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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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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汉奸,那他再高举民族旗号,实在有些滑稽的厉害了,也无耻的厉害了。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对于这句话,朱永兴深以为然。如果,假设吴三桂造反成功了,那史书上他就成了太祖武皇帝,而且是复我大汉民族江山的太祖武皇帝。那他从前的所作所为,自然只是忍辱负重了。自然是为了民族、国家而不惜自毁人格了。如果有幸开创什么这个盛世,那个盛世,那想不流芳百世,恐怕也难了。
    便说现在,永历还在缅甸好好地活着,吴三桂引清兵入关这一投机行为,也并没有招到如何严厉的批判和指责。相反,不光是满清,连南明也曾给了他高度评价,还给他加官晋爵。
    能招降便招降,不能招降便歼灭。大江以南的战事到了关键时候,朱永兴的耐心也到了尽头。凭昆明、曲靖的靖朔军,桂林的殄朔军,湖南的征朔军,再加上黔省水西的内应,击灭吴军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这个障碍一除,便有大部明军能腾出手脚,加入江南战团,胜负的天平便将加速倾斜。
    明军兵入湖南,吴三桂便隐约意识到要对贵州对手。现在听得方光琛言明,坐实了他的猜测,立时后背发凉。他强作镇静,展信观瞧。
    “将军本朝之勋臣,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将军独居关外,矢尽兵穷,心痛无声,不得已歃血订盟,许虏藩封,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欲亲擒贼帅,斩首太庙,以谢先帝之灵。然狡虏逆天背盟,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将军可有悔。可有恨,可有反戈北逐,扫荡腥气之心?”
    “兹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泣,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
    本藩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以留守之职。率文武臣工,抗清除暴,兴复华夏。幸上天之佑,赖列祖之灵,依万民之志。响应四方,兵力雄壮,屡战屡胜。此可谓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氛,宏启中兴之略。
    倘将军能洞悉时宜,反正来归,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厚恩。若仍存侥幸,背顺从逆,抗我王师。本藩即督大军,亲征蹈巢覆穴。忠孝天性,人孰无之!从逆从顺,吉凶判然。将军岂无谋之人,宜细审度,毋致血染刀头。本藩幸甚,天下幸甚!”
    信写得文采斐然,既有威胁,又有利诱,其中还给吴三桂留了下台阶,便是史传的吴三桂与多尔衮借兵订约的事情。
    朱永兴不是史学家,但他却看过《吴三桂大传》。在吴三桂起兵反清时,曾写过檄文,大谈他当年委曲求全借兵复仇的壮举,反复申明当时跟多尔衮订有立明太子的协议,谴责满清违背诺言,阴谋夺取了全国政权。
    对于这一重大问题,康熙在讨吴的谕旨上却不曾道及一字,干脆而直接地加以回避。从这个态度来看,吴三桂所说的未必是假。
    只要能招降吴三桂,对于这种历史细节,朱永兴觉得已不重要。但这件事情如果有,便是个忌讳,对于降清的吴三桂来说是绝口不敢提的。在信中提及,一是给他个下台阶,二来也是一种心理的震慑。
    吴三桂脸色数变,忽而铁青,忽而和缓,忽而愤怒,忽而无奈他的思绪早就飞出了书信,正反复思虑,权衡着利弊得失。
    朱永兴在滇省确实数次亲征,可谓是战无不胜。此次不管是虚声恫吓,还是真要亲临战阵,都让吴三桂心惊不已。论兵力,他在贵州也拼拼凑凑了数万之众,但从战力到装备,都无法与明军抗衡。再算一下,曲靖有近三万明军,桂林有一万多,再加上湖南的,明军是占着压倒优势的。
    若战事一开,清廷断不会给予有力的支援,他们巴不得吴三桂与明军大战一场,来个两败俱伤,他们正好趁机解决这两个麻烦。
    还有儿子吴应熊和孙子吴世霖,岷藩真的就言出必诺,不会加害吗?若他兴兵抵抗,难保岷藩不恼羞成怒,将儿孙的首级送来,给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
    再有便是军心的顾虑。如按地域分,吴三桂属下家口数万人主要由三部分构成;一是辽东人,他们是跟随吴三桂降清的原班人马,经二十年的转战流徙,病死、战死、伤残,或间有逃亡,已损耗甚众;二是黄河以北的人,如山西、陕西、河南、河北等省,当年多是吴三桂收编的农民军余部,这些人对清廷没有什么感情,忠诚链的源头尚在他这里;三是四川、云贵等省的人,他们或是张献忠的余部,或是南明统治下的土著人,这些人是最不稳定的,势胜时如狼似虎,势弱时又会心生异念。
    说完兵,再说将领。他们跟随吴三桂多年,早把自己的命运同吴三桂的利益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所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这批人,或与吴三桂有着血缘的关系,或非血缘但彼此却有着特殊的利害关系,构成了以吴三桂为核心的政治军事集团。
    尽管将领们大多会听从吴三桂的号令,但他们不愿与明军作战的心理却是吴三桂所知道的。共富贵还好,共覆灭,他张得开口吗?所谓“安土重迁”,由滇省退至贵州这一年多时间里,长期转战的将士的生活终于能安定下来,置房买地,家道正兴。命令他们打一场没有胜算,败则家破人亡的战争,他们会心甘情愿吗?
