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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光也穿着短裤背心在机关门口等她,她跑来,他们一起跑。
夏季被他们牵着走进唐山。
向国华难得在家里吃一顿饭,尤其是和明月两个人吃。这一天破例,明月特意给他弄了两个可口的菜。
两人坐下,向国华满脸是笑,主动夹起一片肉放在明月的碗里,明月很诧异,就像看到地震的前兆。她放下碗,眯着眼看他:“难得啊。有事儿吧?”
向国华承认有一件事情想和她商量。
“啥事,说吧。”明月一笑,这老头子一旦想求人,比小孩子还笨。
“文秀和何刚的事,我看就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吧。”向国华故意把事情说得很轻松。
明月放下筷子:“你说得倒轻松。”
“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看文秀那劲头,你能挡得住吗?”向国华满面春风。
“挡得住要挡,挡不住也要挡。”明月一脸秋霜。
向国华仍笑:“明月,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成不变的,那些问题以后会不会影响到孩子身上,还很难说。”
“老向,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明月语重心长。
向国华不再说话,把明月碗里那片肉夹出来,低头吃进去。
“不管怎么样,咱们没商量。”明月说完,向楼上走,她心里堵。
向国华无奈地摇一摇头。
周海光和向文燕几乎分不开了,几乎每天都会见面。
夜晚,街道寂静,迷蒙的灯光如雾,他们在如雾的灯光中在漫长的街道上徜徉。没有目的,没有方向,行走本就是目的,就是方向。
他们一直说着,没有固定的话题,说话本身就是题目。
周海光到过很多地方,很多地方成为很多的话题。他对向文燕讲西部荒凉的沙漠,沙漠中用芦苇和土筑成的古老的城墙,废弃的古城堡,被流沙掩埋的房屋,随处可见的陶罐、人骨、和古老的钱币。
这个时候,向文燕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边听他讲,边展开美丽的遐想。
“你在医院……”周海光忽然转到文燕身上。
“我是医生,外科,拿刀子的。”文燕笑着说。
“我觉得你简化了你的履历。”周海光也笑。
“你还想知道什么?”文燕歪着头问他。
“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比如说你的家庭,你的父母……”周海光也歪头看她。
“我生在干部家庭,爸妈都是国家干部,我的妹妹你见过,是舞蹈演员。”向文燕说。
“你妹妹……就是在车站……她好厉害……”周海光笑着说,似心有余悸。
“那天还算对客气了。海光,我到家了。”向文燕站住。 。。 。。
第二章 残酷的玩笑(13)
周海光不由一愣,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呢?怎么不知不觉就朝着她家走了呢?他后悔大方向没有掌握好,但是,又不好说别的,只好也站住。这里是一带平房,显得破旧:“你家就在这里?”周海光奇怪地问。
“不是,前边一点,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所以就到这里吧。”向文燕说着,伸出手。
海光也伸出手,第一次,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有些颤,舍不得放开,但,又不得不放。
文燕说,要看着海光走,海光说,要看着她走。最后,还是文燕占了上风,海光先走,走出很远,回头,文燕还站在原地看。
向国华在办公室里和郭朝东谈话,郭朝东是新上任的市防震办公室主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很精明。
“你以前在地质大队干过吧?”向国华问。
“我在地质大队搞过几年地质勘察,后来调党委工作。”郭朝东答得谨慎。
“这次派你去防震办公室当主任,责任重大啊。目前全市各条战线都在大干一百天,向国庆献礼,可地震问题总叫人提心吊胆,这样下去不行啊。”向国华点了主题。
“向市长,我会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尽快拿出一份即科学严谨又实事求是的报告,给唐山一个说法。”郭朝东很有信心。
向国华很满意地让郭朝东走了。
郭朝东由向国华处出来,就去找向文燕,他们是中学同学,这两年郭朝东带职念了两年大学,给向文燕写了有上百封信,向文燕一封也没回。
他爱向文燕,更爱她的父亲,两种爱加在一起,是最爱。
他们在街心花园里走,郭朝东问文燕为什么不给他回信,文燕只说忙。其余的,不知道说什么,向文燕一直感觉和郭朝东没有什么说的,所以他不问,她不答,闷着头走。最后郭朝东说晚上请向文燕在全市最好的鸿运饭庄吃饭,然后去看电影,文燕说明天要去参加高炮团的演习,晚上要做些准备,便分手。
文燕走出很久,郭朝东还站在原地看,看得痴。
这是一场真枪实弹的演习,演习场上火炮轰鸣,硝烟弥漫,无数高炮炮弹射向天空,在天空炸出无数云朵。
李国栋指挥着他的连队急射。
小四川也在炮位上紧张地战斗。
突然炮位一侧发生爆炸,李国栋、小四川和几个战士倒下。
向文燕带着救护队冲上来。
小四川大声喊:“卫生员,我的腿炸伤了。”
文燕跑到他面前,剪开他的裤子,给他包扎。小四川笑着说:“文燕姐,你得赔我的裤子。”
“你要是要裤子就别要腿了。”文燕说。
小四川便笑:“向大夫我不行了,不要管我,你快去救连长吧。”
李国栋也在不远处躺着朝文燕喊:“快救我,我不行了。”
几个战士抬着担架跑过来,护士丰兰跑到李国栋身边:“你伤到哪儿了?”
