围上去,登时被眼前那恐怖的景象惊呆了。宽阔的树洞里,堆满了人头和手臂,鲜血淋漓,四下漫溢。狄公惊讶得目瞪口呆,嘴唇轻微地颤抖起来。
忽然,身旁“咯”的一声,狄公回过头,只见曾泰一把捂住嘴,快步跑到一旁不停地干呕着。这一来,所有的衙役捕快都感到胸中憋闷,腹内翻腾。大家无声地散了开去,霎时间庙中传来一片干呕声。
李元芳回过头来,对狄公道:“是鬼。是鬼呀,大人!”
狄公没有说话,他慢慢蹲下身,蘸了蘸地上的血在手里捻了捻道:“是鲜血。也就是说凶手再一次出动了!可是,死了这么多人,为何不见报案呢?”
天空中飘着小雨。恩济庄村西头的院落前站满了村民,大家探头探脑地向院子里望着。院子里,一个人满院疯跑,嘴里不停地喊着:“无头鬼!无头鬼!”此人正是昨晚到恩济庄借宿的方根生。
院外,村民们议论纷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嗨,一大早起来就听见有人大喊大叫,我叫了几个人循着声找到这里,就看见这个疯子又跳又喊。”
“这个人是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啊,不是本村的。好像是个外地人。”
“这家伙跑到鬼宅来干什么?不要命了!”
两个年轻人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一位老汉吓得拉住二人道:“你们不要命了!没听老辈人说起过,只要踏进过这座鬼宅的没有一个得好死!给我回去!”
两个年轻人嘟囔着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小雨仍在淅沥沥地下着。狄公站在青阳岗上的坟场中,静静地望着江小郎的墓碑。李元芳、曾泰、何云等人立在身后。阴森森的气氛,令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分外压抑。良久,狄公徐徐回过头来道:“这里就是江家庄的故址?”
曾泰点点头道:“学生是依高如进指点找到这里的,应该是确实无疑。而且,恩师请看,远处是一片废墟,正像高如进所说,几十年前,江家庄曾被一场大火烧成了一片白地。”
狄公四下看了看,点点头:“一百多座坟茔,死者竟都是江姓。这到底是为什么?几十年前的那桩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泰颤声道:“高如进说,那是厉鬼作祟,阴兵杀人。”
狄公转过身来,笑了笑,缓缓走出坟地。他扫了岗下的小村庄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村子?”
曾泰道:“恩济庄。”
狄公点点头道:“走,进村去看看。”说着,一行人向恩济庄走去。
鬼宅院里,方根生跪在地上,用头拼命地撞击着地面,嚎叫道:“鬼呀!无头鬼!抓鬼呀!抓鬼呀!”
院外,村民们围了一个大圈,边看热闹,边叽叽喳喳地议论。忽然一个中年人对大家道:“我说乡亲们,咱们也不能看着这个疯子就这么喊下去呀,总得想个办法!”
先前那位老汉道:“庞三,这个鬼宅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故老相传,这可是个死宅,沾上家破,挨着人亡,你说咱们能想什么办法?”
中年人一拍胸膛:“我知道,大家都怕惹上晦气。我庞三不怕,我进去!”说着,他大步向院里走去。
就在此时,院里的方根生猛地跳起身来,呆呆地望着院外围观的人群。忽然他大声喊道:“天兵天将来了!抓鬼呀!”说着,向院门外猛冲过来,围观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