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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杨广那次出征,升平深知北疆遥不可及,纵然心中惦念也无力可施,今日他再次征战,目标直指京郊二百里处,知他决意亲征,她的心怕也果真随着去了战场。
“此刻再说其他已经没用了,不管如何,朕出征念头的已有,阿鸾拦是拦不住的,何妨笑着送君一别?”杨广的气息轻拂在升平耳畔,声音低沉温润,根本不似先前对臣子般的严厉。
升平:“臣妹知道不该阻拦,但请皇上恕罪,臣妹实在笑不出来。
杨广盖住升平的手:“那就等朕回来再笑吧。”
升平定定心,含住眼泪点头,一下一下为他紧紧系好带子。
杨广回身,扬手示意,朝臣顿时噤声叩首。他容色凝重坚毅,声音低亢:“今大隋边境被犯,有谣言谎报逆贼连破数道隘口关卡,可笑,李氏逆贼不过是螳臂当车力微难成。京畿四面屯兵,坚若铁壁,岂容宵小作乱!今朕亲征,扬隋荣威,必将逆贼治服于脚下!”
朝堂四方兵营守将闻言立即奋而跃起:“末将愿随皇上前往平叛,以死效国!”
杨广笑,“好,准奏!”
杨广的目光坚定如铁,展望众人:“大隋万年,天下尽归,众爱卿等朕归来!”
升平第一次看见杨广身上围绕凌厉迫人的光芒,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帝王气势下。他屹立在蟠龙宝座前,给她留下最后的影像犹如即将出征的英雄,凛然不屈。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出征。三年前,他离京出征,京都大变,皇位上的人坐了又换,换了又坐,没有一刻安稳。三年后,他再次离京出征,皇位又会如何变更?这场疾风骤雨来得太过猛烈,甚至他还没有定下继任之人便匆匆迎战。
何去何从,会如何改变?
升平手心还拽着杨广的衣角依依不肯舍去。
他已经迈开脚步向外跨步。
缄默中,满朝文武无不将忧心忡忡藏于眼底心中。效忠誓言喊出容易,坚信难,谁知此次宫外厮杀风起还有没有机会晴空万里。
红日遥坠。
仿佛在滴出血般哭泣。
大兴殿前长长台阶,杨广登上艰难,迈下容易。
宫门外,数十万精兵强将已齐聚,铠甲耀眼,银光遮天蔽日,杨广重新领兵出征,光晕笼罩他的背影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渐渐消失在升平眼前。
升平缓缓坐在宝座上,用纤细的手指感受杨广留下的余温。
不敢去送,因为她怕极了那种生死离别。
升平还记得,上次离别时她也不曾送,那时父皇亲手赐予杨广银枪金甲帅旗,杨广的背后有独孤家军马做陪衬,走得好不意气风发。
此次,他再出发,灰蒙蒙的城门再不见昔日辉煌,大红色的宫城门内也没了坐镇的独孤皇后。
胜败已定了,不是吗?
升平拽紧自己胸口的风氅,仰望萧索天际悬挂的那抹诡异光辉。
杨广,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我们就此放弃天下,你也要安然随阿鸾离开。
没有你,便是天高水阔也是孤寂,没有你,便是自由无束也是窒重。
我们已无路可退。
至少还要有你陪我。
①李世民随李渊自太原(今太原西南)南下。途中李渊一度动摇,欲还师更图后举。世民坚决主张继续进军,提出先入咸阳,号令天下的方略。
②霍邑:今霍州。
③宋老生:隋末名将,虎牙郎。与宋老生镇守大兴城。
④屈突通:隋末名将,死于大兴城守卫时。库莫奚种人,依附鲜卑慕容氏。隋末李渊起义军攻打大兴城时,宋老生率部前往大兴城守卫,与刘文静相持月余,有树下劝说其投降,宋老生不允诺,李渊派家仆游说不成反遭斩杀。最终大兴城失守,宋老生被俘受降。李渊见面后问道,“何相见晚耶?”宋老生回答:“通不能尽人臣之节,力屈而至,为本朝之辱,以愧代王。”李渊赞曰隋室忠臣。授兵部尚书,任蒋国公。
咫尺硝烟妇孺哭
出征不足一天,杨广与李世民便对决大兴城郊二百里处。
李世民拥军士亮剑勃发,杨广带兵将严阵以待。
