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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辽东军的每支箭上都装有一个助推火yao喷管,射击前由第一排士兵用火折将其点燃。箭矢离弦之后,弓箭手们立刻抽身后退,由第三排士兵上前继续射击。步兵军阵中这样的火箭手一共部署了三排,加上后方替补射手和弹药补给员,能够以每分钟十二发的速度接连射击不息。而明军这种特制的火箭在火yao燃气推动下,射程和威力几乎可与重型强弩比肩,要穿透日本武士的铠甲可谓毫不费劲。战场上又一次响起了密集的呼啸声,火yao喷射的浓黑尾烟道道纵横交错,中箭的日本武士大多当即倒地难以动弹,更有的甚至被巨大的反冲力带出老远。
“撤退!撤退!”柴田胜家看着眼前这场单方面屠杀简直怒不可遏,可纵是盛怒之下,他也有足够的理智认识到一昧蛮干的后果,“全军撤回城内坚守待援!”话音刚落,他立刻掉过马头,在旗本亲兵的护卫下朝城门退去。在他身后,成千上万的日本士兵在片刻的惊愕之后开始撒腿狂奔,局势很快演变成了一场乱糟糟的大溃逃。
明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良机,居于两翼的骑兵预备队立刻出击,秋风扫落叶一般掠过敌军溃散的阵线,用铁蹄与长刀来干净利落地打扫战场。
“拉吊桥!关城门!”军团长佐久间盛政眼看着明军骑兵大队跟在己方溃兵后呼啸而至,心头不禁阵阵冒汗。所谓兵败如山倒,这种情况下,绝不能让对方趁势冲进城来。他猛地拔出武士刀,率领五十多名亲兵逆着滚滚人流向城门冲去。
此时未及入城的日军尚有数千之多,在明军骑兵的驱赶和屠戮下,他们惟有不顾一切地向城门这一仅有的生路涌去。在他们纷乱的脚步下,护城河的吊桥根本就没法拉起来。明军的锋线越冲越近,佐久间盛政心下焦急,从身边武士手中抢过一把野太刀,在头顶舞过一圈后斜斩在吊桥上,“都给我退下去!”
几乎被明军吓破了胆的士兵们对军团长的喝斥置若罔闻,见自己的话并没起到丝毫作用,情急之下竟真的挥刀将一名逃兵斩为两截。亲兵们一见军团长出手,也纷纷拔刀向挤上吊桥的袍泽们砍去。
那吊桥本身宽亦不过一丈,五尺长的重型野太刀一旦挥舞起来,霸道十足的纵横锋芒立刻将其完全封住。止不住脚步冲上来的逃兵们无不血肉横飞,其余的也都在恐惧中仓皇后退。佐久间盛政一步一步地向吊桥对岸走去,手中轮转如飞呼呼生风的野太刀片刻不停。当他两脚踏上实地之时,平壤城厚重的包铜大门轰地一声紧紧关闭;下一秒钟过后,吊桥也在铁链绞动的磔磔声中慢慢升起。面前的溃兵早已逃散,佐久间盛政发现只有他们数十人孤零零地面对着中华人的庞大军势。
佐久间盛政不愧是位勇将,但听他狂嗥一声,举起大刀便向前冲去,“柴田家佐久间鬼玄蕃盛政在此,何人敢与我一骑讨?”