    连自己的女婿,如胡国柱,见明朝复兴之势越来越明显时,也“时以恢复宗国相磨砺”,阴结张国柱、李本琛、夏国相、方光琛。互为羽翼,以备有朝一日起兵反清。
    想着,想着,吴三桂痛苦地做了决定,不由得抚信痛哭起来。
    “殿下金玉良言。如当头棒喝。吾已知拒虎进狼之非,抱薪救火之误也。”吴三桂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当年吾受皇明厚恩,待罪东陲。正值闯贼构乱,我计不能两全,被迫乞师本朝,以复君父大仇。然奴酋背约。窃我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余姑饮泣隐忍,未敢轻举,以故避居穷壤,养晦待时,选将练兵,密图恢复。磨砺竞惕者,盖二十年矣!”
    吴三桂恸哭不止,大放悲声,究竟悲从何来?与其说在哭昨日之非,倒不如说哭他自己更符合实际。在那数行热泪中包含了他愤激、不平和悲叹、后悔、无奈的情绪!他的王冠。他的一方土地,希图永镇,世享福贵。这些梦想在明军的强大压力下,被只能仰视的朱永兴全部击成了泡影。他只能俯首称臣,保住妻儿,保住家财,保住军队,以免兵败身死的悲惨。
    其实,若论吴三桂那卑躬屈膝,反复无常的软骨头,也必定成不了大气。但有一点,相比于尚可喜,吴三桂毕竟还没有尚可喜那样为满清卖命卖得彻底,连棺材钱都不要。
    “父王且收悲声”夏国相等人赶忙上前相劝,但吴三桂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由得更加气闷。
    “王爷——”方光琛心中大喜,知道这大功是立下了,但还留有几分清醒,记得朱永兴的嘱咐,上前劝道:“王爷之苦心隐忍,令人感佩。今尚有殿下谕令,请王爷恭领。”
    “啊!”吴三桂赶紧抹了抹脸,急道:“快摆香案,待吾领旨。”
    方光琛抿嘴一笑,说道:“倒不必如此麻烦。”说着,他向后一让,伸手相请,“何大人,请宣谕令吧!”
    那个随从模样的人点了点头,从匣子取出数封谕令,当中一站,朗声念了起来。
    吴三桂满脸恭顺,心中却是叫苦,这岷藩果然是气势逼人,竟不给他容半点空隙可钻。五日后在曲靖恭迎,说得漂亮,怕是去了就回不来了吧?嗯,听听,就是回不来了。什么大都督府左都督,没了实权的参谋赞画罢了。倒还是封了个王,韩王,有什么深意?
    “吴部整编更名为荡朔军。夏国相,擅长谋划,有大将之才,晋封平北侯,为荡朔军总指挥;胡国柱,不忘故国有大志,英勇善战,晋封靖北侯,为荡朔军副指挥;卫朴,文武兼备,晋封扫北侯,统领第一师”
    一连串的人事任命,晋封官爵。吴三桂听得心中暗叹:岷藩将自己心腹部属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四个女婿,连带从弟都有安排,既是想得周到,又何尝不是分化其心?领受明封官职,再整编军队,这以后的荣华富贵只能依赖朝廷,自己又能如何?
