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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开了门,读书人的打扮,一开门看见门外这数百人的队伍明显楞了一下但也没半点的恐慌。
“又见面了。”洛虎抱了抱拳,很是客气的说:“卫兄,不知令尊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洛兄好,你们这是?”被称为卫兄的人环视了一圈,微微一楞后苦笑说:“家父最近的身子还是一样,在下上次就说了,这十多年来家父自觉有愧不愿再丢人现眼,洛兄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卫纵老人家还在自责,何必呢。”杨存上前一步,抱了抱拳后说:“这位兄弟,请转告令尊一声,杨存亲自求见,还请老人家能看在先父的份上不要再将我拒之门外。”
“草民卫阳,拜见公爷。”卫阳一听慌忙的跪下行礼,但依旧是摇了一下头苦笑着说:“公爷,家父的身体虚弱行神有疾,时而疯癫时而哀泪自责。他一直避而不见是因为心里有愧,请公爷不要为难家父了。”
“卫老何自责。”杨存的态度很是恭敬,语气更是虔诚无比:“卫老当年被我父尊为兄长又视为良师,我父战死沙场乃是命数怎能怪卫老呢。”
“公爷,您随我来。”卫阳满面的无奈,哎了一声朝里带了一下路。
其他人不敢打扰,连洛虎都老实的等在门外连声都不敢喘,杨存跟上去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庆雷一眼。陈庆雷一看杨存的态度如此肃然也不敢怠慢,当下是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只是临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洛虎一眼。
那意思很是明显,能让一向嬉皮笑脸的杨存这么敬重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洛虎明显是提前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但却没说,陈庆雷身为老泰山当然生气了,这小子胳膊肘这是纯粹的往外拐。
洛虎面露无奈之色,这事杨存之前已经下令保密不能打扰老人家,自然他没那个胆子违背。虽然之前奉命探望了几次,不过他连这个叫卫纵的老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时候事一多也就没放在心里了。
小院并不大,不过卫阳是带着二人朝一旁的偏房走去,陈庆雷有几分的诧异,难不成家里的老人家住偏房,这叫卫阳的家伙可真够不孝的。杨存倒是隐隐猜到了什么,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大气。
卫阳将点了盏灯笼,打开了旁边几个偏房的门锁后,小心翼翼的说:“公爷你们小心点脚下,家父这会正在沉寐,这阵子难得他睡得好了些,别惊扰到他。”
“知道了。”杨存一听顿时是混身一颤,动作一下就变得蹑手蹑脚极是谨慎。
陈庆雷一看更加的纳闷,到底这老头是谁啊,怎么会让杨存这会夹着尾巴老实得和在做贼一样?
这些偏房全都是普通的泥砖房,连个外坯都没有破得就像是随时倒塌的废墟一样。房门上的木板明显是临时钉起来的很是破旧,有凳子的板条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木材,粗糙得连难民营里的破门都比不上。
这样的房子实在是破落,甚至做猪圈的话还怕倒塌下来压死猪,不过就是这些破房都小心翼翼的上了锁。和这些漏风的破房子不同,那锁可都是做工精良的横式锁,估计一把锁的价值比这破屋子还高出许多。
陈庆雷一看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就这样的破房子难道还有贼惦记不成,这破砖烂木的连一般人家的柴房都比不上,怎么看都不像藏有值钱的东西。贼真要偷的话,恐怕偷的是门上的横式锁,因为这锁和这些破房子实在不搭配。
房门一开,嘎吱的一声两扇扭曲的破门几乎要倒下。卫阳尴尬的笑了一下,将灯笼往里伸了一伸,整个房间满满当当的居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老爷子还是这么倔。”杨存苦笑了一下,借着昏暗的灯光往里一看更是一脸的无奈。
陈庆雷漫不经心的往里一看顿时楞住了,小小的房内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个接一个的坛子几乎堆得比人还高,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几分的渗人。陈庆雷忍不住走近一看,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一时间瞠目结舌惊得不知所以。
