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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侗满怀期望的向独孤武都看去,希望他能表明态度。
独孤武都按辈分,那是杨侗叔爷辈儿的人。不禁呵呵一笑,“我亦久闻李县伯之名,能与他联手却敌,也是一桩快事。”
“哈,独孤将军有此想法,何愁我大隋不兴?”
“那替换王世充的事情,还需加快速度。若拖得太久了,只怕王世充会有反复。”
“是啊。独孤将军来洛阳也有半年了,想必对河洛的时局已经了然于胸?不知何时可以出马?”
独孤武都说:“愿从王上之命。”
“即如此,那就乞寒到来之时替换吧。
到时候孤会召回王世充。而且那时候李县伯也会来洛阳述职。到时候独孤将军正可与李县伯认识,然后将王世充军权削去。不过,他夺回阳城县,也算立下了功勋,又该如何安置呢?”
卢楚似浑不经意道:“近来南阳匪患严重,已隐隐有扩散至襄城郡的趋势。
襄城通守段大成不是几次呈报东都,请求朝廷增派能征惯战之人,前去平定匪患吗?王世充虽则打李逆不成,但他剿匪确是有功。此前他在南阳打卢明月不就打得很好,索性命他为南阳校尉,命他平定匪患不就是了?算起来,南阳校尉也是从三品的品秩,比他现在的职务,可高出一品呢。”
没错,南阳校尉的品秩的确高。而且有独领兵事的权力。
可问题在于,一旦王世充到了南阳,就算是被隔离出东都的权力中心之外。南阳和洛阳不同,洛阳有含嘉仓,有兴洛仓,还有洛口仓……可南阳呢?物资匿乏,匪患严重。加之此前王世充在南阳打卢明月的时候,有点过于毒辣,以至于好几个城镇在战火中变成了废墟。
南阳人对王世充的怨念,可是深重得很呢!
卢楚对王世充的厌恶,由来已久。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王世充。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原因嘛,很简单,那就是王世充的血统。
王世充本姓支,是西域人的后代。别看他如今是太原王氏子弟,可实际上他和王氏没有半点血统关系。王世充是出生后,随母亲一同去了王家。虽然姓王,骨子里却是西域胡人的血统。
卢楚乃范阳卢氏子弟,北方世族,位列五姓七大家之一。
他对于血统的重视,甚至超过了许多世胄子弟。所以,他可以在看不惯李言庆的情况下,转而支持李言庆。王世充自入东都以来,八面玲珑,施以重金结交。看似勤勉,实又害怕繁琐。这个人是个标准的人,粗鲁,虚伪,贪婪……卢楚从见王世充第一面,就不太喜欢。
把他丢去南阳?
任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他这点心思,正合了独孤武都的心意。
王世充走得越远越好,这样阳城县的功劳,就与他关系越小;而元文都呢,也知道南阳的状况。可他也挺烦王世充,因为王世充好吹牛,好说大话。当初在洛阳时说得如何如何了不得,没想到一战夹石子河,二战邙岭,三战嵩高是损兵折将,令元文都的脸面所剩无多。
当初,可是元文都一力推荐王世充!
如今王世充小胜一阵,元文都也可以趁机下台。不过再让他去关照王世充,断然没有可能。
三个人,三个心思。
倒是杨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王世充刚打了胜仗就罢了他的官职,不免有卸磨杀驴的味道。
不过他不清楚南阳的状况,而且王世充在南阳,似乎做得确实不错。
从从四品的洛阳留守,一下子变成从三品的南阳校尉。这在品秩上。可是一下子连升两级,应该能补偿王世充了吧。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依卢将军所言,封王世充为南阳校尉。平定匪患。”
杨侗一拍桌子,这王世充的未来,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卢楚、元文都和独孤武都三人相视,不由得全都心领袖会,微笑着轻轻点头。
这里面的奥妙,大家都心知肚明。卢楚没有了碍眼儿的人,元文都也打发走了一个瘟神。至于独孤武都,可以将阳城县大捷归于自己的手中。他的算盘很精明,自己和李言庆没有任何冲突,以后也不会有冲突。他荥阳郡的事情,独孤武都断然不会插手。就让李言庆搞吧。
守好洛阳,令周遭安靖。
结交李言庆,让他在前面冲锋陷阵。
李言庆输了,和独孤武都无关;李言庆赢了,自己也能分来一些油水。如此一来,何乐不为?
