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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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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陈继兴嘿嘿笑了一声,低下头一言不发。
林纯鸿一头雾水,骂道:“有屁快放,跟个娘们似的!”
“三哥,是这样的,我想去武备学堂,三哥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陈继兴终于鼓起了勇气,涨红了脸,说道。
林纯鸿哼了一声,道:“原来是想走后门,有本事你就自己去考,我不会帮你安排的。”
陈继兴的脸涨成了猪肝se,嗫嚅道:“三哥,不是这样的。我已经考上了,我娘不让我去,我不听,娘就不停地哭,烦死了,还到伯母前告状。”
林纯鸿恍然大悟,这一下可犯了难。
进入武备学堂,最终就要走向战场,兵凶战危的,谁也不能保证陈继兴能够活下来。陈继兴乃陈狗子唯一的血脉,无论是兴儿娘,还是老夫人,当然会竭力反对,这点,就连林纯鸿也没有办法。
林纯鸿稍稍思索片刻,心里就拿定了主意。
看着林纯鸿犹豫不决,陈继兴的眼珠子转了转,撇了撇嘴道:“三哥哥,外面人都说您上马杀敌、下马治国,凡事一言而决,我看未必,连这点小事都犹豫不决的。”
林纯鸿上前踢了陈继兴一脚,笑骂道:“敢在我面前玩花样,太嫩了!你给我好好听着,这事我不能打包票,我尽力帮你就是了!”
得到了林纯鸿的保证,陈继兴一下子跳了起来,赶紧打躬作揖道:“三哥哥可一定要帮我,我一看到之乎者也就烦透了。”
刚落下话,又怕林纯鸿上前踢他,赶紧跃后四五尺,笑道:“三哥,我走啦,这事就拜托三哥哥了。”
说完,犹如兔子一般,瞬间消失了踪迹。
林纯鸿笑着摇了摇头,心里道:“看来得组建一个近卫营了……”
……
来到老夫人居所,果然如陈继兴所言,他娘也在。林纯鸿上前给两位长辈请了安,坐在了下首。
岁月不饶人,老夫人已经ri益见老,就连鬓角都已经白了一半。倒是兴儿娘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就如当初刚走出土匪窝一般,显得端庄、清秀。
“今ri找你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咱们三家准备搬到荆州去。这事我已经和你婶子、岳母商量过了,你就不要反对了。”老夫人的口中带着浓浓的辽东腔,见了林纯鸿后,就断然说道。
林纯鸿心里跟明镜似的,忍不住心里偷偷好笑。老夫人故意显得这么果断,不容林纯鸿质疑,当然是有所指。
林纯鸿笑道:“这是好事,我会让张杰夫安排好一切的,娘和婶子尽管放心好了。”
老夫人颇具威严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兴儿暗地里考取了武备学堂,不听我和你婶子的劝,非要去武备学堂,这事你得阻止他!”
林纯鸿假装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碰到兴儿了,无论我怎么劝他,都不听,非要去武备学堂。既然他这么执着,就让他去好了,牛不喝水强按头总不是办法。”
老夫人一听,啐了一口,怒道:“是何言!你陈叔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你忍心让兴儿立于危墙之下?”
兴儿娘也怯怯地说道:“三哥儿,看在你陈叔的份上,你就下点狠心,就是捆也得捆住他。”
林纯鸿又叹了口气,道:“哎,可怜我爹也只留下我这么一个血脉,娘和婶子就忍心看着我立在危墙之下?”
这话让老夫人更怒,忍不住拿起身边的如意,作势向林纯鸿敲来,恨恨地说道:“你哪次出兵,不是周围密布几千个jing锐士卒的?外围还有好几万荆州军,能有什么危险的?”
