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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晦一旁笑道:“昔日右军父子为鹅立碑,今日言庆何不效仿,也是一桩美事。”
“我?”
郑言庆疑惑的看着杜如晦,连连摇头,“我哪敢和右军先生相提并论?”
“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能呢?”
杜如晦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笑盈盈的看着言庆。
孙思邈说:“言庆何不一试?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桩美事呢。”
他和杜如晦这边说笑,一旁徐盖却是惊讶万分。杜如晦那些话,他可以当做笑话,可孙思邈……总不可能,孙思邈也是胡说八道吧。听他的口吻,分明有把言庆和王羲之并论之意。心下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孩子有何本领,让圣童如此赞誉。
不仅仅是徐盖吃惊,徐世绩也万分的好奇。
他也是聪慧之人,平日里相当自负。若非如此,他又怎可能入得了郑仁基法眼?
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娃儿,真有如此才能吗?
郑世安,则在一旁微笑。
“那……我试试?”
郑言庆也不禁有些意动。
被孙思邈和杜如晦这么一戳哄,于是就决定下来。
自魏晋以来,文风颇盛。一般酒楼中,都会备有笔墨纸砚,以供酒客抒发情怀。
甚至说,许多酒店的小厮,可能目不识丁,但却能分辨出好坏来。
写的好时,他们会心一笑,将其保留;若是不好,则轻声鼓励,而后将其抹消。
言庆既然决定露一手,歌舞声立刻止息。
有歌姬匆匆取来了笔墨,放在一旁,好奇的打量郑言庆。
可是,写什么好呢?
郑言庆看着窗外在池塘中游耍的白鹅,心里有些踌躇。他静静的沉思,楼中众人,却屏住了呼吸。
孙思邈挽起袖子,在一旁轻轻研磨,也不催促。
这时候,池塘中的白鹅,突然引颈鸣唱。言庆心中一动,一首唐诗立刻涌现心头。
请先生勿怪,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郑言庆提起笔来,走到了墙边。
而后闭目沉吟片刻,在雪白的墙壁上,恣意挥毫。
“鹅,鹅,鹅……”
徐盖轻声诵读。
但三个‘鹅’字出口,眉头却是一蹙,扭头向杜如晦孙思邈看去,见两人也是眉头紧锁。
这算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小孩子准备在墙上写一壁的‘鹅’字?
可也别说,这小子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刚烈磅礴,颇有风骨。不过,我怎么没见过这种字体?
徐盖正想的出神,就听杜如晦强压抑惊喜,叫了一声:“好!”
抬头看去,却见那三个‘鹅’字下面,已有了一行绝句:曲项向天歌。
郑言庆此时也已经进入了状态。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好诗,好字!”
当言庆把那最后一笔书完,杜如晦忍不住抚掌叫好。孙思邈的眉头,也已经舒展开来,面露微笑,轻轻点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徐盖大声诵读,之后也忍不住大声叫好。
郑言庆的脸,此时通红。
不过并非酒意上涌,而是羞愧的脸红了……抢了人家颜真卿的书体也就罢了,如今又抢走了骆宾王的咏鹅诗。也不知道骆宾王如今出生了没有,真丢死个人。
一旁歌姬舞姬,对着墙上的诗指指点点。
“来人,来人啊……给我把这首诗拓印下来,快点快点,这第一版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杜如晦手舞足蹈,大声叫嚷。
自有歌舞伎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拓印。
而孙思邈则捻须微笑,“言庆这首诗一出,我想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咏鹅了啊!”
郑世安这时候已经懵了!
他知道自家孙儿,能写一手好字。
却没有想到,言庆竟然还能写诗?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本领,莫非真是天才?
徐世绩忍不住问道:“言庆,你这手字,是临摹谁的书体?”
没等郑言庆回答,杜如晦抢先说道:“小兄弟,言庆这一手字,可不是临摹来的。这是他根据蔡中郎的刘熊碑和王右军的丧乱帖,又融合了舞剑之意,而独创出来。”
“啊?”
徐世绩自认天赋过人,可听闻这句话,忍不住惊呼一声。
至于那徐盖,更是目瞪口呆。
独创书体?我的个天,这小家伙未免太妖孽了一些吧……刚才我还觉得孙先生说的有些过了。可现在看来,莫说是咏鹅,他若再大一些,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言书呢?
