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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胜,都只能是惨胜,都将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可是就在这个几近疯狂的战场一侧,吴国的三万中军主力却站在高处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激战,就好像这场战争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一边杀声震天,一边却静如流水,好诡异的一幅情景。
他们是预备队,没有大王的命令,就算山脚下所有的吴军全部死光了,他们也不能移动半步。
这时候,激战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接近中午了,艳阳高照,没有一点风,战场上尸横遍野,炙热的空气带着腐臭的尸体味道缓缓升到半空,凝固在刺眼的阳光里。
粗略看去,双方的损失恐怕都已达到四万以上,近十万英勇的士兵就此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荒山野岭之中,再也无法回到他们的家乡,与亲人相见。
可是,夫差好像没有一点要出动预备队的意思,他威风凛凛地坐在宝座上,用令人生畏的目光凝望着惨如炼狱一般的战场。宝座周围站着许多衣着华丽的随从和史官,他们准备如实记录下吴国大军的辉煌胜利。
夫差的肚子有点饿了,他命全军埋锅做饭,又派人预备下酒菜,叫鲁哀公等人过来和他一起吃午饭。
鲁哀公、伯嚭、叔孙州仇、诸暨郢、子贡等人依照地位高低在夫差下面坐定,个个面色凝重,没有一人有动筷子的意思。
夫差笑道:“咋啦,被水煮了!一个个不开心的样子,来,陪寡人喝酒!”
伯嚭赶忙附和道:“对对对,大家伙难得一聚,都举起杯来,咱们祝大王健康长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了!
鲁哀公终于忍不住,说道:“君王请恕我直言,现在勇士们在战场上拼死,我等实在没心思饮酒!”
夫差笑道:“打仗嘛!哪里有不死人的,没必要大惊小怪。咱们不如先喝一杯预祝胜利!”
大家转头看了看尸横遍野的战场,实在没有发现吴军有一点要大胜的意思,真不知吴王哪里来的自信。
诸暨郢是个急脾气,他把酒杯一扔,大声道:“君王,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兵就都要拼光了,我们现在不冲下去帮忙,就来不及了!”
夫差一点儿也不生气,接着笑:“急什么,再怎么急也要吃完饭再说,不填饱肚子怎么打仗!”
大家只好心急火燎地扒饭。夫差却一个人在旁喝酒喝个不停,不时找这个人干一杯那个人干一杯。
诸暨郢狼吞虎咽地扒光碗里的饭,又叫:“吃完了,快出发吧!”
夫差打完一个通关,拿起饭碗刚要吃,闻言怒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寡人还没开吃呢!”
诸暨郢站起身来焦躁地走来走去:“哎呀,我能不急吗?我们每等一秒不知又会牺牲多少人!”
夫差冷冷地说道:“身为一个军人,总有一天要战死沙场的,这是打他当兵那天开始,就必须有的觉悟!你也是一个军人,难道这一点也不懂吗?句践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包括伯嚭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是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夫差的冷酷无情:为了他的霸业,所有人的生命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死一个人与死几万人,没有任何区别。
夫差开始一言不发地吃饭,吃得很慢。
他在等,等齐军完全疲惫的一刻。
国书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艰苦的战斗。
吴国人怎么能这么顽强呢?他们投入的兵力显然要比己方少一些,可是打起来却仿佛没有吃多少亏的样子,而且明明伤亡十分惨重,却没有一点后撤的意思。
他们不撤,我们也绝对不能撤。
类似这种大规模硬碰硬的阵地战,比就比谁的意志力更强一些,谁能在这疯狂的厮杀中坚持下去,拼到最后一刻,谁就赢了。
可是他的肚子饿了,他的几万齐军肚子也饿了,从早晨打到晌午都过了,他们粒米未进,还要拼死厮杀,体力疲惫到了极点,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很想大声喊:吴军哪,你们快退吧,我们保证不追你们,大家吃完午饭接着干好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了鸣金的声音,吴军开始缓缓后撤。
国书欣喜若狂:太好了,吴国人终于撑不住了,天佑齐国!
他开始做梦:今天的战事总算是有了个结局,也不知夫差是准备跟我们议和呢,还是准备来日再战。
这时他的爱将公孙挥冲到了他面前,叫道:“元帅,吴军败退了,咱们趁此机会冲上去杀他个落花流水吧!”
