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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继续追问:“营州都督赵文翙借道突厥转进东硖石谷,大军竟然失踪在突厥境内,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昌鹤抬起头来:“事起仓促,臣实在是难知端倪,现已派遣兵部司农郎李翰前赴甘凉,查察此事。”
武则天怒叱道:“哼,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李昌鹤哆哆嗦嗦地答道:“臣知罪!”
武则天叫道:“怀英!”
狄公越步出班:“陛下。”
武则天命令:“立刻下旨,自即日起,免去李昌鹤兵部侍郎之职,留部听用!”
狄公道:“陛下,李大人虽有失察之责,但此事确系歹人策划周详,事先又毫无征兆。说到失察,臣身为内史,首当其冲,请陛下降罪责罚。”
张柬之也越班而出:“陛下,臣身为鸾台侍中,身系军国大事,当此之时,也难辞其咎。”
武则天的脸色稍有缓和,对李昌鹤道:“起来。”
李昌鹤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谢陛下。”
武则天命令道:“此事关乎天朝威严,社稷安定,务求尽速查清元凶,整顿军备,安抚崇州,以待再战!”
狄公等三人齐声道:“陛下所言甚是。”
武则天问狄仁杰:“怀英,依你看谁可当此重任?”
狄公略一踌躇,一旁的张柬之道:“除狄公之外,无人可担此任!”
李昌鹤赶忙道:“陛下,狄阁老德高望重,在军中颇孚众望,且素有‘神探’之名,担此重担再合适不过了。”
武则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目光望向狄公:“怀英,三年前幽州一案,你旬月告破,令举朝震惊。而今,这副担子你恐怕又要当仁不让地挑起来了。”
狄公答道:“事关江山社稷,臣岂敢推辞!”
武则天道:“好,就这样定了!怀英,兹委尔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崇州大都督,提崇州事,率左卫主力往镇崇州,一来御强寇于城下,二来查察此案,便宜行事,圣旨即刻下达!”
狄公道:“臣遵旨,谢恩。”
武则天道:“崇州刺史丘静不谙军事,不体大局,竟置三军将士于不顾,危急之时拒不为大军提供粮草被服,致使大军羸弱,致遭败绩,着即免去其崇州刺史之职,命千牛卫押解进京,听候处置。”
狄公道:“陛下圣断。”
武则天继续道:“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虽遭败绩,但情非得已,且在此前曾屡屡上表言明处境,然塘报却为歹人截夺,实非彼之过。命其留任崇州暂任崇州刺史之职,候援军到达,协同怀英整顿军务以利再战。”
狄公道:“臣遵旨,谢恩!”
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塞外雄关崇州的万斤铁闸徐徐升起。静夜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千牛卫飞奔入城。
大将军府正堂上,王孝杰心神不定地徘徊着,门声一响,右威卫将军苏宏晖快步走了进来,急促地道:“大将军!圣旨到了!”
王孝杰点了点头,快步迎到正堂门前,一众卫士簇拥着千牛卫将军快步走来。王孝杰赶忙迎上:“恭迎钦差大人。”
千牛卫将军道:“大将军不必多礼,皇上钦点,圣旨由你宣读。”
王孝杰一愣:“哦?”
千牛卫将军递过圣旨,王孝杰赶忙展开看了一遍,长长地舒了口气,微笑道:“真是天恩浩荡,明察秋毫啊!将军,咱们这就走吧。”说罢,二人火速奔赴崇州刺史府。
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回荡在刺史府的公堂之上,气氛异常紧张。崇州刺史率合衙僚属快步而出。领头的王孝杰手托圣旨,高声喊喝:“圣旨到,崇州刺史丘静接旨!”
刺史丘静愣住了。王孝杰皱了皱眉:“大胆丘静,见圣旨竟然不跪!”
丘静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倒,叩下头去:“臣崇州刺史丘静接旨!”
王孝杰展开圣旨念道:“旨诣崇州刺史丘静,北边乱事,关河不宁,崇州一战,败伤天威!尔身为刺史,不谙军事,不体大局,竟置三军将士于不顾,危难之时,挟私报复,拒不为大军提供粮草被服,使大军羸弱,致遭败绩,着即免去崇州刺史之职,由大将军王孝杰接任,命千牛卫押解进京,听候处置。钦此!”