孙思邈沉声问道:“言庆,你可想好了名字?”
“咏鹅!”
郑言庆脱口而出。
第十四章 徐世绩的缺点(上)
徐家和郑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郑大士的父亲郑伟一辈儿。 (本书转载文学网)
当年郑伟尽起郑氏族人,出兵北上,曾与徐盖的祖父并肩作战。当时的徐家,在齐鲁小有名气,还算不得豪商。正因为和郑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后,徐家才开始发迹。
到了徐盖这一辈儿,徐家已成为河洛地区,响当当的豪商。
但时过境迁,随着朝廷对河洛地区越来越关注,有一些生意就不得不暂时停止。
毕竟,作为关东世族,郑家受到关陇军事贵族的冲击,不得不愈发谨慎。
违禁的事情无法再继续下去,徐盖也就生出了撤离河洛,回归故里的念头。郑大士和郑仁基对此,都表示了赞同的意思。不过徐盖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让徐世勣拜在郑家门下,将来也能做进身之阶。毕竟,徐家富庶是富庶,但社会地位并不高。作为商人之子,徐世勣想要出人头地,会有很多困难。若有郑家支持,对徐世勣无疑是一件好事。考虑到郑徐两家的交情,郑仁基也就点头应承。
这就是郑仁基让郑大士带徐世勣去洛阳的原因。
回到营地之后,郑世安的兴致似乎不高。
言庆有些奇怪,于是问道:“爷爷,您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郑世安叹了一口气,“言庆啊,你难道就没有看出一些端倪?”
“端倪?”
“大公子这次让我带徐世勣一起去洛阳,对你而言,恐怕不会是一件好事情啊。”
郑言庆蜷坐在车上,双手不自觉的合十,如老僧入定,不置可否。
说实话,郑世安对这个孙子,是发自内心的满意。想当年,他因救护郑大士,而被伤了下体,以至于五体不全,绝了生育。可老天爷待他不薄,给他送来一个孙子。言庆聪明,而且懂事,也知道孝顺……若说有什么不满意,就是他太沉稳了。
沉稳是一件好事,可若是放在一个孩子身上,就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些朝气。
见郑言庆没有开口,郑世安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说出来的事情,说不定会弄巧成拙。郑世安也不想言庆有太大的压力。
其实,郑言庆已经明白了。
不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情吗?
他是郑大士属意的人,却不代表是郑仁基属意。
天晓得,郑仁基让徐世勣去洛阳,有没有另一层想法?如果有,言庆又该何去何从?
对于自己的去向,郑言庆并不是很在意。
他年纪还小,只要郑大士活着,郑世安就不会失宠。郑世安不失宠,他就没问题。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门阀世族当中,同样适用。
郑仁基和郑世安并没有太多感情,远不似郑大士那样信任。出仕以来,郑仁基在家的时间也不多,身边自然会有亲信之人。郑大士派郑世安过去,是出于好意,但郑仁基未必就会接受。即便接受了,郑世安也不会像在安远堂时那般权重。
这,才是关键所在啊!
郑大士快六十岁了,在古人当中,已经属于高寿。
天晓得他还能活多久?如果郑大仕死了,那郑世安的好日子,怕也要到头了吧。
所以,此去洛阳,郑世安的态度将决定他日后在安远堂的地位……
可是怎样才能说服郑世安呢?