而坐在深宫朝堂上的升平面则面对堆积如山的各类奏章,第一次沉稳下心来逐个审阅,火烛摇曳,一直静坐到天明。
杨广信她,才将江山托付。
在没有辅国之臣的庇佑下,升平第一次独自面对朝堂的纷扰,也是第一次察觉江山如此沉重。
此刻,她不过不满二十岁。母后于她这个年纪时,也只是刚刚随父亲北方起兵而已,再多的才华也被动荡世事掩盖没处施展。
升平知道,此刻她擅做的每项决策都会危及大隋江山社稷,握在指尖的朱砂笔勾勒得更是整个杨氏皇族的性命。她唯一可以坚定做下去的缘由,是她要耗尽全力为杨广撑起后方宫阙的安定。
两百里,生死之距。哪怕最终他们不能逃过亡国结局,她也不愿让他终日惦念自己。
战报频频飞马传来,每一次都会波动她濒临崩塌的信念。
杨广以临关为据与李世民斡旋,重克两次李氏叛军城外,斩获敌军将领两名,全军欢欣鼓舞。
三日后,李世民丑时率军突袭成功,重创隋朝守军,火力猛烈以致城墙俱损,大隋军队后退三十里,举军悲恸。
又是一日,杨广整军待发,再与来敌迎面而战,三军将士誓死守护皇城,硝烟弥散下收复失地一十五里,士气大振。
这样的战报着实让人情绪骤起骤落,上至皇帝宝座上的升平,下至城中濒死百姓,无不因此忽悲忽喜难以安然淡定,而发生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五日内的战报,若再熬上一年半载,怕是远行离人未归,眺望的人已精力疲惫。
升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烽火间隙,杨广曾命人送回一封密函。
升平在夜深人静时小心翼翼展开黄绢轻帛,绣满蟠龙的绢帛上面只有他对她的一句叮咛。
水道一旦修成,阿鸾先走。
升平手指发颤,泪已经抑不住滚落面颊。
杨广在此时是最清楚最终胜败结局的人。他留信如此绝望必是再没有改变余地。
升平心中顿感悲戚,不曾想大隋朝建国三十余载,竟就如此败了,败得完全没有无生可能。
黄绢上,杨广的字迹不似以往刚劲,想必他也在烽火中唏嘘大隋来日不多了。
洇晕在泪水中的墨迹,字字模糊,除泄露杨广的悲哀,还隐藏对她安全的忧虑。他在阵前注定背水一战,若输,必然马革裹尸不复还,而升平的性命悬于城破之间,他不得不提前为她准备好最后退路。
被硝烟熏染过的黄绢密函,怎是一句相思挚爱轻易能够涵盖。
怕是融进了杨广最后的牵挂,最后的痴念,甚至还有不舍……
升平让永好为她研磨在这绢帛末尾处留下八字,升平不离,等君归来。八个字,她写了许久,颤抖的手指一次次被迫停歇,等欲哭的气息平稳下再写。
含泪带笑将绢帛仔细叠好认真密封,仰起头嘱咐永好:“明日与战报一起送出,务必亲手交与皇上。”
永好点头顺从退去,升平颓然瘫倒在床,厚重的金色床帏如同身上重担压得她无法呼吸,升平翻出压在枕底的玉佩,那枚曾是父皇希望杨广送与王妃的绿翠,她将绿翠紧紧握在手心。
兄妹亡国,如今已一一应验。她一时荒诞情愫难抑,竟惹来如此滔天大祸,怕也是要这块玉佩时不曾想过的。
如今,她只想等杨广归来,一同离去还是一同殉国,都可以。
深深呼吸,想要收回蕴含多时的眼泪,却不料,越发加速那晶莹泪滴的坠落。
还有五日。水道修好之时,杨广可会平安归来?
拱手河山时,他和她能否安然逃脱皇城束缚?
五日阿五日,度日如年的滋味如此苦涩,不经历的人怎会知晓。
升平枕着泪水入睡,在梦间想要问问杨广是否会后悔最初的决定。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永好慌乱奔到殿内,接近床榻时放低声音:“娘娘,娘娘。“
升平骤然起身,顾不得长发散乱拉住焦急的永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庶人萧氏……”永好似乎不知该怎样禀告,神情有些异样犹豫。
升平心骤然提升,声音也分外尖锐:“萧氏怎么?”
“永安寺宫人来报,萧氏申时突然跌倒,此时似有临盆之兆。”永好的犹疑有些奇怪,不过一闪一动间升平不曾注意到。
升平霍然披上外裳,急急站起“快,带本宫去看看。”
还未及走上两步,门外又有内侍禀告:“皇后娘娘,控翔府将军独孤讯来报。”
升平伫足,心中骤紧,不觉变了声调:“进来!”
