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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最终也没落下来。
我睁开眼睛,眼泪慢慢流出来,“爸,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想跟您说说我的痛苦。那些照片是我拍的,是我当日折磨凌汐,为警告程家父子而拍的,也是我随后寄过去的。如果我不寄,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所以错都在我。爸,凌汐不是程冠博的女儿,她被我如此的虐待,心里是何等的委屈?可是她后来依然真心实意的孝敬妈妈,将股份留在了江家,将资金的秘密告诉了我们。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们江氏,现在会是怎样的惨境?”
父亲的手慢慢放了下去,他依然脸色铁青,不肯再看我一眼。
“爸,我知道,您是生气我们江家的名誉受到玷污。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凌汐的名誉难道不是更致命的打击?我这一路想了很多,也终于想清楚了。现在,江家的名誉和凌汐的名誉是联系在一起的。要想挽回江家的名誉,我们首先就要保护凌汐,而不是现在抛弃她。我明天的确会做澄清,但是,我要说的是,所有网络上的一切均是无稽之谈,是伪造的,是针对江家、江家少夫人的污蔑和诋毁。我还要说,我们江家人的心是永远连在一起的。爸,只有这样,才具有说服力,也只有这样,人们才会淡淡忘却这些。”
宁世华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书房门并没有关,他在我说完之后,才走进来对父亲说:“我听到哲信后面的话了。我这一路也在反复琢磨。哲信说的有道理。人们都知道江家最看重名誉,如果这个时候发表离婚声明,就验证了儿媳不贞,江家蒙羞的事实。可是,如果我们反向而为,大家必然相信,网上的一切,全是心怀不轨者的险恶图谋。”
父亲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良久才叹气:“你们商量着办吧。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严童和沈从力共同陪我出席了记者会。我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回答过记者的提问,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希望凌汐能够听到,或者看到。
“我刚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凌汐具备我们江家所期望的一切优点。她美丽、孝顺,更重要的是非常善良。这次的恶意事件,全是针对江氏的报复,却累及无辜的凌汐。我身怀愧疚,在这里,也希望能够借助你们媒体,向我的太太许凌汐士表示歉意,我真诚的道歉。我刚才也说过了,凌汐为了尽量减少此事对江氏的负面影响,已经选择暂时离开,换换心情。我要说的是,我们全家人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决定,而且,我们会一直耐心等待她的归来。无论现在发生了什么,或者将来还会有什么困难,我们的心都将永远在一起。我相信,这就是战胜一切的法宝。”
我的言词被广泛报道,舆论开始同情我们,鼓励我们。许宝山也专门找我谈过一次,要我一有了凌汐的消息,一定立刻通知他。
可是依然没有凌汐的任何消息。
一周后,程波文的尸体在美国被发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是活活殴打致死的。至此,江程两家的恩怨算是彻底终结了。
一个月又快过去了,眼看就是新年。我始终都没有放弃寻找,也没有放弃希望。
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我坐在凌汐的床上,对着外面的夜空轻轻说着,“凌汐,新年快乐!”
手机声响起,我看了一眼号码,心脏一紧,是阿威。
我曾经在勃然大怒之下,呵斥他:“废物!如果找不到少夫人,就别再给我来电话。”
可是,现在他打过来了。
“少爷,我们好像找到少夫人了。就在刚才敲响钟声的时候,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广场,我们无意间看到一个女孩子,我觉得她就是少夫人,可是,她的穿着打扮很不一样,我又不太确认了。您看……?”
“给我盯好她,我们很快就到。”
我赶到机场,凌汐所在的是个很大的北方城市,明天早上就有飞往那里的航班。我打电话给许宝山,然后订下两张机票。
阿威在机场迎接我们,他在这两个月里,已经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摸的清清楚楚,很称职的为我们做向导。
车子停在了一座相对灰旧的楼房前。阿威指着三楼左边的窗户,昨天那个女孩子回到了那里。一直守在这里的另一个手下说,她今天一直没出门。
我和许宝山沿着狭窄、有些黑暗的楼梯,小心的走到三楼。
我们对视一眼,我敲了几下。
“谁啊?”
里面的声音熟悉无比,我和许宝山惊喜的对望,是凌汐!
“凌汐,我是爸爸。”许宝山清晰的说。
里面长时间都再没有动静,我的心脏剧烈擂动,却不敢发出声音。
“凌汐,爸爸就只来看看你。你知道爸爸有多么担心你吗?”许宝山的声音有点颤抖。
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到了门口,却又没了动静。
我们耐心的等待,终于,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完全与我们印象中的凌汐截然不同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所谓的不同,是她的发型和衣着。
齐而浓密的刘海儿直抵眉间,短短的娃娃头,配上架在鼻梁间的一个大黑框近视眼镜,眼前的女孩子分明只是个充满书呆子气的高中生。就连身上松松垮垮大套头毛衣和牛仔裤,也与当前的孩子们穿的没有不同。
我和许宝山都是一愣。
“凌汐!”许宝山细细辨认之后,终于叫道。
“爸爸……”女孩子除了哽咽着喊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凌汐……”我小声叫她。
她看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拉住许宝山的手,“爸爸,进来吧。”
我苦笑,就是凌汐,她的骄傲和冷淡,一点都没变。
狭小的房间因为整齐干净而不显拥挤。简单的桌椅,一个柜子,一张床。
桌子上摆着一个笔记本,在凌汐拉着许宝山坐到床上时,我俯身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似乎是在将英文翻译成中文。
“凌汐,这两个月你都是怎么过的?还好吗?”许宝山问。
“我很好,爸爸。”凌汐摘掉了眼镜,终于露出半张清秀的脸庞,“我租了这个小房间。我在网上找到翻译文件的工作,不需要过多的和人打交道,都是网络传递,我心里很踏实。”
我听的很不是滋味儿。难怪阿威他们找不到,凌汐现在的装束,就连我也觉得陌生,何况,她一定很少出门吧。
“那你吃饭呢?”