李国栋挤挤眼:“医生同志,我是轻伤,不要紧,你快去救别的同志吧。”
丰兰提着药箱去救别的人,李国栋便又喊他不行了,朝向文燕喊。
向文燕跑到他身边,蹲下问:“你伤到哪儿了?”
李国栋说:“我……我触电了……”说完便假装昏死过去。
“人家都是中弹,你怎么触电了?”文燕奇怪地问。
李国栋睁开眼睛:“我……我是电工……“说完又装昏迷。
文燕一笑,双手狠狠挤压他的胸口。李国栋大叫,睁开眼睛指指自己的嘴:“我上不来气儿,恐怕要这样的人工呼吸。”然后闭眼。
向文燕一脸严肃地叫过一个男卫生员:“这是重伤员,你给他做口对口人工呼吸。”
第二章 残酷的玩笑(14)
男卫生员答应一声“是”,虎一样扑向李国栋,吓得李国栋双手托住他的头,连叫不用了,已经会呼吸了。
向文燕又叫过丰兰:“这位伤员需要注射镇静剂。”丰兰会意,特意拿出一根巨大的针管,扑向李国栋。
李国栋睁眼,大惊,一跃而起:“同志,不要管我,把药品留给重伤员同志吧。”说完撒腿就跑。
文燕和丰兰看着他笑。
周海光在办公室听红玉的汇报,说各观测点来电话说,各种动物异常也基本消失了。超凡说看来唐山的危机可以解除了。
周海光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根据反驳,有些烦,不说话。超凡和红玉出去,他就给文燕打电话,那边说文燕去高炮团参加演习,他想去接她,顺便也散散心,便走出了市区。
在郊区,他看到两个浇地的农民用铁锹拍老鼠,拍死一片,还有大量的老鼠成群结队地跑,不惧人。
周海光走过去问,农民说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每天都有大量的老鼠在地里乱蹿,有人说是要发大水了。
周海光诧异:“不是说动物异常已经消失了吗?这又怎么解释?”
高炮团演习结束,队伍拉回驻地,向文燕她们也要回去,刚要上车,就见周海光站在门前向她招手,她不上车,奔周海光来,见面问:“你怎么来了?来接我?”
“我从这里路过,正好看见你出来。”周海光笑。
“笨,撒谎都撒不圆,有这样的巧事吗?”向文燕也笑,笑出一脸火烧云。
他们一起走在郊区的小路上,文燕很兴奋,但周海光怕她太累,截了一辆农民拉干草的小拖拉机,两人爬上去,并排躺在干草上,看天。
周海光说坐这种小拖拉机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它的颠簸是全方位的,上下,左右,前后,像船。
文燕说我们就是坐在船上呢,你看那天空,蓝得像海。
于是都眯了眼看天,天果然像海,他们是在大海里,坐着船,向前,前方是哪儿呢?还是海,就这样一直在海上漂,多好。
文秀在商店里买了些烟酒,都是最好的,酒是茅台,烟是中华,这些东西紧张,要特供证,文秀有。
买完出来,让王军的两个小弟兄看见,叫来王军和赵辉,王军他们便跟着她,她没发觉,一直走到何刚家。
家里,何大妈正在做被,大红的缎子被面上绣着凤凰牡丹,喜兴。
何刚让何大妈歇一歇,何大妈不歇,说干这种活儿不累。
娘俩说着,文秀走进来,见她买了这么贵的酒,何刚觉得有些过。文秀说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不能太寒酸。何大妈倒是同意文秀的意见,说她和何刚爸结婚的时候也是风光过呢。何刚就拿起一瓶酒藏起来,说给黑子留着,他没喝过这种好酒。何大妈看着也高兴,对文秀说他从小就知道惦记黑子,很有个哥哥的样子。
文秀看着何大妈做的被子,连夸何大妈的针线好,何大妈反倒有些伤感,对文秀说:“委屈你了,这么一个金枝玉叶的姑娘,结婚才做了两床被……”
文秀不让她说,她还是要说:“文秀,你能嫁给何刚,是何刚的福,也是我们全家的福啊。”
