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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如此多的宝石要花费多少,单说这人工费用,怕也要抵上寻常人家好几辈子的花销了吧。
奢侈,太奢侈,叫他皇家颜面往哪里放……迟玥恒边看边痛心疾首的摇头,直到真正进入后花园,心里才稍稍好过一些。
不同于前庭的奢靡富丽,后院尽管宽敞,给人的感觉却只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真正称得上是美景的,也就只有躺在凉亭竹椅上的严子湛了。
迟玥恒缓步走近,益发觉得意外,今日这姓严的很是反常,穿了一袭白衣,墨发碧簪,长眸星目,映着身后满池的荷花,倒有些清冷出尘的味道。
只是……这般惊艳的容貌,周围的仆役们却没什么胆子欣赏,个个垂着颈子一动不动杵在池边,如丧考妣。
“无味。”随手端起一盆桂花糕,全部倒入池子里,严子湛头也不抬,淡淡道:“捡出来的人,免罚。”
话音刚落,就传来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一帮人争先恐后的往池子里跳。
迟玥恒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笑道:“严相也不嫌说出去丢脸,一个大男人这般嗜甜,看来你厨房的师傅又要换上一批了。”
严子湛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九王爷,您不请自来到底有多少次了?”
“早数不清了。”迟玥恒不以为意,自怀中掏出一物,眨眨眼道:“不过这次本王可是专程来完璧归赵的。”手掌摊开,露出中间那抹显目翠色。
严子湛斜睨一眼,也不伸手去接,似笑非笑的道:“九王爷想得真是周到,从我这儿捡了东西,再拿回来做人情,在下佩服。”
“非也非也,这可不是本王在相府里捡来的。”迟玥恒展开纸扇,笑的一脸神秘:“严相难道就不想知道它是怎么到本王手中的?”他刻意拉长着语调,摆明了吊胃口。
“不想。”清润微凉的嗓音如当头冷水,毫不留情泼了对方一身。
迟玥恒瞬间就焉下去,干巴巴的嘀咕:“你可真是无趣。”
“无趣?”严子湛优雅坐直身,美眸里蕴起隐隐讥诮:“九王爷身居高位,应该明白为官之人有两样情绪是万万不可显露的,其中之一便是那足以害死人的好奇心。”
迟玥恒耸耸肩,表示认同:“那么另一样呢?”
严子湛不语,目光瞟向水池里小心翼翼捧着白色糊块状物体的奴仆们,他们哆哆嗦嗦举高着手,目光一致朝下,畏惧二字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迟玥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那帮人如此狼狈,不由得心软道:“你们出来吧。”无奈那几人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畏畏缩缩的开口:“谢、谢王爷……但是没有主子的吩咐,我们是不会出来的。”
严子湛忽而就站起,迎面而来的风灌起白袍,墨发半扬,明明是惊世绝俗的谪仙之姿却被唇边恶劣的笑意所破坏:“王爷,另一样,你如今该是明白了。”
迟玥恒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无奈道:“严相的意思是那同情和好奇皆不可有之,若真能做到,本王这些年来也不会对宫里那帮老家伙们处处留情了。”他状似苦闷的摇着头:“不过幸好还有严相在,自你祖父那一辈起,你们严家三代为相,忠心耿耿,实为我朝之大幸——”
“王爷谬赞,能为皇上效忠,是臣的荣幸。”严子湛口气淡淡,无声的在心里冷笑,好大一顶高帽,接下来会是什么,先礼后兵么。
迟玥恒没有接话,阴霾之色自脸上一越而过,不到片刻又恢复成神情自若的模样,笑着转移话题:“敢问这扳指要如何处理,严相不想要了?”
