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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普渡众生,为何不来点化身陷囹圄困顿的她?升平痛苦的阖拢双眼。
原本礼官只想借此地休整一番,等雨锋过后再行出发。可瓢泼般大雨始终倾注而下不肯停歇,一干人等自然也无法出发回宫。
长乐通禀继续避雨的决定后,升平始终靠在床榻上小憩,迷迷糊糊的她似乎感受到身边正贴靠着温暖的暖炉也闻到与佛香完全不同的壮年男子气息。那股气息与杨广或者李建成不同,似乎参杂了许多血腥和风霜,使人不免动荡心扉,整个人也安稳下来。
她贪恋那缕不易抓住的温暖,不由自主的靠住温暖的来源,可动作尚未等完成心已是惊,她惶惶睁开眼,发现自己身边果然多了一名男子。
李世民如矩目光始终凝视着升平,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升平想也不想便用力推开,还不等她的挣扎生效,李世民已经一把将升平拉入怀中,将自己的下颌埋入她的颈窝在她耳边深深一声叹息。
“别动,公主也不希望被他人听见此处声响吧?”李世民压低声音,他盛年的气息拂在升平耳畔,出乎意料引发她满面涨红。
“秦王殿下既然此举知道有违宫规就不该陷本宫于不义。”升平又用力推了推李世民的胸膛,他过于壮硕,不但没有推开反而像撒娇似的推揉。
“我随队而来,由后窗而入,不曾惊扰他人你大可放心。”李世民皱眉,更加力的拥住升平。
“堂堂秦王做出如此鬼祟行径,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升平语声冰冷,分明拒李世民于千里之外。
“我来此处,只不过想对公主说两句话。”李世民郑重的拉起升平的手,严肃认真道。
升平昂起头,探究的看着李世民,并没有进一步拒绝他说下去。
“公主是否检验过棺椁里汉王尸身?”李世民停顿一下又道:“汉王,并不是鸩酒毒死的。”
升平闻言面色大变,立即提高了声音:“你的意思……”
“那日太子赐酒不止是试探你我是否有隐情,更是有意延误我去两仪殿救汉王。汉王……是被太子亲手杀死的,那夜汉王受审后父皇先行离去,有我的心腹目睹太子亲手以长剑刺死汉王。”
“不可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杀汉王?“李渊若要杀汉王杨谅有情可原,他堂堂一国之君不能容纳前朝皇子意图篡位再合理不过,李建成举手代劳又是为何?
“我猜想,太子他是在揣摩父皇的意思。父皇不肯动手为的是其他顾及,太子刺死汉王为的是断绝父皇对他的猜疑。恐怕,在父皇眼中,太子已经……魏公主是命了,所以太子必须洗清自身去除父皇的猜疑。”
升平怔怔看着李世民,心中百思千想顿觉明朗。既然李建成能利用汉王作为划清与杨氏界限的工具,不久以后她也必然难逃一死。
思及至此,全身已渗出大片冷汗。原本还以为待到李建成登基后才会有此一大劫,如今大限时间显然已经悄然提前。
李世民凝望升平惨白面色,伸出手,以指为她抿过耳边发鬓:“眼下太子妃只能与我谋划,不管公主愿意与否都没有第二条路可行。”李世民醇厚的嗓音颇具诱惑力,升平几乎来不及思索险些颌首同意。
再等等。升平心中有声音暗道。他一定还有什么事在隐瞒她。
“若他日危险得除,秦王与本宫损益又该如何分配?”升平面无表情的躲开李世民的手指定定望着他,似乎在试探自己即将得到的得失。
“来日大业得成,我取皇位,太子妃得以安稳,难道还不合算吗?”李世民扬起嘴角,淡然注视着她。
“一份安稳就想收买本宫为秦王效命吗?”升平冷笑:“若本宫求了太子殿下,安稳也可独享。”
李世民擒住升平的下颌,逼迫她直视自己:“公主最好不要自欺欺人,你我皆知从太子刺死汉王杨谅那刻起,公主和代王杨侑再没有活路可遁。”
升平当然知道这个结果,但要逼李世民许给自己更多利益。此举确实有些卑劣,借助形势向李世民要挟也非常可耻,可升平心中深深渴望能够盼来一方安稳的容身之所。
李世民对视升平探究的目光,缓缓道:“若你所想,我愿为你倾尽天下。”
好一个倾尽天下。
倾尽天下,升平几乎又要想起宫倾那日尸横遍野血色蔽天的惨景。独孤陀,永好,杨广,所有的人都死在宫倾那刻。李世民他身为胜者,自然不能体会宫倾的恐怖,可对血窟里滚爬出来的升平来说,再没有比倾尽天下更加骇然的炼狱景象。
“倾尽天下不过是句空话罢了,怎么能够当真呢?”升平忽视自己心中的悸动淡淡开口,同时也别开双眼。
“若真有倾尽那刻,我情愿一切重来。”李世民语音沉重,似悔不当初自己一时冲动剥夺了与升平贴近的机会。
升平心中一紧,分明似感动又似厌恶。他似乎在后悔宫倾那日霸占她的清白,可,惺惺作态的李家所有人都让她不敢深信,即使李世民一句话深深打动她心,也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视线胶着,缄默不语,各自品味话中的深深含义。
“我李世民此生只悔此事,若能再来,定不会莽撞了。”李世民整个人靠过来张开双臂,升平躲无可躲只能顺势跌入他的怀抱。她因李世民如此贴近变得神智模糊,颤抖着用手抓住他的衣襟不想放下。
他带给她的曾是天塌地陷的绝望,可此时又送来最后的水中浮木,甘愿救她生死一瞬。作为李家人,他的许诺是否可以当真去信?