三眼火铳沉闷而致密的声音骤然响起,短短瞬间,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平壤城下的这场惨烈会战,李如松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一举击败日军侵朝第四第六军团的三万大军,迫使敌人陷入被动的守城待援局面。据枢密院编撰的帝国高句丽战史记载,此役日军阵亡约一万两千人,伤者不计其数,为辽东军俘虏者达三千一百七十四名。日军汹涌北上的逼人攻势被一举遏止,嚣张气焰也被大大打消,这也标志着朝鲜战场开始渐渐进入两军相持的阶段。
7月22日,帝都北京,景亲王府。
王府门卫惊恐地看着一支黑麒麟百人队由远及近,他们全身衣甲甚至包括手中武器都是醒目而凝重的墨黑色,整齐而坚定的脚步声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感。闻讯匆忙从府中跑出来的景亲王朱载圳率众家丁毕恭毕敬地列队迎接,生怕有丝毫的怠慢触怒了这不速的贵客。
指挥这支卫队的军官举起手中的黑色军杖,杖头栩栩如生的麒麟雕像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刹那间,整支部队如钢雕铁塑般纹丝不动地定在了原地:论起气势,这支百人小队比起千军万马来也不遑多让;说到军容,举手投足之间竟有如一人!这便是帝国百万军中最精锐的劲旅,由陈应龙将军指挥的首相御卫队——黑麒麟军团。
借着黑麒麟军团的摄人威势,吴若秋款款走到景亲王面前,拱手行了个礼。“小生吴若秋见过老王爷。”
“呵呵,吴大学士光临令本府蓬荜生辉,老夫不恭有失远迎,实在抱歉得很啊。”朱载圳陪着笑脸道:“还请大学士入府中就座——来人啊,在后院设下酒宴,另备席位款待吴大人的各位随行护兵。”
酒过数巡,老谋深算的景亲王也终究沉不住气了,他试探性地向吴若秋问道:“吴大学士此来可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没什么!”吴若秋一面打着哈哈,一面扑在桌上大快朵颐,“就是最近事务繁忙,偷闲来找老王爷您聊聊天放松一下。”
景亲王微微一愣,随即会意地点点头,右手不经意般打了个手势,远远侍立一旁的管家便转身退了下去。“吴大人身居高官要职,自然能者多劳了。您说这事务繁忙,难不成是南方战事吃紧?又或高丽那边”
“没这等事。”吴若秋摆摆手,“叛军一直被压制在黄河以南,只要近卫军整编完成南下,徐民式不过是刀俎下的鱼腩了。至于高丽,哈,李成梁总兵的两位公子已经率领大队辽东兵前往援助,哪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我一介书生也懂不得这些军国大事,光礼部的本职工作就够我忙的了。”
“这样”景亲王暗自思索着,礼部事务大多是因循守例的工作,是什么需要烦劳最高长官呢?他又亲自为吴若秋倒上一杯酒,好奇地问道:“老夫冒昧,不知近来礼部有什么重要活动呢?是提前准备一场凯旋典礼吗?”
“不不”吴若秋已经有些半醺了,“你知道,首相大人已经年满二十一岁,却至今尚未娶妻。我,我们计划今年之内为大人选立一位正室。不过我们始终没有物色到适当的人选,如果耽误了吉日良辰,那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说的是,”景亲王点点头,“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老夫或许能够帮上些小忙,为首相大人物色一位门当户对的绝代佳人。您看”
“那那就有劳老亲王您了”吴若秋眯着眼笑道,“时辰不早,小生也要告辞了。”
“吴大人请留步,”景亲王上前一步,从不知何时出现的管家手中接过一个礼盒双手奉上,“一点薄礼,还请吴大人勿要嫌弃。”
吴若秋在手中掂了掂礼盒,感觉份量极重,内中大抵是金银之物。他不由笑了笑,随手把礼盒放在桌上。“除了首相大人之外,吏部侍郎胡波可是不会和谁讲情面的。老王爷就莫要给小生添麻烦了。”
目送吴若秋离去,景亲王不由陷入一阵沉思,半晌,他抬起头对管家低声道:“备轿,我要立刻觐见皇上。”
第六节 覆雨南京
吴若秋对景亲王府的神秘访问之后不久,皇室即放出消息,称道先帝第五女瑞安长公主已满及笄待嫁之龄。与往常不同的是,礼部并没有发出徵选驸马的榜谕,这不能不钩起人们的种种猜测。
实际上,景亲王朱载圳很快正式回访吴若秋,向他私下表明了皇室的观点:瑞安长公主乃皇上的同母亲妹,不仅人长的美若天仙,论门第、学识、教养在帝国内都是首屈一指。既然萧弈天也尚未婚娶,不如干脆就当驸马好了。皇上对这一亲事也很感兴趣。
然而景亲王没想到的是,吴若秋竟然对此一口回绝。“这样的事我没法向首相和内阁同僚们交待,”吴若秋说,“您也知道公主大婚的礼仪。萧太师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接受公主的‘下嫁’吧。而内阁六学士中,于、胡、舒、慕容四位都是西洋军人出身,他们更可能把这看作皇室的羞辱而非赐恩。所以,我还是宁可去哪位公卿大人家寻访寻访。”
“是这样”景亲王心中尚有不甘,接着说道:“唉呀,吴大人您可这回把本王害苦了。”
吴若秋故作不解道:“老王爷此言何意?”
