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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鲁并非雄心壮志之辈,也非悍不畏死之徒,不降刘璋,只因为与其有杀母之仇,刘璋也知道这一点,离座上前,用只有张鲁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师君若降,我委你汉中太守,继续总揽汉中民政。”
张鲁微微动容,自己割据数年,不时攻略西川,甚至与庞羲联合谋取成都,没有想到刘璋竟然还愿意让自己继续执掌汉中,若是其他诸侯如此,张鲁早已感激涕零。
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张鲁岂能归顺,偏过头道:“败军之将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吧。”
刘璋轻声一笑:“师君不畏生死,刘璋着实钦佩,但师君希望看着五斗米教从此烟消云散吗?”
张鲁眉毛一抬:“五斗米教教众何止十万,你能如何?”
“屠城。”刘璋语气平淡,无所谓地道:“反正汉中乃师君根基之地,我若杀师君,汉中必然不稳,还不如全部屠干净来得快活,除非师君认为本官不敢。”
“你……”张鲁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刘璋嘴唇颤动,五斗米教乃张陵、张衡、张修及张鲁四代基业,张鲁怎忍一朝废弃,可是要他投降刘璋又下不了决心。
“好了。”刘璋把张鲁的手指压下去:“我知道师君是在为母亲之事对我耿耿于怀,当年我因丧妻之痛,牵连师君之母,现在也是追悔莫及,汉中百姓不能没有师君,若师君答应助我一臂之力,刘璋愿意当着益州文武的面向师君赔罪,并为令堂修建墓池供奉。”
刘璋说这番话,倒不真是因为汉中没有张鲁不行,而是看到南郑国泰民安,民殷富足,实在不忍杀了张鲁,搅动一方安宁。
刘璋对张鲁拱手折节下拜,周围文武尽皆动容,张鲁看着面前的刘璋,挣扎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罢了,州牧大人,你起身吧。”
刘璋抬起头喜道:“师君这是答应本官了吗?”
张鲁缓缓摇头,怅然道:“大人杀我母亲,我岂能在大人手下为官,遥想当年我与张修割据汉中,不过是想找一个平静的地方传教,实现心中宏愿,后来张修慢慢心存野心,妄图利用五斗米教争霸天下,我不得已杀之。
经营数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南郑繁荣,民朴物丰,我实在不忍心这些百姓因为我沦难。只希望大人善待汉中百姓,然后赐我一方孤山,一座小岛,让我传教泽民,终老天年,张鲁就感激不尽了。”
刘璋听着张鲁说话,才真正明白张鲁割据汉中杀死张修的原因,这是一个为了实现心中理想,并努力付诸实践的人,又何尝不是与自己想匡扶天下一样?
法正看张鲁已无抗拒之意,走到阎圃面前,微笑道:“早闻汉中有一位叫阎圃的名士,治理汉中井井有条,在军事上也有独到见解,却不知法正有无荣幸与先生一起共事。”
阎圃看了一旁的张鲁,叹道:“师君既愿投靠州牧大人,阎圃如何不降。”
“如果这样……”法正脸上露出笑意,在阎圃耳边说了几句,阎圃一惊,默默点头。
刘璋说服张鲁,转身走向高台,朗声对汉中官员和围观的南郑百姓道:“张鲁及各汉中文武,治理汉中风调雨顺、百姓化德,民风淳朴,功高卓著,汉中官员全部留任,各回原职。”
汉中文武们一直战战兢兢的跪着,这时听到刘璋的话,终于放心下来,脸露喜色,一齐下拜叩谢。
“张鲁师君,功德无量,奈何厌倦红尘,一心传道泽民,本官意,辟蜀西峨眉山为师君传教之地,以千人为限,所有教民自愿跟随,超过限制的,可于山下定居,五年免税。”
周围围观的教众百姓都欢呼起来,张鲁在汉中甚有民望,泽陂贫民的五斗米教更是深入人心,这时听了刘璋的话,都很高兴,有的已经下决心跟随张鲁前去峨眉山。
“至于师君杀张修一事……”刘璋顿了一下,这次川军攻南郑打着为张修报仇的旗号而来,也正因为这样,百姓才迟疑着没有帮张鲁,不可能不提这事。
川军为张修报仇,不能污贬张修,又不能让张鲁承担杀前任天师之罪,还真有点困难。
第086章 比刘备更可虑