    “吴三桂优柔寡断,其心善变,颁布谕令后便可离开。孤已仁至义尽,若他要狡言相欺,便是自取灭亡。”朱永兴的话犹在耳,方光琛不禁偷偷看了一眼正一脸恭顺的吴三桂,无声地叹了口气。
    若真是“觉今是而昨非”,那便不要自以为智,耍小聪明了。岷殿下可不是易欺之主,督师亲征也不是虚声恫吓。王爷,你可要自重呀!
    。
    曲靖。
    朱永兴真的轻车简从秘密来到了这里,之前更是在桂林与叙国公马惟兴会面,交代了相关事宜。
    “五日后,殄朔军由曲靖出发,沿盘县、普安、晴隆、安顺,向贵阳挺进。”朱永兴指点着地图说道:“关岭土官已领敕封,并有情报人员安插,可提供部分粮草。这样,我军行进的速度便能更快。”
    “殿下只给五日期限,对吴三桂是不是紧促了?”赵王白文选委婉地说道。
    “由贵阳至曲靖,五日足够了。”朱永兴冷笑道:“若不紧促,恐其又要重演当初勤王之迟延。这个人啊,不能给他一点空子。而且,五日后衡阳应该已攻下,他就是想捣乱,也没机会了。”
    “八旗若往攻衡阳呢?”白文选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说道:“吴三桂会不会出镇远,占邵阳,与八旗夹击衡阳?”
    “镇远、邵阳非吴军所据。”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想出黔省,清廷岂会答应?若以强攻占,八旗岂会与其共同作战?嗯,情报局会放出风声,能令清军更加防范吴军。再说,在时间上他也来不及。”
    “那便是胜券在握喽?”白文选松了口气,笑道:“吴三桂不想断子绝孙,不想战败身死的话,也只剩乖乖反正一途了。”
    “这个人就不能给他选择的余地。”朱永兴鄙夷地一笑,说道:“更不能由其统军。不过,若他洗心革面,依他在辽东镇守多年的见识和经验,孤倒是会有倚重。”

第二百四十九章 殿下不易,酒后点透
    “诸葛亮未出茅芦,先定三分天下。殿下未取江南,便已谋划辽东。”白文选慨叹道:“如此眼光,比武侯亦不遑多让。”
    “赵王谬赞了。”朱永兴微微一笑,停顿了一下,说道:“赵王镇守滇省,少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可莫要心中埋怨啊!实在是非赵王这样的老将,难以让孤放心啊!”
    “殿下多虑了。”赵王白文选浑不在意地说道:“难得有安乐闲适的日子,此不正是我辈所想?殿下看我是不是胖了?至于建功立业,那是年轻人的事情,与他们争个什么。”
    朱永兴呵呵一笑,认真打量了下白文选,点头道:“确是福态了。”
    “胖是胖了点,那是心宽所致,这战阵之事可未荒疏。”白文选接着说道:“殿下何时需要,我便何时领军出征。嗯,我虽不争功,可下面的儿郎们,这心可是热切得紧呢!”
    “恐怕赵王还要镇守黔省些时日,待完全稳定地方后,才能征战沙场。”朱永兴也意识到如果吴部反正,也并不是短时间内便能整顿消化好的,将其调出贵州,由赵王白文选带兵镇守,家眷俱在,谅他们也不敢生变。
    白文选深以为然,点头答应,停顿了半晌,意有所指地说道:“殿下不急取江南,正是上策。既让清军深陷其中,又让江南的迂腐文人能少聒噪些时日。只是要攻取金陵时,殿下可是一定要去,大张王旗,以鼓舞士气、民心。古语有云:钟阜龙蟠。石城虎踞,此帝王之宅也。”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说道:“孤当亲征金陵,以定江南之基。”
    正说着话,外面有机要室随行官员匆匆来报。情报局送来了加急密信,已经解密完毕,请朱永兴亲阅。
    朱永兴有些疑惑地看了神色有些不对的属下一眼,接过密信看了起来,然后他的脸色郑重起来,陷入深深的思索。
    白文选不明所以。也不便多问,在旁安静等待。
    好半晌,朱永兴突然释然一笑,说道:“朱三太子啊,孤记得弘光时曾有过一个。后来却听说是满清派来的间谍。这个呢,真假且不论,也不用如此紧张吧?”
    “殿下不可轻视。”机要官员赶忙提醒道:“弘光时确有伪太子北来,朝廷官员也皆知其假冒,且无人提出异议。然有对福王继位不满者乘机兴风作浪,散布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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