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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统这话不对。”楼夫人正色说道:“什么你啊我的,都是一家人,这话要是给孩子听见了不得寒心?”
“对,夫人说的是。”楼大总统连忙拍了一下嘴巴,“一时失言。谨言这孩子手腕的确不错,可担着这个仁厚的名头,再遇上事,我就怕他没办法下狠手。”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楼夫人从盘子里捡了一块点心,“不是还有逍儿在呢,我父亲早就说过,逍儿是个双手染血,一生杀伐不断的,谨言是这样的品格,咱们才好放心。那孩子要是和逍儿一样,大总统不担心他们把天捅个窟窿?”
楼大总统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他大儿子打仗没怕过谁,对官场上那一套也不含糊,谨言会赚钱,遇事冷静沉稳,他这儿媳妇的性格要真和他儿子一样……幸亏不像,他还想多活几年。
“不过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大总统是说?”
“等着看吧。”楼大总统放下茶盏,“不用我动手,逍儿就会让那帮人好看。”
楼夫人点点头,没有继续问,转而对楼大总统说,过些日子,她打算带着楼二少回关北城住几天,连同五姨太也带回去。
“小六有了身子,总要让母女俩见上一面才好,亲家也是这个意思。”
“这事夫人安排就是。”
要是楼夫人不提,他都忘了这事,目送楼大总统转身回书房,楼夫人叫来一个丫头,让她去通知五姨太,下个月和她一起回一趟关北城。
关北城
当萧有德将邢五的口供送到李谨言面前时,李谨言先是沉默,然后亲自拿着这份口供去见了楼少帅。
“少帅,这件事涉及面太广了。”
明面上有日本和英国,暗地里还有俄国。单独对上日本,俄国,他们都还有胜算,但是英国……不是李谨言妄自菲薄,在一战之前,英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老大,即便这个日不落帝国正在日益衰落,但它拥有的工业实力,海上霸权和广阔的殖民地,仍让人十分忌惮。
除了海军,英国的6军也不是什么善茬。此时的英国6军全是志愿兵,数量不多,军事素质却极高,几乎每个士兵都能做到每分钟瞄准射击十五次。这固然同英国人所使用的快射速步枪有一定关系,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军队的确强大。不过,这些精锐部队几乎都在一战中消耗殆尽,直到二战之前也没有全部恢复元气。法国更惨,号称欧洲大6第二的6军,基本在一战中被德国打残废了,拿破仑时代的荣光早就成为了历史。
李谨言能想到的,楼逍自然也不会忽略。
大不列颠的确强大,但此时的英国向华夏大量派兵的可能性不大,最多是继续支持日本,扶持日本来给华夏找些麻烦。
日本在华夏的五个租界已经全部被接管,仅存在华夏的势力范围就是大连,而俄国,这头北极熊对华夏土地的觊觎从来就没有减少过。
楼逍没有说话,李谨言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楼少帅已经做出了决断。
隔日,楼少帅便下令,十天后,新编第十六师开赴察哈尔,新编第十五师开赴满洲里,命令下达之后,无论是新兵老兵,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要开战了?去察哈尔和满洲里,是要和老毛子动手了?
戍边军也接到了新的命令,继续将界碑向西面推进,并有计划向北部扩展领土。除此以外,电报上还有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备战。
廖习武拿到电报之后,兴奋得直蹦高,差点把屋顶穿个窟窿。
电报室的兵哥看到旅长这个样子,表情顿时呈现出一个囧字。少帅只是下达了备战的命令,旅长至于这么不淡定吗?好把,他必须承认,收到这份电报时,他也很不淡定,第一个念头就是和旅长申请上前线。
北六省的大兵们都在摩拳擦掌,都想着上阵杀敌,当兵扛枪,除了吃粮拿饷,为的不就是军功吗?在满洲里和南满铁路立过功的士兵和军官如今各个走路都带风,当兵的没人不眼红。
杀敌,报国,军功。
他们几乎是期待着这场战斗的打响,他们要让这些洋人知道,华夏人,再不可欺!