就在这时,阎圃出列拜道:“禀报主公,此皆是逆臣杨松擅作主张,派人杀了张修师君,与张鲁师君无关,杨松仗着是汉中豪族,张鲁师君不忍汉中动乱,才没有说出真相,还请主公明察。”
阎圃的话,引得教众百姓窃窃私语,纷纷露出愤怒之色,他们本来就不愿相信是他们尊敬的张鲁杀了张修,这时有一个替死鬼,都是义愤填膺,一些教众已经喊起来:“杀了杨松,杀了杨松……”
群情激奋,刘璋看向法正,法正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刘璋咳嗽一声,脸色瞬间变成痛苦状:“本官痛心啊,杨松乃献降功臣,本来本官打算任命杨松为汉中太守,却没想到此子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杀害前任张天师,挟持张鲁师君割据汉中,罪不可赦,好厉害,立刻去带出杨松,就地格杀,头颅悬城三日。”
“是。”好厉害拧着大锤领命而去。
截至此时,南郑百姓已经对川军有了初步认可,刘璋看着一众渴求赏赐的蛮军,又道:“五溪蛮军奇袭东城,为破城首功,赏酒三千坛,大宴三日,其余粮食布匹铁器食盐,着成都运往五溪,沙摩柯封五溪将军,少领主萧芙蓉嘛……”
刘璋对萧芙蓉是女儿身有些为难,萧芙蓉却已经神情激动,无比期待地看着刘璋,只想刘璋给自己封个什么大将军才好,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报。
“禀报主公,五溪蛮军进城扰民,偷拿百姓物品,百姓希望他们归还。”
刘璋放眼望去,那些蛮军破烂的衣服里,这里露出一点红色,那里露出一点绿色,沙摩柯手腕上带着一根烧饭铁锅的崭新铁圈,还洋洋得意,恐怕是以为捡到手镯了。
百姓们都望着刘璋,刘璋这时真是感觉压力山大,也知道这是汉中民心的最后一道考验了,清了清嗓子道:“五溪蛮军,军纪混乱,祸乱百姓,着所拿物品按五倍价值归还,一天之内不还的,立斩,首领萧芙蓉,统军无方,功劳不予封赏,另罚钱五万,用于资助汉中粥棚,三天不交钱,斩首示众。”
刘璋说完,全场大哗,汉中百姓怎么也没想到刘璋治军如此严厉,他们本来觉得只要这些蛮军肯归还物品就行了,刘璋最多责骂几句,却没想到竟然定了杀头之罪,一些将领出列求情,刘璋一挥手,冷声道:“谁敢求情,同罪。”
百姓感动莫名,俯身下跪:“州牧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芙蓉呆在雪地,其他蛮军士兵你望我我望你,拿出怀里腰里裤腰带里的小玩意,不知所措,要他们归还还勉强办得到,五倍?他们哪来的钱?
萧芙蓉喃喃道:“这下死定了,我去哪弄这五百万钱啊。”
沙摩柯满面疑惑:“不是五万吗?怎么变五百万了?”
“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法正走向神情恍惚的萧芙蓉,微笑道:“萧姑娘无须担心,主公这是爱护你们呢,除了那些百姓一定要求归还的,你们喜欢的话尽管留下就是,只是以后记得要严明军纪,我们汉人打仗不兴劫掠的。”
“那赔钱怎么办?”
“主公会帮你们付了的。”
“真的吗?”沙摩柯爱惜地看着手上的“手镯”,说实话,要他把这心爱之物交出去,还真是肉疼,这时真是对刘璋感激涕零,感慨地对萧芙蓉道:“州牧大人真不错啊,早知道我就去参加四科举仕了。”
“是啊,是挺……不错个屁。”萧芙蓉猛然醒悟,看着上面还在兴高采烈演讲的刘璋,气的牙根痒痒:“这家伙竟然就这样把我的功劳全抹掉了。”
张鲁请求把今日未做完的祭祀,继续做完,刘璋同意了,冒雪与一众文武和南郑百姓在台下观看张鲁跳大神。
法正一边看一边对刘璋道:“主公,杨家在汉中根深蒂固,恐怕杀一个杨松不够,反而引起杨家的对抗。”
刘璋看着高台,不动声色地道:“杨家树大根深,如果瓜蔓抄,怕得不下万人,要推行四科举仕和土地令,不杀是不可能的,我杀杨松,就是为了看杨家的反应,等先试探过那些杨家领袖再说吧。”
“是。”
这时坐在刘璋侧后的阎圃突然道:“主公,我想起一件事,我们请了申耽的上庸军来援,恐怕已经要到达汉中了,还请主公早作准备。”
刘璋轻笑道:“阎先生不必担心,我已经命真正的魏延在汉水筑起大坝等他们了,孝直,你回头给申耽下一封劝降信。”
“是。”
阎圃惊讶不已,请申耽来援一直秘密进行,就是为了打刘璋一个措手不及,刘璋竟然早已筑起大坝,川军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阎圃不由更加对刘璋和一班川军文武刮目相看,也同时为那申耽的数千军队默哀。
