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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盱眙军还是山东、江苏二省的士卒,可以说都是高兴所亲手训练,对于高兴,他们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崇拜与信赖。在他们的眼中,高兴是近乎于战神一般的存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纵观古今也无有一人所能匹敌。
“保家卫国,誓死无悔!”
“杀!”
当高兴杀入周军中时,齐军士卒体内的热血与战意便被彻底点燃,众人齐声怒吼着,近乎癫狂地杀向周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忘却了生死,忘却了恐惧,所想所念都是以鲜血捍卫家园,以战功來报答他们的统帅。
“韦孝宽,纳命來!”
虽然梁士彦目标直指高兴,但后者速度实在太快,如风似电,在他还未形成包围前便冲了出去,如一柄利箭一般直射韦孝宽。
“保护将军!”
眼见高兴几乎毫无阻滞地來到近前,镇定如韦孝宽者也不禁变了脸色,而他身周负责护卫的亲卫更是惊骇欲绝。惊呼声中,数百周军齐齐挥刀冲向高兴。
“螳臂挡车!”高兴冷笑一声,双手中自周军手上夺下的钢刀已经变得血红,在落雪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妖艳恐怖。
“嗡!”
高兴手腕翻转间,手中钢刀轻微地震颤着,似是因为主人身上的杀气而兴奋,而颤栗。
“杀!”
轻斥声中,高兴的身子如同血影,让人再也看不真切,而冲向他的韦孝宽的亲卫则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雪越下越大,但却无法掩埋地上的血迹,更无法洗涤高兴身上的杀气。虽然这些亲卫各个百里挑一,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但在高兴绝对的力量下却显得那般脆弱与不堪一击。
高兴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漠,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温暖而悲悯,然而他身上的战袍却如同鲜血浸泡过一样,如此的组合带给人的却是最为强烈的冲击,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慢慢向着他们压迫而來。
“韦孝宽,纳命來!”
高兴双目如电,紧紧注视着韦孝宽,手中动作却从未有一刻停止不止,每一次挥舞便有一人倒下,生死不知。
杨坚在平阳城中纵火,殃及许多无辜百姓,如此丧尽天良的做法彻底激怒了高兴。因为杨丽华,高兴虽然再次放虎归山,让杨坚走脱,但内心却是极其郁愤。
高兴早已厌倦了杀戮,但此时此刻他却恨不能将所有周军撕成粉碎,只有敌人的鲜血与惨叫才能平复他的愤怒,让他心中的愧疚慢慢变淡。
“高兴,老夫岂会怕你?”面对高兴的叫嚣,韦孝宽却分外平静,他大喝一声后便催马向前,擎剑向着高兴杀來。
“來得好!”高兴眉毛一扬,左手钢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将攻向自己的兵刃尽数荡开,而他则长啸一声,身子乘机凌空跃起,右手钢刀高高扬起,横跨十数米的距离,一招力劈华山,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向着韦孝宽头顶斩去。
虽然对高兴的强悍韦孝宽早有认识,但当真正面对他时,韦孝宽才真切感受到他的强大。面前的高兴犹若巍峨崇山、浩瀚,在他全力一击下,韦孝宽竟兴不起丝毫的反抗,也是无从反抗。
洠в猩帘埽瑳'有招架。当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时,韦孝宽的心突然变得从所未有地平静,他坦然地望着头顶那一抹艳丽的长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将军难免阵上亡,也许马革裹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自从披上战甲的那一刻,韦孝宽便料到这一天终会到來。死亡面前,功名利禄突然变得虚幻起來,再也无法让他留恋,连日來对国事的忧愁也烟消云散。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韦孝宽沧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释然,是苦涩,或是对生的留恋。他缓缓地闭上双目,任由凌厉的罡风将花白的发丝缭乱。
“将军”
……
“韦爱卿!”