“那边有个小厨房,我会买点方便食品,自己做着吃。爸,您要不要喝水?”凌汐站起来走进她说的厨房,几秒钟端着杯子走出来。只有一杯。
“爸,您喝水。路上累不累?”
许宝山看了我一眼,我无奈的露出苦笑。凌汐还是恨我的,根本把我当成了空气。她必然想得到是我派人找到了她,她连问都不问了。
“凌汐,哲信他很惦记你。我们一有你的消息,就立刻飞过来了。”许宝山有心提到我。
“凌汐,”我马上说,“……对不起。”
我好像只会对她说这一句。
“这位先生,我不叫凌汐,”凌汐说到这里,有点歉意的回头看许宝山,然后又冷冷的面对我:“我姓安,我叫安若钰。”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她真正的名字。
“爸爸,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不,我是说,我现在才是真正的我,您能理解吗?”
“我理解,我理解,孩子。”
我的心一沉,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凌……,安小姐,我能和你说两句吗?”我本来不想这么着急,想慢慢来的,可是,她的态度让我惊慌,我等不下去了。
“孩子,你就和他谈谈吧。爸爸去厨房看看。”许宝山冲我点点头,走进厨房。
“你想说什么?”平和而疏远的语气,“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对过去所有对你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还有,我想谢谢你为我们江氏做的一切。”
她似乎忍耐一下,才叹口气说:“你非要提醒我过去的一切吗?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叫安若钰,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就更没有了。”
“凌汐,”我不再逃避了,我看到她转身不愿意再看我,可是我坚持说下去,“你变得坚强了,我很高兴。我一直都担心你过的不好,一直都担心过去那些噩梦会纠缠你。我只想向你忏悔,我想得到你的宽恕。真正的宽恕。”
她静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如果我说,我不再恨你,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下罪恶感或者负疚感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恨你了。从我离开的那刻起,我就已经解脱了。”
“真的解脱了吗?”我不相信。那些伤害是那么的惨痛,是说解脱就能解脱的吗?
“是的。”她环抱住自己,“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现在可以跟你说清楚。”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目光里有种深沉的悲哀:“你对我的伤害,只是加诸于我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伤口都可以愈合的。你对我的羞辱,在当时看来,也是很难忍受的,但是,我的动机也不单纯,所以,我把这些看成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我们已经扯平了。你不必再对我有愧疚,而我也不再欠你什么。”
“那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会好好待你,我只想好好爱你一次。”
她笑了,是一种无奈的苦笑:“你真的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对我残忍,还是在对你自己残忍。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她深吸口气说:“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任何感情,哪怕是一丝丝的感情。我爱的是程波文。”
我的身体僵住了。
她眼里蒙上一层水汽,但是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说:“那天,他说的都是真的。网上的视频也是真的。我当时都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你终结了我的梦想,不,应该说是你让变得清醒。我曾经为此痛恨过你,可是现在,我感谢你。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现在明白了,也就放下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能够忘记过去的痛苦是一种幸福。请你不要再以任何方式提醒我,也不要再提醒你自己。”
我突然也有种流泪的冲动:“难道你敢说,你现在这些话,没有一丝关心我的成分吗?”
她沉默不语,然后摇了摇头:“人在期盼某种东西的时候,都会往好的方面去想,我想,你现在就只是错觉而已。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想暗示你什么。”
“我明白了。”我颓然的说。曾经我还在为自己是不是应该爱她而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了,却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是生活给予我的最好的教训。爱应该是没有任何私心的,而每每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是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的。
“爸爸,”凌汐走进厨房,“我做菜给您吃吧。您去歇着,我很快就弄好。”
“好。”许宝山走回来。
我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哲信,我知道你心里会很难受。可是,凌汐她难得终于放下痛苦了,我们……就祝福她吧。”
简单的三菜一汤,凌汐端起盛着饮料的茶杯,微笑着说:“爸爸,我祝您健康长寿。我还祝大家放下一切,从此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仰头喝下,苦涩是从心头开始的。
凌汐送我们到门口。
许宝山说:“若钰,许伯伯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的生活。”
凌汐抱了抱许宝山,“谢谢。许伯伯。”
我只是深深的注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清秀的面容,褪掉了脆弱和青涩,如此的明艳动人,却再不属于我。
爱她,就是让她幸福。
放手,就是我爱她的方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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