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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较量-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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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罗鼎老师说出上次夜闯牛希前宿舍的事,同学们当成很大的胜利,谁想到训导主任这老狐狸会反咬一口,说是学生对他施的圈套,为了挑起事端。大家这才知道罗老师掌握很多情况,只有听他的话,才不会出差错。

●亲生父子相见不相识

在学校吃这学期最后一顿饭时,各班同学去中正大学中山楼报到。为了诱学生来报名,那时吃救济总署配发的白面蒸的馒头,报到第二天每人发一套发布棉衣和美国兵穿破的短皮大衣一件。第三天各学校混合编成冬令营训练中队。第四天点名时发集体加入三青团表。
这时许多同学不见影了。管冬令营的是警备司令部一个上校军官,任大队长。他气得把没有离开的学生集合一起,在励志社礼堂大喊大叫:“凡是今天点名不在的,一律开除学籍。”这次训话会上,各学校训导主任都出席了。看出罗老师知道的学生黑名单,确是各学校训导处报警备司令部的。
鲍果在领到三青团表时,找到教官部说:“我是社会贤达,什么团都不参加。我用稿费可以混饭吃,不给饭吃我就自动离开,你们可别怀疑我跑解放区去。”
这位中校教官部副大队长翻着大白眼珠子看着鲍果,觉得这个学生有这么大的胆,还有几分疯狂呢?于是就说:““你不吃饭吃稿子吗?”
鲍果把一卷发表在报纸杂志上的诗歌、小说往桌上一扔说:“我就凭这些饿不死。”
教官副大队长还不大懂写稿这码事,翻着几张报纸说:“你是办报的?”
“我是写稿的。”鲍果回答。
“写稿的不参加三青团?”
“什么团也不参加。”
牛希酋走进屋来,他正好听见了,翻着生气的眼睛说:“你什么都不参加吗?那次游行你不是参加了吗?”
鲍果毫不惧怕他说:“怎么,美国大兵强奸我们同胞,你还不参加游行吗?你不是中国人吧?”
牛希酋大声喊:“你反对盟国?”
“我反对外国人糟蹋中国同胞。”鲍果索兴坐在屋里椅子上不走了。
“你私通共产党!”牛希酋喊。
“我谁也不通,我反对打内战。”
“你说是国民党挑动内战吗?”
“什么党挑起内战我都反对。”
副大队长见这个学生敢和训导主任顶嘴,有点看不下去,满脸不是好气色地说:“这成啥体统?学生和老师吵架顶嘴。”
牛希酋有点不满意这位副大队长,觉得他是大老粗狗屁不懂,仅仅看成是吵嘴,这是反动学生的嚣张气焰。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少将。他见屋里三个人脸上带着三种气色,便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姓什么?”他见这个青年瞪圆两眼怪有气魄的。
鲍果不和气地说:“姓鲍。”
“包公的包叶少将问。
“包公吃鱼的鲍。”
“咱们是一家子,你家住哪里?”
“大辽河边上。”
“小地名呢?”
“顺河屯。”鲍果有点后悔不该吐出自家姓了,他平伯就很不喜欢国民党军官,何况是这么大的官。于是从桌上抓起他那卷稿子,一转身闯出屋子去了。
屋里的副大队长,被突然走进一位少将,弄得有些愕然,他立正站着根本没有听清他和那个学生的对话,只是晃忽之间听见了一句“我们是一家子”,好像这句话是向他介绍的,等他定下神工夫,学生已经走了。他客气地说:“将军您请坐。”他仍然直标地站着。
“别客气,别客气。坐,坐!”这位少将客套地让屋里教官和脸上杀气腾腾的牛希酋,自我介绍地说,“我叫鲍世勋,中正大学筹委会的。”他摆下手,随着拉过一个凳子坐下了。
牛希酋还在怒气冲冲,甚至想责备这个军官闯进屋来,凭白放走了这个鲍果。他是几次亲眼看见这个人鼓动学生游行,那天夜晚闯进他宿舍也有这个学生,站在墙头上摆小红旗的也是这个学生, 所以心中气还没有消。 坐在那里瞪着眼睛说:“这是什么学生?肯定是反对分子!”