大隋守卫分为十二府,最贴近皇宫的守卫便由控翔府管辖,将军独孤迅之所以保全性命残留于此,是因为他从幼年时与独孤家分崩,独孤陀更是他的杀父仇人。独孤讯幼年时与杨广相知,所以得到新君万分重用。入夜深宫,他的出现只代表一种可能……
“皇后娘娘,方才臣观测到大兴宫内东南角有烟火骤现,似是内外通结讯号。”独孤讯此时戎装佩剑,见升平发鬓凌乱,不禁垂首不敢再看。
升平只觉自己背后冷汗已出。原来,那日杨广不曾错杀百姓,火烧月华门一事并非孤立偶然,它似乎在向城外传递讯息,以便让外敌不入内城便已知道内里所有动静。
“什么时候的事?“升平冷声问道。
“就在……废后临盆之时。”独孤讯犹疑片刻才肯说出。
升平心惊,但仍故作镇定:“可有下达命令灭火细查?”
独孤讯抱手拱拳:“臣已经传令下去,命十二府严查纵火之人,务必在寅时将可疑之人活擒,即使奸细就地服毒也要带回宫里查实。”
升平颌首,郑重道:“还有,必须将大兴宫四角宫门紧闭,加重东南两面守卫,宫中立即封闭甬路宵禁,命所有内侍交出火镰,尖刀!”
东南宫门,内外之人都有可能纵火,凶徒更是于内于外都有可能存在。
独孤讯应声撤出,门外却又再来内侍通禀:“娘娘,永安寺再来内侍禀告。”
升平心中不由慌乱:“让他们进来!”
三名内侍跪倒在地,为首者垂首询问:“庶人萧氏无力分娩,于卯时初近乎气绝,御医请娘娘示下是否独留皇子。”
升平喉咙一紧,冷冷望着内侍。她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残酷抉择,用孩子性命剥夺母亲存活权利。她沉默片刻,冷冷问:“本宫要两个都留。”
跪倒的内侍抬头,神情颇有些为难:“御医说,怕是不能。”
升平抬起右臂,厉声拂袖道:“那就转告御医,这是本宫的命令,她们母子两人本宫都要留,少一个,就要了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
内侍不知为何,突然硬了身子,仰首道:“皇后娘娘,生死由命,怕是御医也不能擅自更改命理轮回,望皇后娘娘明鉴!”
升平冰冷的目光扫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内侍不禁嘲讽:“别当本宫不知道你们是谁,你回去跟你们主子报信,就说萧氏的命本宫今天是保定了,他若是还有疑问就亲自入宫来找本宫!”
原本还想争辩的宫人突然身子一震,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永好,快,为本宫梳洗,本宫要去永安寺查看究竟。”升平命令道。
永好迟疑一顿,随即垂首上前,准备为升平梳洗。焦急的升平又再出声吩咐道:“预备车辇,要快!”
此事必须要快,否则情况将不可挽回。
从月华门事件开始升平就在怀疑一个人。
当杨广率领大军在郊外迎敌时,此人趁内乱混入宫,使用手段迫使萧氏提前生产。孩子得留,他则携天子以令诸侯,等待杨广在京郊战死,他将坐拥天下。
蓦然,面前不曾退去的永安寺三名内侍中的一人突然站起身,声音浑厚震耳:“皇后娘娘,好久不见了。”
方才此人始终低头隐藏面容,升平看不甚清,如今两人对视,相距不远,借由灯火查看才发现竟是消失已久的舅父独孤陀。
升平再抬首,殿门外已经黑压压站满带刀侍卫,一身内侍装扮的独孤陀略略带笑:“皇后娘娘见到老臣未见吃惊,莫非已知道老臣会入夜拜访?“
升平淡漠一笑:“本宫早已知道这是孤独家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好惊讶的。”
独孤陀冷冷笑了:“没错,正是老臣一人所为。”
“从萧氏入宫开始,独孤家就开始缩减前锋一意后退。皇上施压打击独孤氏,也没有见舅父多加反抗。这与本宫所知舅父的性子着实迥异,舅父让萧氏向本宫展示信报,不过是为让本宫督促当今皇上出征迎敌,造成城内空虚,再由舅父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等皇上战死,舅父再用孤儿寡妇博天下一战,是吧?”升平说道此处,不由轻叹一声,眉头紧蹩:“只是本宫不明白,舅父的盟友逆贼李渊不知道舅父心思吗,他们甘愿自己不坐宝座由舅父独霸天下?”
独孤陀冷冷笑道:“娘娘好思量,不过万般算计还是差了一步。”
“什么?”升平面无表情质问。
独孤陀:“独孤家与李家数十年前便是国亲姻眷,李渊之母也是在下的亲姐,与文献皇后同父同母。我独孤氏既然当初能为女婿杨家起兵谋反,自然也能为同为女婿的李家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