原本以为都是一些阎菜用的破坛子之类的,但现在细一看却根本不是那样。灯光即使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出这些都是酒坛,而且从坛外的沁色来看还都不是凡品,不少的坛子上还隐约刻着一些大酒号留下的款。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酒,而且看年头还挺长才,光这一屋子里的酒就可以说是价值不菲。陈庆雷闻了闻空气里隐隐的酒香味,心里感慨着这真是暴敛天物啊,这些好酒就这么随意的堆放着,为什么不建个冷窖好好的保存着。“公爷,您送来的酒家父一滴都不肯喝,老是念叨着说他不配。”卫阳哎了一声,又继续打开其他的房门。
第561章 冷箭(上)
昏暗的烛光摇曳之下,杨存将杨家祖坟被人破坏的事和盘托出,包括尸体被侮辱的惨状,也包括一王三公都无一幸免的受到了同等的羞辱。
说完后杨存小心翼翼的看着卫纵,卫枞此时双眼尽是血丝恨得直是咬牙,干瘦的老脸狰狞得有几分的扭曲,几近癫狂的模样极端的骸人。
杨存有些害怕他会不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他年纪那么大了身底子又虚,要是一个受不了没准就会背过气去。要知道这年头的人思想古板,卫老这种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以他们这类人的心性活活把自己给气死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谓的急怒攻心是个大忌,轻者瘫痪卧床,重者直接翻个白眼就咯屁了,所以说年纪大的人一般是刺激不得的。
卫老喘了半天的大气一直难以平稳,瞪着眼混身颤抖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明显恼怒到了一个极点他想骂人都找不出合适的词汇,这会干枯的手掌握得几乎是嘎吱做响,不知道多少年没修剪的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扎出了血,杨存都有些担心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会不会自己握着拳头都能握个骨折。
空气里的气氛很是沉闷,沉闷得似乎听得见心跳的声音让人感觉极是压抑。
卫纵好半天才克制住了激动的情绪,饶有深意的看了杨存一眼,嘶哑着声问:“公爷,老朽有个冒昧的问题。”
“卫老请问。”杨存的态度很是恭谨。
“杨家为忠是国之大义,而先祖受辱乃是血海深仇。”卫老神色有几分的恍惚,也有某种说不出的逃避:“你身为人子想报仇是应该的,但身为人臣这想法却是不敬。老朽想问你一声,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不臣之事,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早就蠢蠢欲动,才会在江南兴风作浪做尽了荒唐之事。”
“不算是吧。”杨存心有所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闭着眼满面痛苦的说:“卫老,聪明如您应该看得清楚,一开始杨存并不知自己身处何等的险境。我位尊奇高乃是杨门的国公,可回到了杭州却弱如过街老鼠,为了自保我必须强大起来,即使没有家恨在身,当时若我没有强硬的与其他人对抗的话,这江南敬国公恐怕只是名存实亡的笑话了。”
杨存此时吐的是真情,或许那时自己并没有争斗的想法。但窝囊的日子里为了自保除了让自己强大外根本没别的办法,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杨存始料不及的,不过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杨存绝不会自欺欺人的去逃避这些事实。
“你,和你爹很像。”卫纵的脸色有些迷茫,又有些嘲讽的唏嘘道:“可是鸣成公为人正直不阿,而你也是聪明无比但你和你爹的聪明不同,甚至和你爷爷他们都不同,你太狡猾了,而且行事不择手段在杨家的门人中是绝对的异类。”
“谢谢卫老夸奖了。”杨存嘿嘿的一笑,心想卫老还真是知己啊,居然一下就数出了自己那么多的优点,若没那卑鄙无耻之心,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我这是在夸你么?”卫纵气极反笑,虽然还有些余怒未消但还是忍不住骂道:“老爷子和鸣成公为人都刚正不阿,严已律己乃是身正之典,杨家的后人哪个不是一身正气受人崇敬。可唯有你出类拔萃可以说与众不同,异类那是老朽的客气话而已,你行事嚣张跋扈又不择手段,简直是杨家的败类。”
“得,一样是在夸我。”杨存耸了耸肩,眼见他情绪缓和下来总算松了口大气。心想老爷子你只是看点表面就这么了解我,要是被你知道我干的龌龊事,你还不得把老子惊为天人。
“哎。”卫老似乎也料到了杨存的厚脸皮,叹息了一声后神色阴晴不定的问:“公爷,你浙江各卫大肆扩充兵马,浙江内所有的衙门几乎已经不受朝廷各部的管制。难道你真的要秉弃杨家的百年忠名,起兵造反让百年来富有忠臣之名的杨家成为叛逆么?”