至于王世充嘛,谁还记得这个倒霉蛋呢?
这心事一去,心情就格外敞亮。
就在杨侗等人开怀畅饮的时候,忽然大殿外一阵喧哗。
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冲上了大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王上,出大事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那王世充,王世充反了!”
王世充反了?
杨侗等人不由得一怔,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好在卢楚的反应快,将手中酒杯一放,起身怒声道:“早就知道这胡蛮子没好东西,果然如此……王上,末将请求调兵。平定阳城县。”
“卢将军,不是阳城县……是洛阳!”
那小黄门期期艾艾道:“王世充率兵已冲进洛阳,正向皇城逼近
“啊……”
所有人大惊失色,包括独孤武都在内,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冷静。
“王世充到了洛阳?何时抵达洛阳?为何没有通报?”
“段达,段达老贼!”
元文都立刻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定是段达和王世充勾结,否则东都焉能不知王世充动向?”
“几位卿家,现在该如何是好?”
杨侗虽强作镇静,可是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恐惧。
“王上,立刻紧闭宫门,务必守住皇城……只要王世充攻不进来,迟早会有援军抵达。对了,点燃烽火,点燃烽火,召集各路人马勤王。洛阳诸多世胄,焉能见那王世充如此的猖狂?”
卢楚大声呼喊,立刻令元文都点头赞成。
独孤武都道:“皇城中尚有禁军……裴大将军虽然不在,但王上也可以亲自指挥、调遣人马。
命拔野纲出击,拦阻王世充。王世充神不知鬼不觉来到洛阳,他所带的人马必不会太多,还有,命令费曜死守太阳门,皇甫无逸死守右掖门。只要能坚持到天亮,必令王世充知难而退。”
“没错,关闭宫门,坚守皇城!”
元文都也上前献策道:“王上。仅是坚守恐怕难以支撑太久。臣有一计,可破王世充乱军。臣愿宫中禁军,自玄武门出,绕洛水偷袭王世充背后。若一旦得手,内外夹击,王世充必败。”
“对,内外夹击!”杨侗手忙脚乱,嘶声叫喊:“立刻宣长秋令段瑜前来,令元太府出玄武门。”
此时,洛阳城内,一片大乱。
第五七章 东都(八)
荣阳郡守府内,已曲终人散。/
杨庆带着家眷妻儿,在郑为善的看押下前往洞林寺。也许,在尘埃落定前。他只能呆在那里。
不过也好,杨庆不是说,他喜欢欣赏洞林湖的风景吗?
勿论春夏秋冬,洞林湖的景色都别有滋味。这一次他可以呆在洞林寺中,好好的欣赏一个够。
“柳公也跟去了?”
李言庆在客厅外。遇到了柳亨。
柳亨点点头,轻声道:“父亲说,多谢您为他掩去了尴尬。只是他和杨公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时候,他不能离开杨公。”
“可惜了!
李言庆嘀咕了一句。
其实他蛮想启用柳周臣。李孝基离开之前,曾对李言庆说过,柳周臣事无巨细,只需把条程告诉他。他就能办的妥妥当当,无需再去操心。这份细腻。非比常人可比。言庆身边人才众多。然则薛收也好,杜如晦也罢,甚至包括长孙无忌,都长于大局,而疏于细节方面。
好在有许敬宗。现在又多了个祖君彦,可为李言庆打理上下。
但在李言庆的心里,还是想找一个更妥帖的人。他曾设想过,搞定了杨庆之后,把柳周臣招揽过来。可现在看来。柳周臣虽然出卖了杨庆。但是对杨庆的那份感情,依旧存在。想要让柳周臣效力,难度很大,你可以说柳周臣虚伪,可他对杨庆的友情,也的确是发自内 心。
“嘉礼,今夜就由你巡守荣阳。”
“喏!”
柳亨大喜,拱手退下。
言庆返回客厅,厅内只剩下郑仁基和郑为善两个人。
三人稍事寒暄,便分宾主坐下。李言庆也不客气,坐在主位上。如今这豪阳郡,以他地位最高,官职最大,坐在这里,到也不会失礼。
“我一直想不明白,王、李联盟。
李密已经出招了,可王世充却迟迟没有行动。我想不通。王世充要出来的这一手,究竟是何用意?莫非他就是为了诈取一座城池吗?而且,他自九山失踪后,究竟藏在何处?”