“已经丢过一次,留着还有什么意义,若王爷喜欢,拿去便是了。”严子湛这话说得极为不敬,意思无非就是自己不要的东西,才留给你。不过,他也是想看看这素来被称为笑面虎的九王爷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
可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迟玥恒笑容依旧:“这翡翠玉费了不少心血打磨吧,啧啧,既然严相这么大方,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语气未变,可握着扳指的手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开始泛白。
“王爷,时候不早了。”一旁的随从尽责提醒。
迟玥恒点点头,转身道:“本王还要要事需赶回王府,改日再与严相一叙。”
严子湛顺水推舟:“九王爷慢走。”目送对方出了门,他倏然大步走至偏厅,宽袖一摆:“辟歧。”
高大如山的男人很快现身,静静站在原地,等候差遣。
“那只扳指是怎么回事?”严子湛紧抿着唇,那晚头疼病复发,实在记不得太多事,唯一有印象的似乎是和某个女子有关……
辟歧低着头,沉声回答:“小的也不知为何会流落到九王爷手中。”
严子湛冷哼:“你说话几时学会拐弯抹角了。”
辟歧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晚大人曾拿此物砸了一人的头。”
果然——
严子湛挑眉:“你不是想告诉我扳指被这个死人拿走了吧?”既是死了,又怎会流落到外头。
“小的只是想提醒大人,或许是九王爷当时看到了顺手捡走也不一定。”他跪在地上,语调平缓,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笑话。”严子湛走近一步:“他才不会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来同我开这种玩笑,而如今让我怀疑的是,你那晚从头到尾都是站在我身后,怎么就无法说出个事实来。”
辟歧应道:“当时有一度神情恍惚,并未留神屋内场面,是小的疏忽,还望大人责罚。”
严子湛冷冷盯着跟了他许久的护卫,忽而加重语气:“那个女人死了没有?”
辟歧咬牙:“死了。”
严子湛回身坐到檀木椅上,长指敲击着扶手,低声道:“辟歧,你知道我最恨别人撒谎骗我,尤其是那些骗了我还不肯承认的贱骨头。”停顿少许,他又轻笑:“但是你曾经救了我两次,论忠心,我身边的狗没有一个及得上你,所以这次,姑且信你。”
“出去吧。”
“是。”冷汗浸湿衣衫,辟歧默默站起,抬步离开。
很快,大堂内唯独留了严子湛一人,面色冷冽,薄唇紧抿,沉吟许久倏然唤道:“来人,给我去别业后院,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找出来。”
夜半查房,不速之客
夜半时分,客栈半掩的门被人缓缓推开,原本趴于柜面上的青年闻得动静立马抬起头,待看清来人后迅速迎上前:“客官,您回来了,要不要我吩咐人给您烧桶洗澡水?”
苏起旺原本已经蹑手蹑脚的走至楼梯边,被对方这么精神抖擞的一喊立马跳脚:“嘘,轻点轻点,切莫吵醒他人。”
青年虽一头雾水,倒也乖乖住了嘴。
苏起旺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周遭动静,确定无异后才撩袍上了木阶梯,这楼梯年份已久,每上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尽力控制着略显笨拙的体态,不到片刻就满头大汗。
“客官,您这是……”青年终于按捺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苏起旺回头瞪他一眼,还不来不及开口斥责,就被清脆的女声打断——
“老爷,小姐在里头等您。”初晴站在拐角处,表情平淡无波,惟有眼角淡淡的笑意泄露了此刻幸灾乐祸的心情。
“是、是么?”苏起旺卷着舌头,脚却如同在地上生了根,半分不能移动。
初晴无奈的摇摇头:“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小姐受了伤不早休息的话伤势会恶化的。”
闻言苏起旺眉心一皱,女儿的身体自然是比什么都重要,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匆匆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爹。”
苏起旺大步走近,嘿嘿讪笑着:“乖女儿,这么晚还没睡?”
“嗯,爹还没回来,女儿怎么放心睡呢。”锦夜靠在床头,长发披散在身后,衬着面容愈加惨白,怎么看都是掩不住的憔悴姿态。
“你、你发现了对吗?”苏起旺顿感愧疚不已,想到她平日总是及早入睡,今日却为了自己硬撑着熬到这么晚,而那该死的扳指还偏偏被人骗去了……一念及此,他愈加沮丧,低声道:“爹对不起你。”
锦夜微微诧异,本意只是想确认爹的安危,哪里知道他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的模样,于是连忙她放软口气好生安慰:“爹,没事的,你也是想多了解女儿在想什么,所以……您实在无需介怀。”更何况,本就是她刻意让他取走扳指的,如今更没道理让她爹为此自责。
“不是的,爹今日不小心弄丢了东西。”苏起旺低着头,琢磨着该如何诉说事情的原委,女儿心上人送的定情之物,这可是千金难换的珍贵物,叫他如何开得了口。
锦夜素来是心思慎密的女子,见他两手空空,面色难看,心里约莫猜到了七八分,犹豫片刻侧过头轻声试探:“扳指不见了?”