景亲王故意哭丧着脸,道:“前日本王答应帮大人给萧太师物色一名正室夫人,不知怎得竟被皇上知道了。我那瑞安皇侄女今年正是二八待嫁之年,太后心疼这个宝贝女儿,让皇上给她选一位好驸马。皇上就看中了您家大人,责成本王办理这桩婚事。这番回去复命,我可怎么和皇上交待啊。吴大人,您可一定要帮本王这一把啊!”
吴若秋皱着眉头半晌不说话,景亲王在旁不由焦急起来。正当他认为此事无望之际,吴若秋终于开口了:“老王爷,你看要不这样,我们在礼仪上作些变通如何?”
“您的意思是”
“如果采用现在的礼仪,令太师大人对公主以下事上显然会激怒以于庆丰和慕容信光为首的武官集团。即使萧大人能够接受,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阻扰。我们不如从礼法中找一些漏洞,既能让军方坦然接受,皇家也不至过于难堪。”
景亲王略略来了些精神,“请吴大人明示。”
“你想啊,本朝历来的所有驸马,都是从在京官员军民子弟中挑容貌齐整、行止端庄、家教良好的少年会选。萧大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帝国内阁最高首脑,官居太师位极人臣。这驸马都尉嘛,呵呵,到底算圣恩还是算谪贬呢?”
“明白了,”景亲王点头称是,“我会和皇上商议变通一下的。那么太师府那边”
吴若秋神秘一笑,“包在我身上了。”
大明万历十三年,即西元1585年7月28日,万历帝诏告天下,封帝国内阁首相、太师萧弈天为护国忠武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五千石,冕服车旗邸第皆下天子一等,这是大明立国两百一十七年以来,册封的第一个异姓王。紧接着的第二道圣旨则宣布护国忠武王萧弈天将迎娶瑞安长公主为王妃,礼仪上则同时参照亲王纳妃和公主出嫁的标准。
于庆丰和慕容信光果真成功地说服了萧弈天以政治大局为重接受这场婚事,不过首相大人表示希望把婚礼延期至来年新春举行,以皇叔身份负责主婚的景亲王愉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至于护国忠武王的封号,据说萧弈天听过后只是淡然一笑,“不知道我死后的谥号又会是什么呢。”
萧弈天与皇上亲妹瑞安长公主订婚的消息令天下也为之震动。本就已经拥有帝国军队的效忠,现在又加上皇室的暧mei的支持态度,除了自己的理智和信念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约束萧弈天急剧膨胀的权力了。
对此最为恼怒的当属身在南京的叛军首领,帝国前南直隶总督徐民式了,自举起“清君侧”的反叛大旗一年以来,萧弈天在北京的地位不但没有丝毫动摇,倒反而愈加巩固。如今他已与皇室联姻贵为亲王,令得南方愈发师出手机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阵心烦,拂袖将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
老管家连忙指挥仆人们小心地上前打扫碎片,这大半年以来,老爷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就连今天这中秋佳节也无把酒赏月之兴,大概是北方又传来什么不利的消息了吧。这年头啊,听说皇上都被那些从海对面回来的军阀软禁起来,要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不,连南京城都能听到大炮的声音的了
徐民式的反应可要剧烈地多,一听到城北传来的隆隆炮声,他便立刻从座椅上跳起身来,因惊恐而发白的脸上冷汗连连。“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北方乱党已经打过来了吗?谁快去给我看看!快去把人都给我叫来!赶快啊,叫他们拿出主意来!”他喘着粗气跌坐回去,“把府中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我们可能要做逃离南京的准备了!”
“大,大人!”正当徐民式惊慌失措之时,一名亲信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北方军队在法云寺附近登陆,市民哗变开城迎接”
早在今年6月,枢密院便认为奇袭南京的时机已经成熟,出于种种考虑最终将决战时间定在了中秋之夜。两个月前,近卫军一个师的兵力在青龙军舰队运载下起航离开天津,从海路直扑南京的东大门——尝州江阴县。
9月3日,长江航道江阴段。
和后来演义故事中的描述不同,三十多艘巨型战舰在黎明黯淡微弱的晨光中逆江而上进逼城池之时悄无声息令人感觉不出丝毫战争的意味,只有滚滚江流拍击在船体上单调而重复的清响隐隐可闻。
与江阴官员担心的恰好相反,传说中威力巨大的共工级战舰并没有使用它的大口径长程主炮轰击城市的沿江防线,反而排成长列停在城市火力范围的边缘,摆出一幅封锁的架势。既无交战之虞,地方官们也就不主动发起进攻了:早听说北方军队战斗力极其强大,又何必赶着上去给徐民式拼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