林纯鸿站起身来,拜道:“娘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兴儿想去武备学堂,我也阻拦不住。不如这样,我组建一个近卫营,平ri就帮我站站岗什么的。兴儿能在武备学堂毕业,就让他进近卫营。”
老夫人和兴儿娘互相对望一眼,兴儿娘终于点了点头,算是敲定了陈继兴的发展道路。
这事在老夫人和兴儿娘心头悬了多ri,最终得到解决,两人心情甚好。老夫人道:“说到你爹,我倒想起了郑福林。你郑叔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冲锋陷阵做什么啊?不如你帮他谋一份清闲的位置,让他享几年清福。”
“娘,您不恨郑叔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还恨什么啊……连你岳母都不恨你郑叔了,我哪有什么恨意?这事都是我和你爹引起的,说起来,还真对不起他们。哎,辽东都丢了,李家的根都没了,一切都过去了。人老了,就想着身边有一些故人,聊聊过去的事……”
“娘,当年在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和爹都闭口不言的,搞得我现在都稀里糊涂的。”
老夫人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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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辽东往事
“当年,你爹刚至辽东时,与周叔、陈叔、郑叔,还有一个韩豹,都在同一个哨,彼此之间脾xing相投,又在战争中生死与共,遂结成了异姓五兄弟。五兄弟战技出众,又通韬略,迅速在战阵中崭露头角,不是升为了游击就是千总,被誉为你外公军中的五虎。后来,五兄弟又跟随你外公至朝鲜作战,历时好几年,方才将倭寇赶出了朝鲜,回到了辽东。”
老夫人语速非常缓慢,似乎已经完全回到了当年的热血岁月。
“五兄弟立下了赫赫战功,你郑叔功绩最为显赫,升为了副总兵,而你爹、周叔、陈叔和韩叔都是游击将军。后来,你爹由于武技出类拔萃,被外公看中,任命为亲兵队长。那时,我和你爹还不认识,也从未听说过军中五虎。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中,我和你爹认识了……”
林纯鸿打断老夫人的话,问道:“娘,您和爹是怎么认识的,还互相生出情意的?”
林纯鸿的问题显然打破了那段峥嵘岁月带来的沉重感,让老夫人恼怒不已。
老夫人的脸微微红了红,斥道:“好好听,别胡搅蛮缠的,要不,我就不讲了!”
林纯鸿讪笑道:“好好,就听娘的,不打岔。”
老夫人皱眉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后来,你爹到底不习惯亲兵队长的清闲,求你外公,又回到了前线。在一次率兵与女真人作战中,将建州女真的四个村庄屠戮一空。就这事,与白眼狼努尔哈赤结下了生死仇怨,也不知道努尔哈赤在你太爷爷和外公面前灌了什么**汤,你太爷爷和外公居然要重惩你爹。”
“爹难道就没有辩解?”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爹生xing耿直,受不得冤屈,当然会据理力争,坚称当时军情紧急,方才出重手屠戮村庄。”
林纯鸿愤懑于胸,强压着怒火,道:“要说,当年太爷爷和外公对建州女真的处置太过宽松,方才酿成今ri之祸!”
老夫人皱着眉头,叹道:“也的确如此。本来,你爹应该被斩首的,后来众将求情,方才重责一百军棍,由游击将军降为了把总。养好棒疮后,你爹气不过,准备离开军中,返回江陵。这事你爹除了告知你外公和其他四兄弟外,谁也没有透露。你周叔对军中也非常失望,也准备与你爹一起离开军中。”
林纯鸿恨恨道:“这样的军队,有士气才怪,难怪留不住人!娘就是那个时候跟着爹走的?”