副大队长头脑里还在转动着“我们是一家子”的话,于是说:“牛训导主任,我看这个学生太狂了点,真正共产主义分子,没有当面和你开火的,都是不见身体的影子。”他无可奈何地挥动着手。
鲍世勋对牛希酋这种以势压人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说:“一会儿把各中队的教官召集到一起,传达一个杜司令长官的指示:他要我们在学生中把工作干细些,别抓住尾巴都当耗子,现在学生的气势很壮,南京、上海、北平闲学潮,连蒋委员长也挠头,我们东北还没有到那个价上。如果拢不住潮,闹炸了,杜长官说,影响了东北战场,那可要吃不下兜着走。所以他要鄙人传达:在我中正大学中山楼的冬令营的学生,不管那个单位采取什么行动,都要禀报杜司令长官。”他说得严肃认真。谁都知道中正大学虽然是私立的,它此刻在东北可是戳得标直,因为这是杜聿明创办的。
牛希酋脸皮一抖感到这里不容他磨牙蹭嘴,杜聿明是中正大学的董事长,学校一切开支均由军费支出。省党部几次要在中正大学成立党支部,发展组织,杜聿明都拒绝了,他说:“瓜没熟别去摘。这座学校的名字就够政治化的了,到一定时候再说吧!”就这样给顶回去了,其实背后也有不少国民党分子钻进了中正大学。因为这里薪水拿的比东北大学多几倍。他也早有耳闻,筹备学校的这位军人,是杜聿明的亲信。于是把口气缓和一下说:“这次冬令营我们不能掌握住共产分子、也会出祸的。我们学校本来不显眼,却在沈阳城挑头闹学潮。我们这些当父母官的,真是管不好这些乱学生。”他站起身子懒懒悻悻地走了。
鲍世勋听走出去人自己卖关子,说出自己是父母官。于是问道:“这人是哪个学校的?”其实这阵他脑海里闪动着这个姓鲍的学生,本来他未留意,随便的搭讪几句,可忽然闪现出大辽边上顺河屯来了。他冷丁一愣,顺河屯只有他一家姓鲍呀!难道说这个学生是他的……想到这里像有只拳头捣他心口窝,他紧紧地皱起眉毛。
“方才那个教导主任姓牛,名字叫希酋,是渤海师专的。”副大队长不在意地说,“他们总是想从学生当中抓出共产分子来,抓是要抓,可乱抓起来非乱套不可。”
鲍世勋没有心思听这些了,他的心真像乱成一团麻了,方才这个学生,他肯定是自己的儿子了。没有想到在这里见了一面,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他于是站起身来说:“大队长回来你把我传达的杜长官的命令说给他听。像这位牛训导来多了,闹不好坏了大事。”他说完走出了中山楼冬令营军训大队部。
鲍世勋一时晃晃悠悠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了,等他愣怔地止住脚步时,抬头一看走反了方向,快到马路弯了,本来中山楼过道就是中正大学的校舍。他心里乱的是:怎么会这样巧呢?碰见了自己的儿子,而且这小子又很帅气,看这模样闹不好爷俩是铁杆对立派了,一个是国民党,一个是共产党,这样到底还找这个儿子不呢?还是回到顺河屯去,告诉自己那位铁了脸的,比金子还闪光的独臂老婆呢?告诉她:“我鲍世勋找着儿子了。”在他转身往回走的当儿,不由得深深吸口气,暗自问道:“这么毛草是为什么呢?看出这个冬令营要狼烟四起呀!眼前看,办下去,还不如散了好。”他信步走回了中正大学。

●鲍果探亲

渤海师专牛希酋来到冬令营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吹开了,说他到冬令营抓共产主义分子。渤海师专的学生,第二天散了一大半,到晚上几乎全走光了。其他大学和中学班也散了营。这下子可把省党部气炸了肺,先是找牛希酋算帐,说他纯属是报上次一箭之仇。中正大学对牛希酋也提出指责,说他破坏冬令营。撤了省教育厅长的职,被赶出了渤海师专。
鲍世勋亲自去师专打听鲍果,学生都走光了,有几个职员对他说:“鲍果是个长翅膀的学生到处飞。别说放寒假,就是平常,他在学校时也很少上课,除了国文课、历史课外他都不上。他可能回大辽河套了。”
鲍果真的回辽河套了,他很想念母亲,再加郑黑马回家了,他像一只孤雁了。还算好,北宁路还通一段火车,他收拾一下到沈阳北站去上车。他刚刚买到火车票,听身后有人叫道:“鲍果,自己偷着回家,也不告诉我一声。”说话的是罗英,她身上背着画板。