宇文邕猛然坐直身子,一脸惊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再马车之中,而是处于一间装饰颇为繁华的屋子之中。屋子中碳盆烧得正旺,但宇文邕却感觉手足冰冷,后背汗涔涔的,将衣衫完全沾湿。
“陛下,您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來,语音虽然沙哑,但却难掩其中的惊喜与激动。
宇文邕用力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看去,正看见一个面色晦暗,甚是沧桑的脸庞。宇文邕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分辨出这人乃是安州总管于翼,确实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苍老,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
“于翼,这是哪里?咳咳!”宇文邕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之沙哑,身体之虚弱。
“回禀陛下,这里是南汾州定阳城,齐军并未追來,您安心修养吧!”于翼平复了下心神,然后回答道。
“怎么不见韦爱卿?我方损失可重?”这时,宇文邕终于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第四百七十九章 保密
听见宇文邕的问话,于翼脸上的欣喜与激动骤然收敛了许多,布满血丝,满是疲态的双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之意。面对着宇文邕问询的目光,于翼不由垂下头去,默然无语。
见于翼如此姿态,宇文邕心中陡然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让他本就紊乱的呼吸愈发急促起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宇文邕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看着于翼问道:“于爱卿,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快如实说來,朕心里有准备。”
于翼缓缓抬起头,对上宇文邕那有些暗淡,焦急的目光,心脏不自禁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过五六日的功夫,宇文邕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就连平日悉心打理的长须也变得暗淡无光,如同杂草也似。
“你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邕心中一急,不由剧烈地咳嗽起來,好半晌才平复下來,脸上多了一抹病态的嫣红,额头上却是沁满了汗珠。
抿了抿唇,犹豫半晌,于翼终于下定决心,遂认真地注视着宇文邕道:“陛下,微臣这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來,但您切莫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否则微臣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你说!”宇文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道。他毕竟久经风浪,对于自身的情绪控制极佳,经过短暂的恐慌,此时已经平静下來。
于翼洠в辛⒓纯冢寝哿宿鬯悸罚獠乓跃】赡芪竦目谖堑溃骸氨菹拢饺涨埃ば⒖怼⒘菏垦宥淮笕擞敫咝寺柿斓钠刖庥觯怀〔伊掖笳剑揖坏校纳⒗M耍轿唤膊恢伲啦恢!
“什么?”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见这消息,宇文邕心中还是震惊非常,嘴巴微张,一脸的不敢置信。
见宇文邕如此模样,于翼不由担心更甚,连忙温声说道:“陛下,这两日微臣派了许多人手乔装前往晋州寻找两位将军的下落,但却洠в兴巧赖南⒋珌恚庵っ魉悄壳盎够钭拧!
话虽如此,但于翼心中却知道,韦孝宽与梁士彦存活的几率十分渺茫。
那夜参战的周军三万五千余,但如今回到定阳城的却寥寥无几,据他们所说,韦孝宽于乱军中被高兴当场斩杀,而梁士彦责则被一个叫做程咬金的齐将生擒。为了防止这些噩耗动摇军心,于翼不得不将这些幸存的败军严密地控制起來。
这两日來,于翼派出了数百人,分成数十批前往晋州打探消息,但却洠в形ば⒖碛肓菏垦宓娜魏蜗ⅰ6谴φ匠。缃褚驯粵'过脚踝的积雪所掩埋,想要从茫茫雪原中找人,这难度何其之大?不过也正是因为连续一日夜的大雪,高兴才未率军兵临定阳城下。
眼见宇文邕眼神呆滞,面色阴晴不定,于翼不由担忧地道:“陛下,您放心吧,两位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微臣定会加派人手寻找他们,您安心养病就是。”
宇文邕眼珠转了转,终于醒过神來,只是那曾今威严无比的眸子中如今却尽是凄然悔恨的神采,他嘴唇轻颤,怆然道:“是朕拖累了他们,是朕指挥失误,使得数十万帝国勇士客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是朕对不起他们啊!”
“陛下”于翼轻呼一声,认真地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士战死沙场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您雄才大略,仁爱无双,我等甘愿为您赴汤蹈火,纵使身死也倍感荣耀。为陛下尽忠,为大周捐躯是我等光荣的使命,您切莫因此自责。”
宇文邕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朕身为大周之主,带他们來到这异国他乡,却不能带他们安然归国,朕有何面目面对家乡父老,面对他们翘首期盼的父母妻儿?”
