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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垢容貌算得上清丽,上次素衣已是动人,如今红衣嫁裳更是别有一番风韵,六只金丝攥珠的凤钗斜于发鬓也为她平添了些许贵气。
升平只瞧了长孙无垢一眼便扭过头,望着空荡荡的殿门,觉得内殿气氛有些别扭尴尬。
是了,今日本该由李世民站在殿门外,等候长孙无垢拜别内宫妃嫔后,再由他接回府邸,可此时吉时已到李世民竟然不在。
莫淑妃命宫人送给长孙无垢送上贺礼,锦盒打开,里面露出一对熠熠闪光的紫金石榴花簟翠的镯子。
“奴婢谢淑妃娘娘。”长孙无垢匍匐叩首谢恩,莫淑妃善意笑笑:“以后长孙良人不必自称奴婢,虽然你眼下只是晋封个良人,可秦王他并未娶正妃,你操持家务功劳有嘉,自称臣妾也不为过,德妃姐姐,你说呢?”
尹德妃抬眼瞥升平不快的脸色,淡淡道:“称谓倒是不必在意,以后长孙良人多多照料秦王身体,应事事为他解忧才是。”
随即尹德妃也送给长孙无垢一柄玉雕纨扇,长孙无垢将玉扇执在手中不由得暗自惊叹,瞧似不起眼的扇面所绣的石榴葡萄皆是用红紫宝石镶嵌而成,她知此物珍贵,立即匍匐叩首道:“臣妾多谢德妃娘娘赏赐。”
尹德妃笑笑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长孙无垢由教导嬷嬷领至升平面前,教导嬷嬷回头对长孙无垢笑道:“太子妃娘娘可是长孙良人的大媒人,长孙良人需多谢一声。”
长孙无垢坦然笑笑:“那是自然。”
说罢,她直直跪倒在地。升平如德妃淑妃般命长乐将太子建成已经准备好的贺礼锦盒拿出。
长乐小心翼翼在升平身后打开锦盒,瞧见贺礼的她脸色顿时大变,升平回头也发现长乐不对劲,再顺着她的指尖瞧去,一对红玉坠角的耳珰正荡悠悠晃着。
升平眼前一黑险些举止异样。这对耳珰原本是她和李建成大婚时李世民所送的新婚贺礼,李建成曾借此物暗指李世民对升平用心良苦,行为不轨。险遭废妃时她曾将耳珰送出用以作为和李世民联络的凭证信物,不料此物千转之后居然又重新落在李建成手中,再次原封不动的作为长孙无垢大婚的贺礼。
莫非李建成是想以此警告李世民,秦王府邸亦有内贼,他已经掌握李世民的全部动态?
如果说,升平是李世民埋在太子身边的棋子暗探,谁又是李建成送进去的奸细?
长孙无垢不知为何升平主仆二人停住动作,她抬起头望着僵住动作的升平,此时不管缘由如何耳珰必须要先给新人戴上稳定眼前情境,升平屏住呼吸,颤抖手指将耳珰为长孙无垢挂好,而后强笑笑:“来日长孙良人要多与本宫来往,切莫因为隔着宫墙彼此生分了。”
长孙无垢点头,僵硬着施礼叩首,再抬头殊不知她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长孙无垢也是个再刚强不过的女子,与升平交手时却总处于下风,她自然心中多有不甘,升平嘱咐长孙无垢的两句话被她觉是暗藏嘲讽,眼下当着众人面又不好发作,所以憋屈至极的眼泪顺脸颊轻轻滑落。
升平见长孙无垢这般不能妥帖心中也是不悦,她似笑非笑的问道:“长孙良人可是喜极而泣?”
莫淑妃不知两人交往的内里缘由,见长孙无垢哭泣拊掌笑笑:“果真还是个孩子,大约还在为良人封号而气恼吧,长孙良人你大可放心,秦王为人耿直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来日你再为他生育个一子半女,本宫再奏请皇上晋封你为良人,千万不要哭了。”
长孙无垢一时口不能辩,只能硬生生又叩了首才站起身来笑笑:“臣妾确实如太子妃娘娘所讲喜极而泣,臣妾能承蒙皇上钦点侍奉秦王终生心已足矣,并无因为封号低微而不满。”
“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你只需好好为秦王操持府邸,来日秦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尹德妃慈爱的笑笑。
一时间皆大欢喜,又是一番鼓乐歌舞齐贺。长孙无垢脸上笑靥犹在,升平面容倒是冷了几分。两位德妃淑妃在上,偏又各有心事。一时间四位女子相处倒也算安静,任由下方宫廷乐师歌女增添热闹。
仪式即将完毕时,李世民才匆匆入内,显然两仪殿朝贺的臣公已将他灌醉,他欣然步行入内殿时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人也是来回的打晃。
先与尹德妃,莫淑妃一一拜过,他再转身抬头,升平与李世民视线相碰,心中不快立即别开。
“臣,拜谢太子妃娘娘前来主持册封长孙良人的大礼。”李世民醉眼朦胧,笑着说。
“秦王客气了,此事是本宫应尽的本分。”升平虚意客套也是笑着回答。
两人短暂言语后,李世民拉过长孙无垢的手,仔细断粮察觉面颊有泪,不觉皱紧眉头嘟囔道:“好好的大喜日子哭什么?”