真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勇士呀!国书心中暗赞。
“是战是止,请大人速下决定。”他的副手高无丕在旁也问。
“嗯……”国书犹豫了。
这一犹豫不要紧,战场上顿时风云突变。
后撤的吴军突然左右让开,中间杀出一支庞大的生力军。
这支生力军正是刚吃饱饭精力旺盛的吴国三万中军。
后撤的吴军也紧随在这三万中军之后,全面压上。
原来夫差早有定计,鸣金不是退兵的信号,而是反攻的号角!
猛虎下山了!
胶着了半天的战局开始一面倒,齐国人惨了,一个个开始被这群下山的猛虎屠杀。其实按目前双方兵力,他们并不比吴军吃亏,亏就亏在体力上,一方在高处养精蓄锐,早已跃跃欲试;一方则战得筋疲力尽、饿得头昏眼花,兵器都快拿不稳,更别说战斗了;所以双方一交锋,高下立见。
公孙挥指挥的齐中军先头部队做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首先崩溃。
接着,齐三军的其他部队也相继溃败,有的甚至还没看到吴军的影子就开始被前面的败兵挟裹着不得不往后败退。吴国的轻装步兵趁势席卷而上,数万齐军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受了灭顶之灾……
这就是战车部队相较于步兵部队最大的一个弱点:战车的进攻必须依靠整齐而稳定的阵形,如果前方的部队乱了阵脚,整支部队基本上就无法重新编组布阵,一旦轻易撤退就可能招致全面失败,所以一般车战失败的一方很少有翻盘的可能。所幸齐国在北方面临的对手一般也都使用战车,所以一旦被击溃,也可以利用速度快而逃跑。可惜齐国这次面对的是吴国非常专业的步兵。别忘了,当年“柏举之战”他们曾经在数日之内狂追楚军数百里。迅速插入敌军纵深,对敌国的战车部队实施全面围歼,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具体的围歼过程我们就不详细描述了,太血腥!其最终的结果就是,齐国的十万战车部队大部被歼,公孙挥首先被胥门巢斩于阵前,闾丘明、东郭书则在掩护其主将宗楼、高无丕的过程中被乱箭射死,接着国书、公孙夏、田书等齐军将帅也相继被吴军俘杀,只有宗楼、高无丕、田逆三人侥幸逃出。
接着就是打扫战场了,整个艾陵平原尸横遍野、甲仗堆积如山,吴军所获战利品无数。吴王夫差大方地将三千齐军首级与八百乘装备完好的战车献给鲁哀公,以宣扬其赫赫战功。
鲁哀公称谢不已,一个劲地夸吴王用兵如神、大方讲义气。
夫差心里暗笑:嘿嘿,我们吴国步兵天下无敌,要那些无用的战车作甚,还不如送给鲁国做个顺水人情。
战后,鲁哀公将齐帅国书的首级装匣,又在下面垫上黑色和红色的丝绸,加上绸带,送还给齐国,并附上一封外交函,上书:
“你们这次失败是咎由自取,上天如果不了解你们行为不正,又怎会让下国胜利!”
靠着夫差的威风,鲁国人也开始拽起来了!
齐简公还能说什么呢?十万大军全拼光了,他还有啥底气跟人呛声,也只好低下高傲的头颅,可怜巴巴地给鲁国人赔礼道歉,并献上大批金银宝器,向吴王夫差求和。
夫差欣然应允,齐国人既然服软,我东方霸主地位就已确立,无须再多生枝节了,回国吧!
艾陵之战,最终以齐国的惨败吴国的惨胜告终。此役齐吴双方的实力都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齐国损兵将近十万,国内高层将领精英损失殆尽,高、国两大家族的实力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而另外两大家族自晏婴和鲍牧死后更是没有了与田氏争雄的实力,从而导致田氏一家独大,最终篡齐而代之;而吴国虽然收获了霸主的虚名和大批战略物资和金银宝器,但也损失了五万多兵力,可谓得不偿失——要知道春秋时代中国的人口不过几千万,即使大国的人口恐怕也就在几百万上下,所以五万兵员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钱可以再赚,兵源的损失可没那么快恢复过来,而且种地的人也少了五万——春秋时各国采取的是耕战制,闲时耕田,战时打仗。所以说这场战争齐吴两国都不是真正的赢家,真正的赢家应该是齐国的田氏家族、卫国人子贡、鲁国,还有就是越国。
福为祸始,祸作福阶。
天地盈虚,寒暑周回。
夫差不祀,衅在胜齐。
句践作伯,祚自会稽。
——晋·卢谌《赠刘琨》
第十二章 伍子胥的愤怒
壹 抉眼潮神
话说吴王夫差胜利而归,得意地对越将诸暨郢说:“子观此战,我吴兵如何?”