老夫人瞪了林纯鸿一眼,也没有反驳,幽幽道:“你爹在辞别你外公时,正好被我得知。在你爹离开后,我也离开了李府。追到你爹后,你爹二话不说,立即和周叔一家加快速度,往关内逃奔。那时,还没有小凤儿,只有周义,出生还不到一年。”
“后来郑叔就率兵追来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本来,当时我在李府中做了一番布置,可以确保十ri内不被发现。哪想到,还是走漏了消息,你外公恼羞成怒,立即令你郑叔率兵追赶。”
林纯鸿神se黯然,就这段时间的了解,林纯鸿知道郑福林是个标准的军汉,向来视命令为生命,郑福林率兵追上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用老夫人说,他也能猜得出来。
果然,老夫人接着说道:“你郑叔韬略武功无不出众,平ri也唯你外公之命是从,从不阳奉yin违。他追上我们后,看在兄弟之情上,让你爹和周叔一家先走,一定要把我带回去。你爹和周叔当然不同意,双方越说越僵,最终割袍断义,刀兵相向。”
“幸好当时你郑叔带兵不多,被你爹和周叔一阵冲杀后,冲出了包围圈,逃进了茫茫林海之中。你周叔在那次冲突中,还被你郑叔砍了一刀。同时,你郑叔也受了重伤。”
林纯鸿道:“郑叔当时应该没有出全力,否则,爹和周叔要逃不难,要带着您和婶子绝对逃不了。”
老夫人道:“是啊。当时,我们躲进林海之后,你外公并不死心,又接连派了好几拨追兵,我们九死一生,方才逃掉。周义就是在乱军之中失散的。”
“一路之上,我们一直揣摩,到底是谁走漏了我的消息,最终,我们确信,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恨死了你爹,试图在你爹和周叔返乡时,暗中截杀。哪想到他一路跟踪,发现了我的踪迹。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再出手,肯定要借助你外公之手除去你爹和周叔。”
“后来,一直到你陈叔逃到了江陵,我们方才知道,你郑叔返回军营后,被你外公一撸到底,由高高在上的副总兵,成了一小兵。陈叔和韩叔也因为为郑叔求情,受到了牵连,被降成了千总,还被打了二十军棍。”
“所以,一切事情都是由我和你爹引起了,该愧疚于心的,应该是我和你爹。要不是因为我和你爹,无论是周叔,还是陈叔、韩叔、郑叔,都不会默默无闻,都会在辽东军中脱颖而出!”
说着说着,老夫人的双眼变得chao湿,流出了泪珠。
兴儿娘马上安慰道:“嫂子就别难过了,一切都是命……”
林纯鸿也听得情绪低落,好好的五虎将,本应该在抵抗女真人的前线中立下卓越功劳,却因为李成梁和李如柏的昏庸,最终逃散一空。也难怪李如柏在萨尔浒之战中一败涂地,这样治军,不打败仗才怪!
林纯鸿也安慰道:“娘,您就别难过了,我马上安排,让郑叔到枝江来和您叙旧。至于岳父岳母能不能解开这个心结,就先不管了。况且,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这些事,女真人强大后,照样是兵连祸结,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娘和婶子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女真人血债血偿的!”
回到居所后,林纯鸿脸seyin沉,吓坏了周凤,周凤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娘那里怎么了?”
林纯鸿吐出了一口闷气,也不回答周凤的问题,问道:“你哥哥周义身上有没有明显的标记?大概是个什么相貌?”
周凤大吃一惊,问道:“难道有我哥哥的消息了?他在哪里?”
林纯鸿摇了摇头,道:“这个事情,我还是去问岳父吧,总之,只要你哥哥还活着,就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周凤叹了口气道:“都快三四十年了,谈何容易啊!我倒听娘说过,我哥哥是万历二十九年生,左肩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se胎记。”
林纯鸿大吃一惊,失声道:“左肩上有红se胎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周凤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问道:“快想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你好好想想。”
林纯鸿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又黯然地摇了摇头,“好像是小时候见过,具体是谁,我一点也记不住了。”
周凤失望不已,“即使你真的见过带有红se胎记的人,也肯定不是我哥,我哥在北直隶与爹娘失散,即使活着,如何会跑到荆州来?”
林纯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会令军情司在你哥失散的地方打听的,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你。哎,三四十年了,又兵连祸结的,哎……”
林纯鸿心里琢磨着,只要能够找到周义,周望夫妇的心结便迎刃而解,至于互相砍了几刀,对这帮有生死情谊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三哥哥,娘今天对你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你一回来就追问我哥哥的相貌特征的?”
林纯鸿从沉思汇总醒过神来,回道:“娘给我讲了爹和岳父当年的一些往事。”
“哦?是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算了,以后再给你讲吧。”
“不嘛,不嘛,就要你讲……”周凤又如chun藤一般,缠上了林纯鸿。
林纯鸿本不准备把这些事讲给周凤听,毕竟,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听了之后徒增烦恼。但是,最终林纯鸿受缠不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周凤,直把周凤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三哥哥,你还是花心思打听下韩叔的下落吧,韩叔久历沙场,如果能找到,也能和郑叔一般,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至于我哥,随缘吧……”
林纯鸿皱了皱眉,道:“你不说,我早就在寻找了。只是辽东被女真人占据了,咱们又伸不进去手,如何打探?”
林纯鸿明显没有说实话。军情司早在几年前,就在辽东插入了几个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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