不能。他还会许诺给他人,例如……
“怕是回去不久,就要由本宫亲自上门为秦王殿下提亲了。”升平此时忽然想起长孙氏,说不出心中复杂滋味,身子与他又离开了些。
李世民察觉升平的刻意疏远,停顿了一下,认真回答道:“她兄长长孙无忌曾是我的幕僚,有了她在,公主知晓宫外朝堂消息会更便捷些。”
升平垂下视线似不以为然般。只是从李世民方向看去,似有些万千委屈难过。她并不言语,手中抓住他的衣襟却不肯放开。
“大唐后宫,只有命妇才可随时入宫觐见太子妃,一旦起事必须有人内通讯息。”李世民又补充道。
没错。终究他还是要娶长孙氏的。就如同杨广,为了天下为了谋划终究还是要娶萧氏。
她总是无法顺天意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侧,所以他们无论娶谁她都无力阻止。
升平缓缓从李世民怀中离开,冷冷收回方才无力抑制的贪恋,手也从他的衣襟前离开。那里已经被她抓得皱成一团,恐怕用手擀它也擀不开。
她就是要成为他心中不能放下的那么一团褶皱,只有他忘不掉她才能尽心帮助。
“我会申明父皇纳她为良人。”李世民深深看着升平:“一旦我们谋划成功得逞大业,良人能晋升太子妃,但良人不能晋升太子妃。”
太子妃之位永远给升平留着。这算是他许给她最大的安慰了。
升平突然觉得自己心很累,虚弱的笑笑,双手做了个施礼的姿势:“多谢秦王殿下。”
李世民神情复杂,他深晓升平向来骄傲,想从她的口中说出难过不舍万分不易。他无法再深辩,只求来日真做下大事后证明给她看自己真心便是,他开口:“若明日回宫,就要劳烦公主为世民与长孙家提亲了,若公主觉得此事为难,我请他人代劳亦可。”
升平颌首,双眼眺望窗外无法断绝的雨幕虚弱回答:“不必了,秦王殿下请放心,本宫一定办到,算是作为对秦王保全本宫姑侄的谢礼。”
鸿雁于飞他人妇
这场瓢泼大雨直下到夜半时分方才停歇,长乐入内添置灯火时李世民已悄然离去,空荡荡的窗口由外推上,似有缝隙向内鼓着刺骨寒风。长乐望向青布床帐里升平面无表情的倚在那儿,始终不言不语,貌似心事沉重。
长乐走近唤了两声太子妃娘娘,升平才幽幽醒过神来,她叹了声坐起身:“时辰不早了,动身回宫吧!”
