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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不会,”他隐约在极轻微的叹息,扳过我的脸,深深的看着我,“你要是想揭穿,以前有无数的机会。这次逃跑的那整个下午,你也只需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让我很被动,可是你没有。”
我转开眼神:“以前没有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改变主意。”
“我敢打赌,你不会。”
我会吗?我扪心自问。我也不知道。想摆脱江哲信,可能对江夫人说出真相是唯一的机会,可是,接下来呢?江夫人会怎么样?
“想不想出去晒太阳?”他忽然说。
我扭头看着外面的蓝天,再也收不回视线。
他开始解捆缚我手腕的布带。左手自由,我抬起来活动了一下,一阵酥麻,转眼落进了他的掌中,他威胁的看着我,“乖一点,不要再逃跑,不许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也真的就笑了。
“你笑什么?”他危险的眯眼。
我勾起唇角,嘲讽的说:“我没有伤害过自己,我身上的所有伤口都不是自己造成的。”你反复伤害我,却来告诫我不许伤害自己?只有你能伤害是吗?
“你……。”他硬生生打住,绷紧了下巴,手掌收紧,我的左腕动弹不得。
他咬牙,似忍了忍,放开我的左手,去解我右手腕的布带,然后是脚腕。
他把我抱到轮椅上,推着我漫步于毫不陌生的花园。阳光灿烂而不酷热,照在身上充满暖意。天空真的很蓝很蓝,似乎比在病房的窗口看到的时候更澄明清透,我仰头深吸一口气,微微眯上了眼睛。
温热的液体从心头涌上胸口,然后盈然于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落泪,当发觉的时候,已经隐忍不住。
轮椅停下来,阳光被眼前的身影遮挡,他抚去我的眼泪。
我偏转头,深深的呼吸,我不想他看到我流泪的样子,我的泪水不是为他而流。
“想哭就哭吧。只要哭出来你觉得能好受些。”
他搂住我,不许我挣脱。于是,我只能在自己痛恨的怀抱里失声痛哭,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这是命运的捉弄吗?
积沉多日的悲痛在痛哭一场后得到了宣泄,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才重新跳动起来。
我的脸埋在他的腰际,止住了哭声。我要想想以后的事情。
我安静的晒太阳,他也一语不发的陪着我,直到天色逐渐暗下去。
“回去吧,明天再出来。”他低头温声说道。
我点头。
一切都貌似恢复了正常,只除了沉默。我不再抵触治疗,听从他一切安排。沉默着按时吃饭睡觉,沉默着晒太阳。
我知道逃不掉也死不了,那么,就这样吧。
江哲信这次很有耐心,虽然我知道他不悦于我过分的冷淡,却再也没有挑剔过我。他多数时候在下午过来陪我晒太阳,有时会试图引起话题,逼我说话。但是看到我懒懒的,丝毫没想配合的样子,也就放弃了。一如现在,我望着随风摇曳的柳枝发呆,他则看着我出神。
太阳又要落山了,我叹口气,伸个懒腰,慢慢站起来。我现在应该算是完全恢复了,已经可以走的很利索了。
他像平时那样跟着站起来,拉我的手往回走。
护工已经摆好了饭,他现在每天都留在医院里和我吃过晚饭才回公寓。
刚吃了几口,他的手机蓦然响起来。
“爸爸。什么时候?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脸色骤变,不断的追问,“好。我们马上回去。”他答道,挂断了手机。
“凌汐,我们马上回家去。”他注视我,“爸爸的电话,妈妈忽然晕倒了,家庭医生在急救。”
我脑子一片空白,面无表情的愣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再回去那个‘家’,还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听到他的话,还是会为江夫人担心。
他有些急躁,快速走到柜子前,一把打开,把里面的裙子抓出来扔给我:“赶紧换衣服。我们立刻就走。”
我还在犹豫,他已经错会了我的意思,冲到我面前,口气强硬而不留余地:“快点换。你必须和我回去。”说着,就亲自动手撕扯我身上的病号服,“妈妈一直在惦记你,爸爸说如果她醒过来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我不管你还要闹多久的别扭,现在必须听我的。”
我真是痛恨他的霸道和自以为是,我打掉他揪扯我衣领的手,冷冷的看着他:“我可以和你回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已经怒了:“许凌汐!你有没有良心?我妈平时怎么对你的?你最好不要这个时候激怒我!”
我深吸口气,狠下心决绝的说:“我的条件很简单,等江夫人的病一好,你马上放我走。你不同意,我就不回去,要打要杀随你便。江夫人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在心里。但是你对我做的种种,我也不会忘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双手紧握拳头,脑门青筋暴露,怒视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恨不得掐死我,可是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必须搏一次。我也咬牙看着他,毫不退缩。
‘哗啦’,他愤怒的掀翻小桌,响声震天。上面的碗碟尽数碎裂,地上一片狼藉。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咒骂,“给你一分钟时间换衣服!不然就光着身子和我回去!”