长孙无垢见他直直望着自己,不禁讪讪羞红脸:“没什么。”
莫淑妃见状起身打圆场:“若要打情骂俏回秦王府再说不迟,如今仪式已经完毕,秦王可以将新人接回了,本宫和尹德妃,太子妃也好方便歇息。”
李世民笑着告辞,宽厚大手始终拉着长孙无垢的:“是,臣就此告退。”
说罢,他与长孙无垢两人同时进退,走出殿门连头也不回。
阴暗大殿只看得清门外两人光鲜亮丽的红色礼服,升平心中更是不堪。
尹德妃和莫淑妃起身准备离去,升平命长乐收拾好随身物品与二妃告辞,心中郁结的她走的甚是匆匆,弃用车辇,自己徒步直穿上林苑至湖畔,直至一口气用尽方才停住匆匆脚步。
被刺的心在阵阵抽痛,她在水边倒影里看见自己阴郁的面容,难看至极。
曾几何时李世民的专注挚情是升平转身拒绝的动力,他越是紧追不舍,她越是不屑愤恨,可从今日起,他无处不在的关切开始转于他人,让她首次尝到心酸的滋味。
可以预想,接下来李世民会接长孙无垢回到秦王府,两人对饮一杯天长地久合欢酒,共睡一张百子千孙同枕被,她曲意迎合,他快意掠取,从此夫妇和鸣,再入宫来必然是一个低眉羞涩一个爽意快慰,思及此情此景升平开始厌恶即将到来的谋划时刻。
其实,升平不该嫉妒的,甚至她应该就此冷笑,长孙无垢的加入意味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相残的宫杀序幕终于开始掀开,可不知为什么升平一点也笑不出来,抬眼望望身后跟随的宫人内侍,嘴角挑了几次终还是放下。
此处不能流泪,不能微笑,一切只能佯装无谓,她幽幽说一声:“原以为时候未到莲花不曾开,不料想,不知不觉里竟然早已经谢了。”
随即升平拂了拂袖子唤声身后呆滞的人:“长乐,本宫累了,回去吧。”
①长孙氏原姓拓跋。北魏皇室拓跋嵩之后。孝文帝时将拓跋姓改为皇族宗室之长门,故改姓长孙氏。
②唐初大臣,太子党朋羽,唐太宗登基后将其流放回原籍。
③封德彝,旧日杨素器重的大臣。唐初辅佐太子李建成,兵败后为李世民所用,官拜右仆射。
千钧始来人不待
升平携宫人回转东宫,远远便见东宫大殿此刻灯火通明,宫人内侍在殿外频繁行走,侍卫更是围满回廊。升平狐疑,提心斗胆下辇一步步踏上台阶。
人未及大殿已有侍卫高声通报,声音层层传达,似怕极升平会骤然闯入影响其中大事进展。
瞬然,殿门由内咣铛铛推开,李建成金冠赤裳,面笑神定的由殿内迈步走出来。
升平率众人下跪,他含笑扶起升平手臂,关切询问:“怎么回来这么晚,本宫差点去和二弟要人呢!”
察觉李建成语气似乎夹带不满,升平垂首不曾回答,李建成展臂搂着羞涩的她入怀,“太子妃怕是累了,不妨回内殿休憩一番?”
升平从李建成怀中窥视,发现殿门内影影绰绰似有十几人人影在噤声隐藏,这些人的身影透过窗纸僵住不动,显然意在隐瞒她。
升平会意,登时俯身对李建成施礼:“谢太子殿下,臣妾立即去偏殿休憩。”说罢正要转身之时,李建成在升平的耳边道:“太子妃,且等等。”
升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敢再轻易妄动。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李建成此时必定是正在聚集臣官商讨如何除掉李世民之事,因为她的无意中闯入,自然引发君臣所有戒备。
李建成此时……会动手杀她灭口吗?