“我心意已决。”杨存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说:“卫老,杨存不是那种天生的不臣之人,但皇家对我杨家何等的敌视,可以说是机关算尽杀之而后快。若再继续讲什么臣子之心我杨家势必断子绝孙,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杨存宁可孝也不肯忠,这反我是造定了。”
“有骨气。”卫纵倒没多少惊讶,反而是嘲讽般的问道:“那你凭什么,手上的这十万左右的兵马就想打江山么?你别忘了眼下天下还是姓赵的,朝廷坐有天下兵马钱粮取之不尽,凭你一个小小的敬国公想造反,未免是痴人说梦话啊吧。”
“卫老多虑了,杨存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杨存转过头来,冷笑着说:“眼下我只有十多万的兵马,若是在太平盛世的话这点兵力要造反确实是痴人说梦话,不过眼下的大华千创百孔满目创痍,姓赵的江山本来就不稳固,乱世之中自然只有为之枭雄才能成一生宏图霸业。杨存虽然自不量力,但我也不是夜郎自大,若没把握之前我是不会贸然起兵的。”
“呵呵,狂妄自大。”卫纵顿时笑了起来,语气略显不屑的说:“杨存啊,你确实比你爹比你爷爷有能力,不过你说的话过于狂妄了。你回江南不过一年有余,又凭什么有十足的把握七兵,一但造反的话你面对的可是大华的举国上下。”
“卫老说得是,不过不狂妄的人又哪有争鼎天下的雄心。”杨存不恼反笑:“现在是天机时在,姓赵的天下本来就不太平,定王为祸到时势必是天下大乱,届时我手握雄兵占据江南,盘踞着在这最富饶的省份割据长江以南。他朝廷有拿不尽的钱粮兵马,我也有,不管是定王还是谁当皇帝我也敢与之一拼。”
“不错,有思虑。”卫纵点了点头,突然间神色有几分的落寞:“不过老朽是一行之将木的人,你和我说这个似乎没用,以我这残缺之身对你也没什么用,我现在连拿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你和我说这么多也只是空谈而已。”
“卫老,我想请您出山。”杨存回过头来,饶有深意的看着他,目光虔诚而又迫切。
“晚了,我知命,这副身子骨熬不了多久。”卫纵眼里一亮,身体僵了一下似乎蠢蠢欲动,不过马上又眼神黯淡,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卫老,您早年是修道之人,身子骨比一般人硬朗了许多。”杨存果断的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说:“刚才我摸过你的脉搏,虽然紊乱但却依旧有力,想来这些年您虽然落魄心忧但还没忘掉那些固体之术。若是寻常的老人居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早就归西了,不过以您老的身体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若您不肯帮我明说就行了,不必说这些推脱之词。”
“请公爷不要为难了。”卫纵突然有些颓废,满面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老朽是一个等死之人,我愧对老爷,愧对鸣成公,又有什么面目再为人之臣。老朽一身是伤双目亦有些浑浊了,这副无用之躯已经配不起双极旗的军服了。”
“是么,你是怕侮辱双极旗的军旗,还是因为你胆小怯事想苟且偷生。”杨存冷笑了一下,目光犀利无视他脸上的痛苦。
“就当我是想苟且偷生吧。”卫纵的眼角已经有泪水滑落,嘶着声说:“公爷,您胸有大业又何必惦记我这个废人,老朽这辈子愧对杨家的大恩,苟且偷生只是因为无颜面见鸣成公和老爷子,请您不要再咄咄相逼了。卫纵这一身已经不配双极旗的军服,更不配敬国公府的垂青。”
“卫老,你该清楚我来的目的。”杨存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当年先父战死沙场,你负伤之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捡回了一条命,自此你颓废不振对我杨家之人都是避而不见,难道只是因为护主不力心里有愧么?”
“公爷,您到底想说什么?”卫纵的神色一时暗淡,满是褶子的老脸有些心虚,低下头去明显是含糊其辞不敢于与杨存相视。
“我和你说过,我进过父亲的陵墓里。”杨存冷眼相视:“父亲的尸骨我见过,而且我也看过他死时的战报。他杀入草原时脖子上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