有军卒奉上茶水。李言庆喝了一口,把心中的疑问说出。
郑仁基和郑为善相视一眼,也陷入沉思。
好半天。郑仁基道:“昔日王世充入东都,太原王氏曾派人与我知,并言请我多多帮助王世充。
我当时一直不明白,这王世充要我帮什么?他要军功有军功,要人有人,要钱帛,也有钱帛。洛阳城里,元文都被他买通,段达愿意为他说话。大大小小的臣工,也多站在他一边。
不过我觉得此人,华而不实。
说他言而无信,毫无道义可言,倒也不为过”贤侄,我听说王世充近来的境遇不算太好。由于之前连番失败。空耗了无数粮饷,折损了许多兵马。朝堂上对他已有不满。似想要罢去他现在的官职。如果说他这一切作为,是为了保住他的官位,阳城县倒是一个不错的由头。”
李言庆摇摇头,“一个阳城县,恐怕还难以令他坐稳洛阳。
要知道,过去半年中他折损兵马几近五六万,而且大都是屯卫洛阳的精锐人马。至于钱粮,更无需再说。兴洛仓几乎被他折腾空了,如此巨大的损失,单凭一个阳城县,还无法抵消。
此人狡诈,而且野心颇大”恩,叔父所言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据传王上意欲令独孤武都将其取而代之。他如今夺取了阳城县。这命倒是能够保住,只是能否继续留在洛阳,恐怕还在两可。此人当初来洛阳,信誓旦旦想要开创一个大场面。为此,他花费了无数钱再。又岂能灰溜溜的离开,让独孤武都凭空得利?所以我猜想,他一定会设法留在洛阳”但如果卢将军他们不点头的话”
言庆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叩击黄花梨木扶手。郑仁基和郑为善也没有开口,静静的一旁喝茶。
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到李言庆的记忆。早已模糊。
王世充最后好像是称王了!
他怎么死的?言庆记不清楚。但言庆记得,他最后好像是自立为王了。既然是自立为王,那就说明此人并不把隋室看在眼里。王世充是那一年称王的呢?李言庆想不起来。反正依稀记得。就是在李渊进关中之后”难道说,王世充故布疑阵,是为了潜回洛阳,造反吗?
“叔父,王世充会不会造反?”
“啊?”
“我是说,他会不会为了留在洛阳。而杀回洛阳去呢?”
郑仁基手一哆嗦,骇然看着李言庆。一旁话不太多的郑为善道:“他如何潜回洛阳?”
李言庆的思路,渐行清晰起来。
“我记得,他和左骁卫将军段达的关系不错。而东都屯军,基本上是左骁卫府的人马。如果段达肯帮他掩护的话,那王世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东都,杀越王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郑仁基和郑为善相视一眼,全都露出惊骇之色。
“可是,他不怕朝廷反扑吗?”
“朝廷在河洛,如今能拨出多少人马?
王世充既然敢这样做,那说明他在洛甄已经读好书尽行询书晒(防0胁姗)叩;足够的力要左跷卫府不动,右监门府不动,整心殿“地区。也就没有多少像样的兵马。如今李密攻打虎牢,等于拖住了我们的腿。颍川和襄城的兵力本就空虚。而南阳、江淮等地,匪患不绝,朝廷根本无力顾及。
至于关中,我想正是因为关中的动荡,才促使王世充下此决心。
李渊能兵困长安,他王世充为何就不能把持东都?恩,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兵马失踪,也就有了解释。自九山入那岭,使得我产生畏惧。同时勾结李逆攻打虎牢,以吸引我的注意力,令我首尾难顾。他则可以趁乱自邸岭出,绕首阳山直奔东都,,而这一段路途,也正是左骁卫府的屯军。”
李言庆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可怜李密聪明一世,却被王世充要的团团转。”
郑仁基试探问道:“贤侄,你难道不准备救援洛阳吗?”
言庆一怔,深吸一口气道:“已经两天了,王世充应该已经抵达洛阳。我就算现在动身,也来不及了”再者说,我过去后,若王世充以越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我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