苏起旺叹口气,垂头丧气的道:“早上去了京城最大的当铺,哪里知道那边的玉鉴师糊弄我,嘴上说着让我一个时辰后来取回原物,可待我按时赴约时又不见了影儿。我问伙计,伙计居然说他只是临时来帮忙的人手,不知道下次何时再来。”
“离谱。”锦夜静静听了半晌,轻吐出二字结论。既然是最大的当铺,又怎么会雇佣来历不明的玉鉴师,更勿论出了弄丢客人物品这般大的纰漏。
苏起旺自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随手摊在桌上:“喏,他们说这些算是给我的赔偿。”语毕,他忽而惊诧的跳起来:“怎么,我不在的时候,有访客来过?”
锦夜察觉到他的目光,暗叫不妙,方才收拾时竟然遗漏了一味药材在桌角,偏偏还是那最昂贵的天山雪莲。情急之下她反倒无法自若找理由,只能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唔,似乎是,女儿昏睡着,没什么印象。”
苏起旺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语调莫名的拔高:“谁来过?什么模样的人?他来做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情绪激动。
锦夜愣住,隐隐意识到不对劲,“爹,你说的是谁?”
苏起旺自知失态,怕吓坏了女儿,赶紧扯开笑脸:“没事,你……你真的没见到什么人?”
锦夜微笑:“兴许是什么小官想要巴结爹呢,您又何必这般刨根问底。”
苏起旺一屁股坐到椅上,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强颜欢笑:“爹自己就已经是个芝麻大小的官了,还会有什么人来奉承阿谀。”顿了顿,他又刷的站起:“锦夜,我们明日就搬到新宅子里去,爹已经托人找好,就在郊外不远处。”
“郊外?”锦夜不解,“您不是要办公的么?来去岂不是很不便。”
苏起旺干笑:“郊外清静,不受人打扰,也利于你养伤。”语毕,像是怕对方多问,他逃难一般,起身欲走:“爹先回房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锦夜垂下眼眸,乖巧应道:“好,您早些休息。”
房门掩上,半顷,又再度打开。
初晴紧抿着嘴,神色古怪,好一会儿才道:“小姐,不觉得老爷很可疑么?”
锦夜微眯着眼:“自然可疑,他连扳指的事情都忘到脑后了,还匆匆忙忙说要搬去郊外,显然不合情理。”她瞅一眼那盒雪莲,“初晴,你说问题是不是出在它身上?”
初晴捧起缎盒仔细端详了老半天,一脸困惑:“我不太明白,或许……它让老爷想到了什么人?”
锦夜点点头,正欲接口,楼下忽而传来嘈杂声响,继而是惊天动地的洪亮嗓门——“全部起来,官差查房!”
同一时刻,锦夜的脸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尽管潜意识里不断安慰自己,但她依旧不受控制的往不好的方面想,想着是否那严大人已经发现下属大意放走了她,而此刻便是提了官兵正要来捉她……心里惴惴不安,连带着思绪都混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努力平复慌乱的心情。
“小姐,走廊上好像站了许多人。”初晴敞开一道门缝,探得情况后又悄悄合上,转头对着锦夜道:“我们要不要……”话未说完,她就惊讶的挑高眉:“你在做什么?”
锦夜艰难的下了床,动作过大牵扯了伤口,她痛得冷汗涔涔,口气依然坚决:“初晴,快,先带我离开这。”语毕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拽住丫鬟的手:“不,你还是先去找我爹,带他先走,记得顾好我爹的安全。”
初晴迟疑:“小姐,我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过是官府巡夜,用得着这般惊慌失措么。
听着外头愈演愈烈的喧闹声,锦夜狠狠心,厉声道:“闭嘴,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扬手推了初晴一把,她素来镇定的面容难得出现慌张神态。
“我、我知道了。”初晴红着眼,深知事态严峻,她也不敢再浪费时间,提气自窗口一跃而出。
屋内很快只余锦夜一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圆凳上,双眼戒备,神情警惕。隔壁屋已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或许是大难当头,她反倒没有先前那般心乱如麻,脑子里一遍遍设想一会儿可能发生的场景。
她该用怎样的口气,怎样的语调,去求那个……或许连血液都冰凉的男人
“开门开门,快点!”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将门板拍的震天响,查了这么多间,该找的人还是没找到,甚至,这客栈里几乎连个姑娘都没有,清一色的男性客人,真叫人郁卒。
“老大,撞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