“若不是因为朕,王轨,韦孝宽,梁士彦他们又怎会遭此劫难,生死永隔?一切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啊!”宇文邕越说越是激动,面色也越來越红,这是气息不畅的缘故。
“噗”
终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宇文邕一口逆血喷将出來,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本就虚弱的气息也变得愈发严峻起來,气息奄奄,似乎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陛下,您怎么了?”于翼见宇文邕口吐鲜血,顿时惊骇欲绝,一边关切地扶住宇文邕瘫倒的身子,一边扬声大喝道:“太医,太医,速传太医”
“朕的错,朕的错……”宇文邕软到在于翼怀中,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
三十万大军,如今所剩只有四分之一,尤其是素來倚重的将领损失惨重,让宇文邕一时间难以接受。宇文宪,王轨,韦孝宽,梁士彦,这四人乃是北周肱骨,然而如今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诸如达奚震,韩明,贺若弼,韩擒虎,高颖等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将,如今却都折在了齐国,你让宇文邕如何不心痛如绞。
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太医很快便抢进门來。当看见宇文邕气若游丝的样子,那太医一脸惊容,顾不上与于翼见礼,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迅速为宇文邕施救。
宇文邕却犹若未觉,口中依旧念念叨叨,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最后终于闭上了双目,晕厥过去。于翼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盯着宇文邕,见此情形,吓得亡魂尽冒,想要呼喊,诊断完毕的太医却及时阻止他道:“于大人,陛下暂无性命之忧,但此时却不宜打扰。”
“呼”于翼长出口气,悬着的心才放松下來,但背后的衣衫却被汗水完全浸透。缓了口气,于翼一边协助太医为宇文邕盖好被子,一边焦急地问道:“太医,陛下情况如何?”
那太医定定地看着昏睡中的宇文邕,眉头紧紧皱起,良久才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忧虑。
于翼心中一沉,有些迟疑地道:“太医,陛下的伤势……”因为过于紧张,于翼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口干舌燥,双手掌心却是汗涔涔的。
那太医再叹一声,面色沉重地看着于翼道:“于大人,陛下本就身染重病,如今又受了刺激,怒火攻心,邪气趁机侵入体内,形势甚是严峻,药石之力怕是……”说到这里,他便住口不言,但所表达的意思于翼却是再清楚不过。
“你说什么?你这庸医,因何如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陛下不过是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可无恙,哪里像你说得这般?”
太医话音方落,于翼陡然色变,枯瘦的大手探出,狠狠地攥住前者的衣襟,直将其拽的一个趔趄,就连呼吸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于翼恶狠狠地盯着那太医,身上澎湃的杀气压迫而出,厉声道:“说,你受何人來此,有何居心?”
“咳咳!于大人,下官绝无谋害陛下之心,下官冤枉,您松手,咳咳!”那太医一脸惶恐,浑身剧烈地颤抖起來。
“庸医!”于翼怒哼一声,猛然松开手掌,但眼中的杀意却是有增无减,“你给本官听好了,若是陛下有任何闪失,你自己提头來见!”
那太医打了个机灵,他想出言反驳,但却洠в心歉龅ㄗ樱荒芙牡奈吲志迳钌钛瓜拢ㄎㄅ蹬担秸骄ぞさ乜醋庞谝恚壑屑负趿鞒隼醽怼
伴君如伴虎。作为皇室的专用医生,虽然他享受着高官厚爵,但所担负的风险同样巨大,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家人朋友也可能会受到牵连。
“关于陛下的病情,本官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顿了顿,于翼双目中闪过一抹森寒的光芒,“后果你自己知道!”
那太医浑身一抖,噤若寒蝉地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声严色厉地威胁过那太医后,于翼的目光突然向四周看去。
“于将军,小人愿立下毒誓,绝不敢泄露一丝秘密。”
“将军饶命,饶命啊!”
却是负责守卫宇文邕的八名护卫,见于翼杀机浮动的目光扫來,尽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之色,凄哀地哭诉道。
于翼走近几步,神色舒缓了少许,淡淡地问道:“你们当真能保守秘密?”
“当真,若是小人胡言乱语,愿受万箭穿心之苦!”见于翼脸色缓和,众护卫似是看见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