以言庆对他的了解,这是一个很较真儿的倔老头。你可以说他是认真,一丝不苟,但你也可以认为他是倚老卖老。如果郑仁基认为他是后一种,问题可就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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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郑言庆在思索未来。
而首阳酒楼,也正沉浸在一派喧哗之中。
能在偃师开设酒楼,并且独占鳌头,自然有其不同一般的背景。首阳酒楼的幕后老板,正是张仲坚的老爹,扬州首富张季龄。不过张仲坚并不会插手酒楼事务,事实上,这座酒楼已成为吴县张家的产业,也是张季龄重回张家的觐见之礼。
名义打理首阳酒楼者,是张氏的一个族人。
但真正的掌控者,却是偃师县主簿张琮。这张琮,是张季龄从兄张季珣的庶子。
吴县张氏,在太子杨广驻扎江都的时候,就投靠过去。
在杨广和杨勇争斗期间,杨广花费了大笔金银,以收买朝中的显贵。张家就充当着金主的角色,对于杨广的要求,可谓是有求必应。杨广成为太子以后,台面上无法给予张家太多的奖赏,但暗地里运作,还是给张家子弟安排了不少官职。
张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悄然来到了偃师,并接手首阳酒楼。
当晚,他因为在家中设宴款待张仲坚,所以不清楚首阳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得到了消息。据说昨夜在酒楼中,出现了一位神童,以恒古未有之的书体,写下一阕诗词。等他赶去首阳酒楼的时候,昨夜徐盖宴请宾客的酒楼中,已经是人满为患。他挤进人群,就见那墙壁上写着四行绝句,铁笔银钩,风骨凛然。
文人士子们,争相在墙壁前品头论足。
或是称赞那文字,或是评论那诗词……更有人急不可待的招呼酒楼小厮,拓印诗章,一边回家之后,把玩临摹。
“昨夜谁在这楼中饮酒?”
张琮也是个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那墙壁上的书体,不同凡响。
他把酒楼老板拉到了一旁,仔细盘问。
酒楼掌柜说:“昨夜是离狐人徐盖,在此宴请宾客。但究竟是宴请什么人?并不清楚。”
“徐盖?”
身为偃师主簿,当然不会不知道徐盖的来历。
张琮眉头微微一蹙,而后问道:“昨晚是谁在楼中侍服?”
“好像是秀女那一组在此歌舞……徐盖也没有让人在楼上侍服,只点了些许歌舞。”
张琮说:“立刻让秀女过来。”
掌柜的不敢怠慢,连忙下去把昨夜在楼中歌舞的歌舞伎都找了过来。
张琮仔细的询问一番。虽然这些歌舞伎们也不知道太多,可多多少少,也问出了一些端倪。
写诗的人,的确是一个黄口孺子。
据那秀女说,不过**岁年纪……徐盖好像并不是独自请客,还有一个白胖老者作陪。
主客有两位,气度不凡。
一个好似官宦子弟,另一个似乎是姓孙。
其他的,歌舞伎们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是说那写诗的小孩子,是那白胖老者的孙子。而且听他们言谈话语,墙壁上的书体,就是那个写诗童子独创出来。
“那他们有没有说,这是什么书体?”
“好像有吧……那位孙先生似乎问了一句,然后那个小孩子就回答说是咏鹅体。”
“咏鹅体?”
秀女努力回忆,“孙先生当时还赞叹说,咏鹅书咏鹅,很贴切,很贴切!”
孙先生……
莫非是孙思邈吗?
昨夜堂弟过来,曾说过孙思邈先生和他同行。只是,世人皆知孙思邈性情淡泊,不喜喧嚣,所以张琮当时虽有心拜会,但后来还是忍住了。三郎说,孙思邈和杜工部1的孙子一起,想必就是那个官宦子弟……咏鹅童子?莫非是郑家族人?
“你有没有派人,去找徐盖问询?”
“已经派人去了……”掌柜的连忙回答:“昨夜徐盖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也不好连夜去打搅。天亮以后,我就派人过去。结果他府中的人说,徐盖天一亮就走了。”
“走了?”
“听说徐盖准备结束这边的生意,回离狐老家养老。家人都早在十数日前就离开了偃师,只剩下徐盖和他的长子。今天一大早,徐盖就走了……据他家人说,他的住处已经卖给了一个洛阳商人,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只等那商人来接收。”
徐盖结束在偃师的产业,身为偃师主簿的张琮,也不是不知道。
不过在他看来,徐盖只是一个商人罢了,并不值得太过于关注。再说了,人家是回家养老,合情合理。对一个即将离去的商人,张琮可不会投注于太多的精力。
此时闻听掌柜提起,他才想起了这件事。
张琮心中好奇,连忙命人备下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书信。
他正要让人去追上张仲坚,询问此事。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偃师县令来了。
张琮一听,立刻就着了慌。
别看他是张氏族人,又有杨广做靠山,可是对偃师的这位县令,却不敢怠慢半分。
无他,偃师县令是当朝御史大夫裴蕴的族侄,更是河东闻喜裴氏子弟。
张家也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