丘静猛地抬起头来,张大了嘴,他的惊讶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身旁的众僚更是个个目瞪口呆。王孝杰冷冷地道:“怎么,丘静,你不想接旨吗?”
丘静的嘴唇颤抖着,愣了好久,才慢慢叩下头去:“臣丘静,领旨,谢恩。”说罢,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中含着泪水。
千牛卫将军将圣旨递过去:“看看吧。”丘静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了。”
千牛卫将军点点头,冲身后的卫士们一挥手:“把他带走!”千牛卫一拥而上,将丘静的纀头打去,套上刑枷。忽然一旁的崇州长史高叫道:“将军,冤枉啊!自战役开始以来,丘大人安抚百姓,转运粮草,在大军溃败之下,孤军守城……”
王孝杰一声厉喝:“给我住口!”长史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孝杰叱道:“什么安抚百姓,转运粮草,孤军守城,真是一派胡言!丘静坐拥孤城,妄自尊大,拒不服从本帅调遣,置大军生死于不顾,真是罪无可逭!而今天威降责,尔等竟还敢高喊‘冤枉’二字,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尔等要与丘静共同领罪吗?”
长史吓得浑身一抖,赶紧闭嘴。丘静慢慢地站起身来,发出一阵辛酸的笑声,而后慢声道:“王将军,你好自为之吧!”
王孝杰冷笑道:“丘大人还是想想怎么和皇帝解释吧!”
丘静望着王孝杰,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千牛卫将军一摆手:“带走!”卫士们一声吆喝,将丘静架起快步向外走去。丘静一路笑声不断。长史泪水夺眶而出。
虽是深夜,刺史府门前却围满了百姓,大家议论纷纷:“这年头儿,好人没好报,丘大人,多好的官儿呀,你看,给带走了。”“这要是契丹人来了,咱们崇州就完蛋了!”“谁说不是呀!”
千牛卫护卫队将丘静押上囚车,千牛卫将军翻身上马,一声断喝:“起队!”护卫队徐徐起动,押解着囚车飞马冲出门去。
狄府正堂上红烛高燃,狄公缓缓踱着步,双眉紧锁,低头凝思。忽然,他停住脚步抬起头来,轻声道:“贺兰驿,贺兰驿……”
如燕推门进来,轻声喊道:“叔父,叔父。”
狄公一惊,回过头来:“啊,如燕呀,有事吗?”
如燕道:“李将军让我来告诉您,曾叔叔醒了。”
狄公一喜:“哦,走,去看看。”
二堂上,曾泰斜靠在榻上,狄春给他喂药,元芳坐在一旁。门声一响,狄公和如燕快步走进来。曾泰挣扎着探了探身:“恩师。”
狄公一把按住他:“别动,别动。”
曾泰惭愧地道:“恩师,学生无能,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没有办好。”
狄公微笑道:“好了,别自责了,这怎么能怪你呢。曾泰呀,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
曾泰长叹一声道:“我从馆驿出来后直奔县衙,命属下备车赶往神都。”他把当时的情景细述了一遍——
夜色沉沉中,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着。曾泰坐在车内,焦急地向外观望,嘴里不停地催促着:“快,再快一点!”
忽然,车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红衣的蒙面女子掠进车内。曾泰猛吃一惊,张口要喊。红衣女子轻轻一掀胸口的机括,“啪”的一声轻响,一根无影针钉在了曾泰脖颈上。曾泰登时双眼翻白,脸色大变,徐徐地倒在车厢中。
曾泰接着说:“后来的事情,学生就不知道了。”
狄公点了点头。元芳道:“大人,和您所料的丝毫不差!”
狄公问:“曾泰,那份塘报还在你手中吧?”
曾泰点点头:“正是。当时学生就是怕出这种意外,因此,将塘报连看几遍,背熟后便将原件放在县衙二堂的公事板之内。”
狄公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微笑:“好啊,曾泰,经过几年的磨练,你做事越来越老到了!”
曾泰笑道:“那还不全仗恩师的教导!”
狄公吩咐狄春道:“狄春,明日你亲自前往永昌县将塘报取回。”狄春应道“是”。
狄公对曾泰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我们恐怕要马上出发前赴崇州。”
曾泰点点头:“刚刚元芳都告诉我了。”
狄公道:“眼下事态非常紧迫,皇上已委我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往镇崇州,我们不能再等,要立刻行动起来!”