文秀说:“大妈,你应该说我嫁给何刚哥这么好的人,还有这样好的婆婆,是我的福才对呢。”
说得大妈的脸如被面上的牡丹花一样,喜庆层层绽放。
何刚帮不上忙,在隔壁的小屋里哼他的曲子,那是写给文秀的,听他哼,何大妈说儿子高兴了,高兴了,才哼曲子。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残酷的玩笑(15)
文秀便问何刚是怎么爱上音乐的。何大妈说:“何刚的父亲就喜欢音乐,他随父亲,两三岁的时候一到晚上就缠着父亲给唱歌,不给唱就不睡觉。那时候咱家住在开滦矿务局的专家楼里,都是两层小楼,独门独院,院子里有葡萄和紫藤,都是旧时代开滦的高级员司住过的。美国的一个总统胡佛还住过呢,他当时也在开滦当员司。当时咱家的隔壁是开滦的总会计师,妻子在音乐学院教钢琴,何刚的爸爸就让何刚跟着她学,学了好几年呢。至于他什么时候学的作曲,就不知道了。”
“听说伯伯是留学回来的?”文秀问。
“是呀,可有文化呢,知道从小培养孩子……”说到这里,何大妈轻轻叹一口气,不说话了。
文秀便也不问,帮大妈纫针,听何刚哼曲子。
周海光一夜没睡,翻资料。半道上碰上的那些老鼠,使他震惊,他想找根据,困了,天也亮了,赶紧换装,跑步,文燕在等他。
见面,文燕就问:“你熬夜了吧?”
周海光问她怎么知道,文燕说:“别忘了我是一个医生。”
周海光说他总有一个感觉,他确实抓住了这个地震,他发现历史上有和唐山情况类似的震例。
“怎么,唐山还会有地震?”文燕的脚步慢下来。
“我认为唐山震情不容乐观。”海光说得肯定。
“海光,你要认真谨慎,把问题搞清楚。”文燕说得认真。
“我会做更多的调查。”周海光说。
“看到你振作起来,真为你高兴。”文燕笑了,跑得更快。
周海光追上去,毫无倦容。
颜静出来了,黑子接她,接出来,俩人坐在市委机关后院的围墙上。这里极静,里面的人不来这里,外面是一条幽僻的小马路,更没人。
黑子点着一根烟递给颜静,颜静深吸一口,一丝也没有浪费,很过瘾,然后,高举双手大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喊完,又吸,吸着笑。
黑子问她里面的滋味如何,她说:“别提了,我这回才知道什么是冤家路窄了。”
黑子看她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很热烈,便笑:“又和谁遇上了?”
“和我有仇的那几个娘们儿,嘿,都在一个号子里。”颜静又吸烟。
黑子问她是否挨打了,颜静把烟递到黑子口上吸一口:“挨打我倒不怕,最可气的是这帮孙子不让我睡觉,愣是叫我在粪桶旁边蹲了一夜,差一点没把我熏死。”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么臭呢。”黑子说。
颜静哈哈地笑:“黑子哥,说实话,这两天你想我没有?”
“说实话?”黑子认真地问。
“对,说实话。”颜静也很认真。
“想了。”黑子深沉。
“真的?”颜静喜悦。
“你是怎么想的?”颜静笑眼迷离地问。
“我想啊,要是颜静关在里面永远不出来,那该多好啊。”说完,笑。
颜静不笑,朝着黑子的腿打了一拳,黑子坐不稳,晃,晃了几晃,终于没能掌握平衡,摔下墙去。
见他掉下去,颜静笑了,站起来,叼着烟,在墙上走,如履平地。
周海光在办公室里,超凡递给他一份关于唐山地震情况的评估报告,中心思想是唐山的震情可以解除了。周海光很奇怪,一者认为现在就对唐山震情下结论为时尚早,二者就是写,这份报告也应该由地震台来写,可是这份报告却是郭朝东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