第 59 章
江哲信一路飞车,绷着脸一语不发,不断踩下油门。我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虽然我跟他讲条件,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江夫人的担心。
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车子急刹在江宅门口。
“下车!”他凶神恶煞般的怒视,口气极其恶劣。
我知道他在为刚才不得已的妥协而愤恨不甘。我不和他计较,也没有达成目的的得意,乖乖的打开车门,快速跳下车子。
江家的铁门已经打开,“少爷,许小姐,你们可回来了。老爷正着急呢。”开门的男子喜忧交加。
我点头就要往里走,江哲信已经抓住我的手,疾步拖着我冲进去。
在主宅门口,他顿住步子,扭头盯着我手上施力,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出警告:“妈妈在生病,不要乱说话。”
我的手指都快被他捏碎,我蹙眉咬牙说道:“你也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他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终于还是隐忍未发,不再看我,推开房门把我扯进去。
江华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目光焦灼,却依然从容。见到我们,轻微点个头:“你们回来了。”
“爸爸,妈妈她……”江哲信放开我,一步跨上前急促问道。
“刚才已经醒了,现在吃了药睡下了。你们明天再去看她吧。”
“医生怎么说?严重不严重?到底是什么病?”江哲信一连叠声的问。
江华沉默几秒才说:“还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他们已经将血样带回去化验了。”
江华虽然说的波澜不惊,措词简单,可是我分明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潜意识里,我有预感,江夫人一定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这么简单。
相信江哲信也有所担心,听了江华的话,也并没有放松的表情。一时房间里静默下来,无声的沉重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良久,江哲信打破沉默:“我还是想上去看一眼。我不会吵醒妈妈的。”
江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江华。我跟他没有话,只是低头站在那里,心里颇惦记江夫人的病。
“许小姐,”江华忽然叫我,我抬头看他,他的眼里带着犹豫和挣扎,似乎不知怎么开口,“可能我们有点误会你,让你吃苦了。你江伯母这次……情形不大好,我想……她不能受刺激,你……”
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早就猜到了,江舒悦的事情,江华父子都是清楚的,只是瞒着江夫人。江哲信对我做的一切,江华也都是知情的,看他平时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了。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父亲罢了,要说对他的怨恨我的确是有过的,可是现在,更多的还有愧疚。
“江先生,江夫人一向对我视如己出,我深为感激。现在江夫人病了,我也非常难过,我盼望她能尽早康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全力。”不论他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好,好。”江华带着怀疑看着我,最终还是点头,轻声叹息,“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后面已经听不到话音了,可是我全然明白。
江哲信上去了很久,我和江华一直等他,但是再未交谈。
终于江哲信慢慢走下楼梯,我看着他,话语完全不自知的直接问出口:“江夫人……怎么样了?”
“妈妈一直在睡,我相信她没事,明天就会好了。”他很坚定的说。他在给我们信心,更是在给自己信心。
“哲信,你和许小姐也去休息吧。我去陪着你妈。”江华站起来。
“好的,爸爸。夜里有什么事情,你马上叫醒我。”江哲信向我伸出手,“凌汐,我们走。”
我不情愿的被他拉着走,江华在我们身后又说:“哲信,你好好照顾许小姐。”
江哲信扭头答应,“我会的,爸爸。”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我转头避开他的视线,跟着他回到他的小楼。
家具陈设一如当初,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心情早已不复旧时,不过短短数日,再踏进房间竟已经是恍若隔世。
“早休息。”他站在门口,并没有马上离开。
我背对着他,没有开口。
片刻后,他关上房门,我长呼一口气。
我在藤椅上坐下来,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终于还是回来了,一切都似乎回到原点。我的心一阵紧缩,就象被毒蜂蜇了一下。痛苦的回忆又有重新冒头的趋势,我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想下去。
不同了,这次不同了。我安慰自己,这次只是探望江夫人,江夫人一旦恢复健康,我就立刻离开。再也没有任务,再也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处心积虑。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再欺骗江夫人。
没来由的强烈的心慌,我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到了床上。被子上依然是熟悉的阳光的味道,只是我知道今夜注定要失眠了。
漫长的夜异常难熬,黑暗中,我始终睁着眼睛不敢睡去。我怕再次沉进噩梦里,即使在梦里,我也不愿意再见到那些人。
不知是第几万次的辗转之后,微弱的白光终于从窗隙间钻进来,我象见到救星一般的坐起来,跑到浴室洗漱。
一切打理清楚,天色也不过将将发白。我步出小楼,走在花园的草坪上,前面的主宅赫然是灯火通明,竟似一夜都未曾熄灭。我的心跳又不规律起来,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小跑过去。
客厅里没有人,一个佣人端着脸盆从楼梯匆忙的走下来。我迎上前:“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夜里发起了高烧,老爷把医生叫来了,忙活了一夜。少爷也在上面。”
“现在呢?现在怎么样?烧退了吗?”我急切的问。
“好像还没有。”佣人也很难过,很着急的走了。
我扶着楼梯慢慢走上去,主卧室的大门全然敞开着,江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江夫人的手,江哲信站在另一侧,正在更换江夫人额头的冰袋。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看到江夫人微微蹙眉,紧闭着眼睛,两颊有些不正常的殷红,另一只胳膊上还打着吊针。
江哲信转过头来,脸上焦虑,眼睛里都是血丝,分明也是一夜未睡。看到我,马上低头附上江夫人的耳边轻声:“妈妈,凌汐来了。”
我走过去站到江哲信的身边。过了几秒钟,江夫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我,露出笑容,异常虚弱的说:“凌汐,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你好点吗?”我弯下身,轻轻捧起她打吊针的手,强忍着难过,颤声问道。
她点点头,“好多了。你们都别担心。你父亲还好吗?”
“许伯父已经没事了,妈,你别操心了。好好休息。”江哲信抢先说。
“是呀,佩芬,你自己也病着,就别担心了。”江华也说。
我一片茫然,看着江夫人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才释然,似乎很疲倦,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江哲信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们轻轻退出卧室,走下楼梯来到客厅。
“我爸跟我妈说,你父亲旧病复发,我们从度假村直接买机票飞去看他了。”他悄声解释。
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医生怎么说?”我问,现在我只关心江夫人,对其他的事情不作计较。
江哲信的脸色凝重起来,抿了抿唇才沉重的说:“血液检查结果不太好。但是还不能确定,要等骨髓穿刺之后才知道。”
“骨髓穿刺?”我大惊失色,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