众人徐徐点点头。狄公略一沉吟道:“元芳,你连夜出发,立刻赶往贺兰驿。我看那里定然不会风平浪静。”
李元芳道:“即使水面平静,水下也必有暗涌!”
狄公笑着点点头:“调查完毕,你便赶到崇州与我汇合。”
李元芳一拱手:“卑职这就下去准备,今夜就动身。”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去。
狄公望着曾泰:“曾泰,我看你也不必回永昌县了,明日我具表将你调在我麾下听用,你就随我前赴崇州。”
曾泰大喜:“那太好了,学生求之不得!”
狄公点点头,长叹一声:“我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如燕嘟着嘴道:“李将军走了,曾叔叔跟您去了,那我呢?”
狄公一愣,继而笑道:“你一个女孩子,还是留在洛阳吧。”
如燕别别扭扭地道:“那,好吧。”
狄公转身对狄春道:“立刻收拾行装,三天后我们汇同大军一起出发!”
狄春领命。狄公道:“哦,还有,那个驿卒王铁汉也让他跟我们一道走,到了崇州,有些情况还要向他了解。”
如燕轻声嘟囔着:“都走了,就把我一人留下,我又不是看大门的。”
狄公转过身来:“如燕呀,你在嘟囔些什么?”
如燕笑了,她伸手挽住狄公的胳膊:“叔父,您想想,要是您在路上闷了,怎么办呢?”
狄公一愣:“我不会闷的。”
如燕晃了晃他的胳膊:“我说万一呢?”
狄公道:“万一……那你的意思是?”
如燕赶忙道:“如果有我在,还能跟您说说话,给您解解闷儿不是。万一有案子,咱也能帮您分析分析,我挺聪明的,我爹就说我像您。”
狄公哈哈大笑:“说了半天,你还是想和我一起去呀!”
如燕道:“您再考虑考虑。”
曾泰笑道:“恩师,如燕可是了不起呀,把她带在身边,也许真能帮上您的忙。”
狄春也道:“老爷,就让小姐跟咱们一起去吧。”
狄公犹豫了片刻道:“而今崇州新败,情势不稳,我怕会有危险呀。”
如燕赶忙道:“我不怕危险,危急时刻我才显身手呢。”
狄公笑了:“你爹把你交给我,我怎么能让你屡屡犯险呢?永昌之事,若不是你的运气好,恐怕也会落得和曾泰同样的下场。”狄公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头:“好了,这样吧,我答应你,只要崇州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就派狄春接你过去。怎么样?”
如燕的嘴撅了起来:“那得什么时候呀?”
狄公笑了:“多则一月,少则十天。”
如燕委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李元芳连夜收拾随身物品,打入包裹。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手边的那口链子刀上。他拿起刀,轻轻地挥了挥,随手将链子刀也一同塞入包裹,系好,然后将幽兰剑横插过去。
外面有人敲门,李元芳喊了声“进来”。如燕走进来,李元芳道:“哟,如燕,怎么是你呀?”
如燕笑道:“李将军,我想求您个事儿?”
李元芳道:“你说。”
如燕道:“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走啊?”
李元芳愣住了:“你,跟我一起走?”
如燕道:“是呀。”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大人知道吗?”
如燕笑道:“他当然知道了,要不我哪敢来找您呀。”
李元芳道:“行,没问题,只要他知道。”忽然李元芳心里犯了嘀咕,既然狄公同意,为何她还要来问他。他点了点头:“我去问问他。”说完,向门口走去。
如燕一把拉住他:“哎,你别去!”
李元芳回过头,笑道:“怎么?”
如燕脸一红,松开手道:“哎呀,男子汉大丈夫胸怀宽广,四海为家,还这么婆婆妈妈的,我说叔父知道,他就肯定知道,还有什么可问的。”
李元芳笑了:“好吧,不问就不问。”说着,他转身走了回来。
如燕松了口气。李元芳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随口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让你去呀?”
如燕道:“他说怕有危险。”她一下明白过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元芳看着如燕,不再说话了。如燕的嘴撅了起来,气哼哼地道:“没错,叔父不让我去!所以我才来求你呀!你们都去玩儿了,凭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洛阳!”
李元芳苦笑道:“如燕呀,你以为我们是去玩儿呀?”
如燕哀求道:“哎呀,我求求你了,就带我走吧!”
李元芳摇了摇头:“大人不同意,我绝不能带你走。”
如燕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