汉中之役结束,历时仅半月,张鲁宣布投降后,定军山及汉中各县各关皆宣布投降,钱粮器械完好无损,杨任等汉中将军,阎圃等汉中文官宣布效忠,张鲁及其弟张卫带着上万信众前往峨眉山。
刘璋封魏延为汉中太守,加益州上将军,总领汉中军事,阎圃为汉中户曹,总理汉中民政,百姓拥戴,民心归附,收编降军近五万,暗弱刘璋终于完成了益州一统,消息传出,天下诸侯一片哗然。
许昌郭嘉府邸,小宅小院,一片清幽,郭嘉伏于石桌上,一边饮酒一边用笔写着什么。
程昱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奉孝,你怎么还在这里饮酒,刘备请命去截击伪帝袁术,我劝主公不要放走刘备,可主公就是不听,你快去劝劝吧。”
郭嘉喝了一口酒,口中道:“昨夜我已经劝过了,主公有自己的想法,再劝也是无用。”
“可是刘备此人,着实可虑啊。”
“有人比刘备更可虑呢。”
“谁?”
郭嘉没回话,程昱走上前看到郭嘉一边思考,一边在竹简上写什么,那竹简上有许多空白,郭嘉就在往空白的地方填东西,仿佛是在做题。
程昱不解地道:“奉孝,你这是在做什么?”
郭嘉将一封竹简递给程昱,“看看吧,这些题目很有趣的,诗书经典只占了四分之一,倒有大半是治民理政的具体考察,还有些民生常识,仲德,你觉得怎么样?”
第087章 铁疙瘩
程昱从头到尾看完,摇了摇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你看这条,一窝白菜浇多少粪水合适?简直不成体统。”
郭嘉晒然一笑,望着程昱:“仲德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能够回答这个题目,并且还懂诸子经典,难道这不是一个人才吗?”
“这些题目虽然务实,可是俗话说君子远于厨,何况是农耕之事,既懂农耕,又懂四书五经,这样的人哪里找。”
“我就能。”郭嘉指自己,又指向程昱:“你也能,文若、公达也能,主公占据贫瘠兖州,又四面用兵,粮草匮乏,当初我们为了军队屯田,这些事都有涉及,难道还不能证明一个真正的治世能臣,需要了解这些吗?
何况一窝白菜浇多少粪水合适这种题占的比例极少,并不是非得回答出来,这些题都是有分数的,仲德你算算,能得到六十分的人,会不会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人?”
程昱再看了一遍竹简,终于点头,“这些题来自哪里?”
“益州刘璋。”
“刘璋?”程昱一惊,“难道是四科举仕的题目?如果这样,四科举仕必然遭到抵制,走不长久的。”
郭嘉懒懒地坐回石凳上,叹了口气:“在我们这里可能走不长久,在益州就不一定了,刘璋没有外患,杀了一批又一批,谁还敢反对四科举仕,那些益州士子除非愿意背井离乡,否则只能屈从,其实,在今天以前,我也觉得刘璋走不长久,可是一个消息传来,让我觉得益州或许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什么消息?”
“刘璋攻下汉中了,从出葭萌关开始,到下南郑,仅十九天。”
“十九天?”程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听闻了汉中失陷,却没注意到时间如此之短。
“十九天啊,把我放在刘璋的位置,四万军队,与张鲁有杀母之仇,没有世族响应,无论如何三个月不可能攻下汉中,刘璋六年不鸣,一鸣惊人,益州必定有高人出世,将来是我们心腹大患。”
郭嘉看了一眼石桌上那些竹简,都是刻印的四科举仕题目,叹道:“如果真让刘璋把四科举仕、土地令、重农兴商顺利推行下去,两川之繁荣,足可效当年秦皇、高祖故事,以两川之民,横扫天下,仲德,袁绍之后,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刘璋这个大敌吧。”
郭嘉手里紧握着竹简,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最后一句话与其是说给程昱听,还不如说给自己听,自己自戏志才之后,被荀彧举荐为曹营首席谋士,却一直吊儿郎当,对曹操点到即止。
原因是对手太弱,陶谦、吕布、袁术,以及袁绍,郭嘉根本没放在眼里,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