李谨言也在忙。
已经是五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萨拉热窝的枪声就要响起,他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无论这次楼少帅是真的要派兵去打老毛子,还是为进入蒙古做准备,他能做的就是将手头的一切资源整合,送到任何楼少帅所在的地方。
武器弹药,饼干罐头,毯子帐篷,甚至还有新制作的一体式帆布武装带都被送到了军队后勤部。
后勤部姜瑜林看到面前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物资,很想问问李谨言,他是不是早就在准备这些东西了?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少帅会打这场仗?
除了常用物资,西药厂也制作了大量的急救医药包,几乎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个。医药包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卷纱布,一包止血粉,四片磺胺和几块医用胶布。每个班长还分到了四片止疼片,一般都是留给重伤员用。
在战场上,很多士兵没被子弹打死,也没被炮弹炸死,而是受了重伤,活活疼死的。有了这个,重伤员就有了更大的活命希望。
“记着,一个班就四片,省着点用。”
“是!”
在军队出发前,李谨言还特地去了找了邹先生,电报机的瘦身研究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眼看就要成功,但就是这条尾巴,却成了一道攻不破的难关。
看着邹成功双眼中的血丝,一脸的胡渣,李谨言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并不是事事都能尽如人意的,比起历史上的1914年,这个时空的华夏已经很不一样了。
人不能太贪心。
五月二十一日,一队队士兵在关北火车站集结,整装待发,火炮,机枪,步枪,成箱的炮弹和子弹也运上了火车。
除此之外,在开赴满洲里和察哈尔的队伍里,还分别多了两架华夏一型木质双翼机。虽说投弹的触发装置依旧没能完善,这四架飞机也就是个样子货,顶多能用来侦查一下敌情,扔几枚手榴弹。但在一战初期,飞机也大多是当做侦察机来用的。
有京城的南苑航空学校在,北六省出现几架飞机也算不上奇怪。
坦克现在还不是露面的时候,兵工厂的老师傅们依旧在研究该怎么给丑八怪配上炮塔,如今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思路,正紧张的投入实验中。
楼少帅的独立旅也将在随后出发,至于他会前往满洲里还是察哈尔,至今没有给出确切的消息。
不过,当他的底牌揭开时,所有人都会吃上一惊,他既不会去满洲里也不会去察哈尔,他的目标是大连。
北六省军队突然大规模集结调动,立刻引起了各国的注意。
尤其是日本同俄国,日本已经被北六省的大兵揍得有些怕了,得知北六省军队调动的消息,顿时就紧张起来,俄国则是在确定北六省的两个新编师将开赴满洲里和察哈尔后,绷紧了神经。
楼逍想干什么?
事实证明,每次这个年轻的军阀调动军队,都必有所图,而且所图非小!
俄国公使库朋斯齐一天两趟的往大总统府跑,日本公使也连番登门,包括英法德美等国公使也分别发来照会询问,楼逍究竟想干什么?
华夏一个地方军阀的调兵行动,竟然能引起西方各国列强如此大的关注,既让人感到吃惊,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楼逍打日本,打俄国,接管日租界也是由他起头,他的父亲是华夏的大总统,他手下有华夏最强的一支军队,北六省的轻工业发展让人瞩目,重工业也开始走上轨道,他手里还有几乎能同黄金等值的消炎药,他的一举一动,怎么会不引起世人瞩目?
不少人联想起之前的关北城三厂工人联合罢工事件,不由得怀疑,楼逍此次调兵是否和这件事有关?难道这件事有幕后主使,并且被查出来了?
英国公使朱尔典再次向国内发回一封措辞谨慎的电报,他认为华夏北六省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应该引起大英帝国的重视了。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在他撰写电报时,端着茶盘,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茶盘里的红茶冒着热气,几块烤得恰到好处的曲奇正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德国公使对此次北六省军队调动也十分关注,若是华夏真能同俄国开战,或许德皇会再次考虑同华夏正式结盟的问题。
面对各国公使的连番照会,楼大总统依旧找出各种借口避而不见,接待他们的是外交部长兼国务总理展长青,展狐狸总是笑容满面和各国公使打着太极,直到对方终于不耐烦了,才开口说出一句让对方想吐血的话:“演习,北六省的调兵只是一场演习。”
“演习?”鬼才相信!