鲍果吃惊地问道:“罗英姐,你能去我家吗?”他一时脸红到耳根子。
“我怎么不能去你家呢?看看大婶去。”罗英满脸兴奋地甩着短头发。
“当然欢迎你去了。不过我们那里又是冬天,树木全让国民党兵砍伐光了,没啥可画的。”
“我要画一位人物肖像,一位坚强的母亲。”罗英说着把装颜色的手提箱递到鲍果手中,说,“小时候,我爸爸在顺河屯教书那几年,我记得最清楚,你家的房子,房门前的大坝,那条卷尾巴的老黄狗。”他晃动着短短的头发,又像当年的萝卜缨子了。
“啥都没有变模样,只有老黄狗病死了,后来养条狼尾巴青,现在这条狼尾巴青也没有了,被国民党大兵勒死吃肉了。”他的眼中射出一道愤怒的光,把脸往天空仰着。
罗英知道他又想起被国民党逼死的爷爷来了。于是说;“鲍果,爷爷要是知道你成为一个文学家,用笔揭露国民党的罪行,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她觉得只有这么劝上几句才能安慰他。她和鲍果两个人相爱着,他们好像很早以前就相爱,鲍果老是叫她英子姐,现在叫师姐。她脑海里出现手拉手在大坝顶上飞跑的童年生活。这次相聚后在参加学校各项活动中,他们由孩子时的真挚感情,发展到青年人的火热恋情了。
罗英虽然比鲍果只大四个月,但罗英在政治上比鲍果成熟得多了。在她爸爸参加抗日战争时,把她抛在几处,那个罪是很难受的。后来和一位为庙堂画墙皮子、捏泥像的老爷爷一起学会了画画,现在人家说她在美术上成了天才。可她从来不摆架子,总是把鲍果当弟弟看待。在政治上关心他,在生活上体贴他,一个月要到他的宿舍几趟,像打扫战场一样,把他脱下的衣服拿去洗涮。郑黑马开玩笑说:“你这条脏鲍果,被你的师姐惯懒懒的了。”鲍果也总是笑笑说:“啥人有啥命嘛。谁叫她是我师姐了。”
他们忙着去买火车票,站里人并不多,可是买票处弄得人们拥挤不堪。有一伙国民党伤兵,腿上缠着血污的绷带,拄着双拐,大多是边挤边泼口大骂:“奶奶的,不给老子让路,打死你们。老子抗战八年,买票还和你们这群猪在一起挤。”
买火车票挤一阵子,月台上这些伤兵又参加了拥挤。忽然,有个老太太大声哭喊起来:“该天杀的,谁把我的卖猪钱全割走了。我不能活了!”在火车门旁纷纷扬扬掉在站台上满是国民党金圆券的碎角儿。大家看着谁也不吱声,接着有几处车门、剪票口、售票口都吵嚷钱被掏出去了。人们都看得很清楚,小偷就是那些假伤兵。突然有一个中年人,扯住一个伤兵大嚷,说这个伤兵掏走了他的钱。他扯掉那个伤兵头上缠的绷带,原来没有伤口,只是抹些红药水。这家伙拿着钱猛跑,看出腿上也是没伤缠的绷带,跑起来一阵风。这个中年人惹恼火了在站台上的伤兵,十几个人举拐杖打这个中年人,大声叫骂着:“老子抗战八年,别说偷你钱,就是把你宰了也不多。”人们连拉带扯总算放跑那个抓小偷的中年人。
火车开了,一百多里地,足足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鲍果和罗英下火车的地方。一下火车两个人脚上像长了翅膀,从火车站步步斜着奔向大辽河套走。辽河套的冬天,所有的道路都不平坦,又被大雪加冰盖得很严实,再加不少柳树毛子被大雪埋住了,整个辽河套像只卧在地上的老山羊,身上黑一条子、灰一条子的。他们走上去有时硬得像石头,有时像踩在鼓皮上砰砰响。他们赶到顺河屯,太阳到中午了。两个人恨不得一步迈进家。
鲍果抢前几步,扑到柳条大门跟前,他一边挂开大门,一边大声喊:“妈妈!妈妈!”房门关得紧紧地没有人吱声。他扑到房门跟前一看门上挂着锁头。他泄气地说:“妈妈不在家。”他站在院里打转转。
鲍果打量着从打他走后,家里这两间破房子有什么变化?他看不出来有啥大变化,只是灰灰的旧窗户纸上又糊了几块新纸,看着怪刺眼的,给整个院子带来了一种沉闷的气氛。
罗英在院里身子转动着,两眼看不够,她在脑海的记忆中寻找当年她熟悉的东西,她一会儿说:“鲍果,你看房橹下这块青板石,咱们还在上边划过五道棋呢?”
罗英模着光滑的青板石问道:“鲍果,你看这青板石上是不多了几个麻子?是多年风吹出来的吗?”
鲍果说:“那不是麻子,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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