心中忧虑百转,身上竟被人披上一件黑雒毛风麾,黑雒毛硬挺,毛尖抚在升平脸颊犹如李建成冰冷手指,激起她一片战栗恐惧。
“秋凉风急,太子妃小心身子。太子妃更要能做到临于风前不动不摇,才能身体安虞无忧。”李建成倾身贴在升平背后声音沉沉的道。
升平良久以后才回答:“是,臣妾明白太子殿下话中意思,臣妾先行告辞。”
宫人簇拥升平悄然离去,李建成静静伫立东宫正殿门口,直等到不见升平一行人人影方才对身后之人冷笑声:“魏征,你们出来吧。”
殿门由内再次推开,魏征等十几人尴尬走出,纷纷向李建成俯身施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如此游离太子殿下和秦王两边实属危险,不若……”
李建成缓缓开口:“不若本宫亲手杀了她?”
“杨家如今已没有仰仗,即便太子殿下动手杀了杨氏也有缘由。太子妃不守妇德,秦王意欲媾合,再由太子殿下亲手正法以正百姓视听,孰是孰非天下人自然分得清楚。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魏征抿胸前胡须道。
“明日魏征魏卿家不是还要弹劾秦王吗?此番折腾可有充裕时间?”李建成漠然回首,一双凌厉眼睛直视魏征。
“这个……”魏征被李建成犀利视线逼得垂首不语,两人僵住不动,四周臣官宫人也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突然,台阶下蹬蹬跑上一名跟随太子多年的心腹内侍,噗通跪倒在李建成脚边,“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讲!”李建成不耐烦的拂袖。
内侍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他暗自打量四周臣公神色也是纷纷探究,遂贴心悄然站起俯在李建成耳边轻声道:“秦王新婚之夜只身离开秦王府……”
“他想做什么?”李建成一把抓住那名内侍的胳膊,厉声反问。
内侍从未见过李建成如此严厉过,他顿觉惊惶不已,壮胆压低声音又道:“秦王潜入皇宫,已向东宫而来。”
升平独自躺在床榻上,心中正在难过。一挽青丝胡乱覆在玉枕上,如同寂寞的蔓藤爬满整个空凉的芙蓉簟。
心中被寂寞纠缠,几乎按捺不住的她拼命阖紧双眼,不想让自己去纠结李世民的新婚之夜,不想让自己去揣测李建成聚集谋臣的内幕,她只想求个安然入睡,却不能够。
丝滑的寝被遮不住身心空荡,除了辗转,还是辗转。
寂静无声的大殿,长乐不在,侑儿不在,第一次,升平察觉自己如此害怕黑夜寂寞,更害怕没有人陪同的夜晚。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我许你倾尽天下。又似乎有人在说,我们从水路出宫,从此山高水阔。记忆如同水纹般层层蔓延开,她如同被人溺在水中,冰冷的水就此漫过喉咙让她难以喘息。
“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升平骤然睁开眼,疲累的她平躺在榻上,全身异常无力。
长乐碎步走入大殿,整个人轻轻附在升平耳边嘀咕两句,升平眼底骤然燃起一丝光亮随即又再熄灭。
“也太大胆了,他一个人发疯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拉上本宫一同丢掉性命?”升平似不以为意般喃喃。
长乐又俯身道出几句,她低低的声音传入升平心底引发悸动。月色如霜,升平被冰冷的颜色夺走最终的坚持,茫然起身随着长乐去赴这个明知注定自己会沉沦的约会。
大约还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吧。女人最怕寂寞,因为寂寞容易噬人心骨,寂寞容易噬人神智,此刻她心中空白一片,木然披上风麾匆匆从内殿后门离开。
静夜偷偷行走的长乐不曾手执宫灯,后门原本应有的内侍也悉数不见,一路月光随同升平而行,静静为这个深夜赴约的寂寥女子照亮。
栖凤宫,算起来升平已许久不曾去过了。
从她不再是大隋公主开始,从她不再纯真如同往昔一般,她便远离了那方净土。那个嬉笑打闹的小阿鸾,那个只愿与杨广桂花树下翩跹奔跑的小升平,皆随着栖凤宫被改换的宫名而远去,她始终在刻意躲避经过此处。如能不经过栖凤宫便命人远远避过去,必经时,她也会执意中别开双眼视线不去留恋那些过往。
他,偏约她在此处相会。动了她心头最在意的心思。
三更时分,荒废的宫殿里梧桐树叶阔繁茂,摇碎点点月光银影。
升平推开宫门而入,长乐则垂首伫立在栖凤宫门口不再向内前行,任由升平一人徐徐步入感受过往。
脚下有数丈堇色红毯直入殿内,已经败落的宫苑唯此毯异常簇新。升平摸进栖凤殿内,漆黑的夜色里四处弥散着熟悉的气息,她毫不费力摸到宫灯所在,还来不及再寻找火镰人已跌落宽阔怀中,炙热的唇暖暖的贴了上来。
升平向来在情事上被动,可今日两人纠缠在她的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