“是啊,难道诸位没看到,此次被调派的部队都是新编师吗?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总是需要磨练一下的。”
磨练之后呢?是不是演习就会变成真实的战争了?
“这个啊,”展长青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袖子,“我是个文官,军事上的事,我不清楚啊。”
就算是老成持重,八风吹不动的朱尔典,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想要喷出一口老血……太tnnd气人了!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连;旅顺
接到大本营发来的电报,山本丸二脸色阴沉。
由于西门子事件被揭露,多名海军军官被捕;山本内阁被迫于四月全体辞职。山本权兵卫首相本人的声望也一落千丈;本因修改了现役武官制度而获得好评的山本内阁;在倒台时却无法摆脱收受回扣的污点。
甚至有人说:“一想到海军就想到山本权兵卫;一想到山本权兵卫就想到回扣。我们的国民为了国家勒紧肚皮,海军的高官们却大把的拿着回扣花天酒地。”
贵族院开始大量消减海军军费;之前被压下的增设两个6军师团计划也被再次提起。
唯一让山本丸二松了一口气的是,有山县派官僚四大金刚之称的清浦奎吾组阁流产;接替他成功上台组阁的大隈重信是立宪政友会成员;虽然立宪政友会已经分裂,但从根本上说,大隈并不会唯山县有朋马首是瞻。这对效忠海军一派的山本等人是个好消息,但也仅止于此了。
“山本君,国内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不只是海军同6军不和,他们这些情报人员也分为不同的派系,效忠不同的上官。山本等人属于海军派系,山本本人更是与前任内阁首相山本权兵卫有亲戚关系,而被他们关押的河下井一郎与土肥原贤二则属于6军派系。在之前他们或许还能合作,但在山本撕破脸将他们关押拷打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成为了不死不休的关系。
河下与土肥原的嘴都很硬,从被关押至今,山本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他之前的猜想也没有得到印证。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新内阁上台,关东都督大岛义昌不会再被压制,他再三要求山本释放河下和土肥原。山本清楚自己没办法再继续关押河下与土肥原,如果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切实的口供,他就必须尽快放了他们。
但是,他们是没有机会走出这里的,绝对没有!
山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毒与疯狂。
牢房里,土肥原靠在墙上,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门外两个守卫的谈话上,用这样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会让他觉得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痛。
“北六省军队的两个师去了满洲里还有察哈尔。”
“会不会同沙俄打起来?”
“可能。”
“要是真打起来就好了……”
土肥原顾不得身上的伤,靠近门边,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可两个人接下来却压低了声音,他只能模糊听到:“听说山座公使……新的内阁……大隈首相……大岛都督要求释放……”
北六省军队频繁调动?满洲里和察哈尔?山本内阁倒台了?大隈首相?
这些信息在土肥原的脑海里转了一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眼前也开始发黑,连日来的审讯加上每天只有一小碗水和一个馒头,让他极度虚弱,这两个守卫的话透露出的讯息对他十分重要,他必须清醒的思考!
脏污的手指用力抠进腿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土肥原的脸颊都在发抖,他发誓,有朝一日若是能活着离开这里,他绝对会亲自砍下山本丸二的脑袋!
当啷!
牢房的门被推开了,山本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起一身狼狈的土肥原,山本的穿着干净得体,胡须和头发也打理得十分整洁,土肥原甚至能从他身上闻到肥皂的清爽味道。
不知为何,如此整洁的山本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武士刀之后,这种预感更加强烈。
“山本?!”
“去死吧!”
这就是山本丸二的决定,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更不能让这些对帝国“有害”的人活下去,他要亲手杀死土肥原和河下,然后自裁。至于大岛义昌放人的命令,他不会照做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