长乐连忙领命:“是。”
长乐再想询问方才似乎听见有男人说话声音,可见升平已起身将纱帽戴好,根本不给她机会开口。
礼官一行人一炷香后匆匆从孤山寺启程,约是二更才回到内宫各自复命,唯留若干宫人随升平回转东宫。
冰冷东宫远远矗立黑压压的乌云尽头,升平每靠近一步,心头都会再重上几分。一行人转过玉阶迈入大殿,空旷宫殿里自然没人会等候她的归来。
升平任由宫人为自己换下孝装,煮了一杯浓茶端坐于桌前,整个人平静气息许久,面色才勉强恢复先前嫣然。升平周身还在被李世民的气息包围着,那一句倾尽天下仍让她动容神色,她似乎望向哪里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他似乎无所不在。
如今升平与李世民的谋划已经拉开宫杀序幕,不管最终是为了他的皇位,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都必须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翻天覆地做些什么。
首要之事,便是为李世民提亲。
长孙氏待字闺中,擅掌管府邸事宜。因幼年时父母早亡,兄长长孙无忌又常年在疆场上征战,一干府内事宜皆有她来打点料理。用家规,掌刑罚,结余日常开销进度一概把握在胸。近来还常听内妇说起坊间有言,不知何年何月有擅于相面老妪曾为长孙氏相看过,接连几人都说长孙氏来日必然母仪天下,坐得六宫之首的宝座。
消息传至拓跋家,拓跋丽容气不过未婚夫如此被他人肖想,也曾几次上门寻衅,但都被长孙氏几句话轻飘飘送了出来,毫无无把柄落于他人。
如此看来,这个长孙氏本人未必如李世民想的那般简单,那么容易被人摆布。升平如今才能体味到独孤皇后曾说过的那句话,越是懂得隐忍的人,言行越是谨慎,可越是谨慎的人,他日勃发之时必然骇人。
升平用冰冷手指抚过自己没有血色的脸颊,望向铜镜里的自己。纵使今日颜色如故,她眼底的沧桑却是瞒不了人的。女子青春原本便是稍纵即逝,更何况她身陷如此劳心劳神的后宫囹圄?
几番挣扎沉浮除了平添几许怅惘,一缕白发,还能给她留下什么?
也许,是时候该学会争取了,她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在年华老去时留得性命,保享尊荣。
李渊对升平为李世民提亲一事不置可否。他既不愿就此得罪拓跋家,废黜两家长久以来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又不想因此放弃这个拉拢新兴寒门氏族的好机会。
所以他全权交付升平处理此事,
北族人亦尊重正妻,因北族男子常年在外厮杀游猎,正妻便负责料理家中大小事宜,因此升平身为太子妃,所处身份位置远比李渊后宫四妃要来的正统些,由她来登门游说拓跋氏放弃姻亲,再提亲长孙氏自然朝堂内外无可厚非。
只是升平心中另有主意,先召德令将军拓跋齐入东宫觐见,而并自己非亲自登门游说。
李建成与升平在东宫接见拓跋齐,拓跋齐除了身居武将要职之外,还是已故太子良人拓跋丽华和李世民未婚妻拓跋丽容的亲兄长。
觐见时辰即到,李建成临时与朝臣商议太湖决口之事不能前来,只剩下升平自己孤零零端坐在大殿上,首次与北族外臣交锋。
升平当然知晓太子李建成以处理公事为借口躲避与拓跋齐相见,他不过是想升平就此感受难堪罢了,哪里是重要到抽不出一点时间。不过此时退已是无路可退,升平只能选择迎难而上。
远远拓跋齐来至殿中,见到宝座上只有升平一人不跪不拜,他直直抱拳于胸:“臣拓跋齐拜见太子妃。”
升平回首吩咐长乐赐座,拓跋齐对此也不客谦,掀开甲袍跪坐其上。
两人对面静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闷的大殿上,连宫人不耐挪动脚步之声亦能听闻清楚。
升平先打破僵局欠欠身:“拓跋将军,本宫久仰拓跋家族威名,今日得见实为有幸。”
“末将不敢当此称赞,末将知道太子妃入宫第一日便驳斥皇上后宫的拓跋贵妃,又训太子东宫的三位拓跋良人良人,想来我们拓跋氏便是再有些功绩,也难以令出身杨氏皇族的太子妃娘娘真心折服,臣愧然不敢当太子妃娘娘的任何谬赞。”拓跋齐心中带怒句句寒气逼人,震耳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嗡嗡撞得人心肺难受。
升平皱眉随即舒展,她身子略倾了倾面容带笑:“拓跋贵妃一事是本宫失礼,本宫当时应事先告知拓跋贵妃本宫知晓北语,尤其擅写读,如此一来,她也不必为以北语嘲讽本宫被本宫揭穿而感到愧疚。至于太子东宫三位良人良人,呵,拓拔将军,敢问是否连身为东宫之首的本宫也管不得她们姐妹三人,训不了她们姐妹三人?”
拓跋齐脸色一变,随即又冷哼一笑:“末将长妹入宫三年,侍奉皇上太子无一纰漏,也未见如太子妃娘娘般嚣张跋扈。”
拓跋齐仰仗氏族门楣对世间人轻蔑惯了,对升平此刻的身份也不以为意。可升平怎能忍下这般嘲讽,当即话里含针反讽回去:“华良娣生前兢兢恪守自然是世间女子效仿楷模,奈何本宫与她所出位份不同,想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