“很好很强大。”
“比你越兵如何?”
“不能比,吴兵之强,天下莫当,弱越何足挂齿!”
“哈哈哈,算你们有自知之明!”夫差大悦,遂重赏越兵,让他们回越国宣扬自己的巍巍功业。
诸暨郢于是回到了越国,向越王句践述职。
句践问:“诸大夫,这次你近距离观摩了吴军的战斗经过,一定收获良多吧,赶快跟寡人讲讲,这对我们越国日后与吴国决战一定非常有用。”
“是,微臣此次有幸参与艾陵之战,掌握了很多吴军第一手资料。”
“说来听听。”
“吴军战斗力极强,装备也很好,且对于大规模长时间兵团作战十分熟练,绝对是个不能小视的敌手。”
“是啊,艾陵一战,吴军全歼齐军十万。十万哪,好恐怖的一个数字,这可比越国所有壮丁人数加起来还要多。更厉害的是,夫差一战功成,毫不恋战,迅速回军,让寡人从后捣其老窝的计划彻底落空,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哦?大王原来曾有过如此惊人的计划?”
“是啊,寡人本以为夫差没这么快打赢的,而且就算打赢了,也会在齐晋等地耀武扬威一番,所以想偷偷集结军队去偷袭吴国,还好范大夫及时劝阻了我,否则悔之晚矣。”
范蠡在旁道:“没错,夫差也算是个能兵之人,且吴国气数未尽,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翻脸的时候。”
诸暨郢道:“虽是如此,但吴国此战损兵数万,大伤了元气,他们离死期又近了一步。”
句践沉吟道:“话是这么说,可咱们也不能坐等它灭亡,得做点事情来加快它的死期才行!寡人回越国转眼已经近十年了,再等下去头发也要变成跟伍子胥一样白了!”
这时文种笑道:“这有何难?大王难道忘了微臣的灭吴九策了吗?”
句践一拍脑袋:“对呀,我咋把这茬忘了!文大夫的灭吴九策寡人只用了五策,还有四策没用呢!”
文种点头道:“没错,现在就是用第三策和第七策的大好时机!”
句践翻开一个笔记本,边查边念道:“第三策,用高价购买吴国的粮草,以空其粮仓……不是吧,我国今年受晋国次贷危机的影响,物价本就有点通货膨胀的趋势,咱们的财政收入应该放在稳定市场物价上才对,怎么能再用高价去买吴国的粮食呢?这个策略不妥当,驳回!”
文种道:“咱们何必要买呢?可以借嘛!这年头,杨白劳比黄世仁拽!”
句践一头雾水:“杨白劳?黄世仁?”
文种一捂嘴:“哎呀糟糕,一不小心说露嘴了……总之大王开口找吴王借粮就是,夫差不是一向自夸大方吗?咱们就让他出点血!”
句践沉吟道:“计是好计,只是伍子胥那个小气鬼一定会从中作梗,这粮食恐怕没那么好借。”
文种笑:“大王放心,伍子胥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若硬要多管闲事,微臣保证他会死得很惨,这就是我‘灭吴九策’中的第七策了!”
句践继续查笔记本,念:“第七策,离间吴国以伍子胥为首的那些谏臣与吴王之间的关系,迫使他们自杀,以弱其辅……”句践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难道文大夫你有办法让伍子胥自杀!”
文种捻须道:“正是,大王有所不知,微臣已经从情报部门那里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伍子胥竟然在吴齐决战之前将他的儿子伍丰托付给了齐国的鲍氏,哼,真是自寻死路!”
句践突然一拍桌子,狂笑道:“哈哈,伍子胥老贼必死矣!寡人终于可以睡几天安稳觉了!”
于是没过多久,文种又一次来到了吴国,他来为夫差掘墓。
文种当然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很多金银财宝和美女,从上到下一个个贿赂过去,这年头,想办事就得肯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