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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在朝上也不发表多少意见,事事皆问臣子之意,从参知政事到三司副使,再到一帮御史。大多人说可以做的,她也就同意盖上印章。多数人反对的也就暂且罢置不理。静等天子回京再做打算。
这样安安稳稳过了两个月,朝中一直相安无事,高太后本还窃喜朝政不如如此,没什么大不了。五天前,朝堂终于又有了骚动,以至于最后群情汹涌,难以收拾。
事情与御史中承范纯仁有关:他有个弟弟叫范纯礼不得不说,范仲淹很会生儿子,而且教育得极其完美,一生就是四个。除了老大范纯佑不幸早亡外,其他三个都很有出息。老二范纯仁就不必多说,贵为御史中承,在朝中也很有说话的分量。
老三范纯礼是遂州知州,老四范纯粹如今也是一个上县知县。范氏一门,皆是朝廷官员,荣耀非常。
问题就出在老三范纯礼身上。范老三是个老好人说白一点就是心肠好。前阵子遂州官府库房发生大火,烧了很多锦帛玉丝。范知州先是安定人心再明察暗访,最后发现竟然是守库的几个小吏盗取了大量的丝锦,因为生怕给人查出来所以放火作为掩饰。
监守自盗,数目又大的话按照朝廷律例是杀头之罪。按照典法,那几个库吏都要问斩,而且还要牵连不少人。查明真相后范纯礼老好人的毛病又发作了,和别人说:“就因为一些小小的丝绸就要杀人,我怎么忍心做呢!”
于是,他大发慈悲,牙许那些库吏的家人按失去的锦丝赔偿就可以领回犯罪的人,还免去那些被牵连之人的罪名。
这种因人情而移法令的事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过,很多都获取了不小的名声。大宋标榜以仁孝治天下,发生这样的事就算不夸奖赞扬,也不会过多责怪范纯礼。问题就出在现在不是平常的时候这件事被遂州通判捅了上来。到达朝廷之后,这事就变了味道。范纯礼是谁?范纯仁的弟弟!范纯仁是谁?御史中承!御史是做什么的?监督弹劾百官!
御史很自由,不说其他小官了,连宰相甚至皇帝他们都敢弹劾,事情做多了,难免惹人讨厌,得罪的人也就多了。特别是范纯仁性子耿直。这些年朝中之人几乎都遭他弹劾过。这次他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来。有心人难免要动作一番。
首先动作的还是邓绾等人,这些年范纯仁给他们变法派不少苦头吃。如今有了不小的把柄,还不往死里整?
他们上书弹劾范纯仁贵为御史。纵容包庇自己的弟弟不依朝廷法度。乱我朝廷律令。这等因私废公之人,还有什么面目立于朝堂之上?他们主张罢黜范纯仁,以正朝纲。
谁都知道,范纯礼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根本算不了什么,遇上心肠更好的帝王搞不好还会夸奖一番。但是邓绾等人的弹劾,明显就是报复去的。然而他们拿捏住了法典来说话,这大宋律可是太祖太宗皇帝制定的。有着无上的门面。
先是邓绾聚合御史弹劾,接着是三司副使曾布、开封知府章慎等人上书附和,一时间,在没有天子与宰相在场的情况下,朝堂乱了起来。
一本本奏折摆在自己面前,高太后终于慌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朝堂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玩得转!难为她儿子一做就是六七年!
让她在一些政事上盖盖章暂时没有问题,要她与诸位大臣讨论人事去留,如今的高太后还没有那个政治手腕。慌了手脚的她跑到深宫向太皇太后求教,曹老太后却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只是好声宽慰她,让她自己多加考虑,却没有一点建议与吩咐。
高太后没有办法,只能施展拖字诀。每天上去听大臣门吵闹心里虽急,却也不发表意见。今天事情又有了变化,也许是看到那么多人弹劾自己,耿直的范纯仁把司马光出京前让他死守一亩三分地的嘱托给忘了。头脑一热,在今天自己上了一本辞章,请求朝廷把他发配外放!
自己都认输了,那绾等人当然更不会心慈手软,深懂乘胜追击的他们更是发起一**攻势,在朝堂上就嚷嚷起来,大有不把范纯仁贬出朝廷就是要败坏了天下一样。
高太后好不容易熬到时间退朝。匆匆敷衍几句应付了过去。
出了福宁殿,高太后抬头看了一眼雄壮的殿宇,不由暗叹一声:“官家呀,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感觉实在是累。才短短几天她就像过了几年一样,就连晚上睡觉都觉得耳边尽是朝中大臣轰轰作响的声音,扰得她从梦中惊醒!
“太后,摆驾回宫吗?”一个太监凑上来询问。
高太后顿了顿脚步,沉吟一会,道:“去慈寿宫。”
慈寿宫。
曹老太后终于摆脱前阵子身体不适的郁闷之感,大有兴致地院子里溜达。沿着走廊,避开灼人的太阳,由侍女扶着缓缓而行。
在中廊的时候侍女来报说高太后求见。
曹老太后脸色一怔,让侍女去把高太后引进来。
“拜见娘娘!”高太后觐见曹老太后的时候做足了礼数。
曹老太后笑着扶起她。道:“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与哀家这般客套了?”
高太后沉静的脸显出一丝窘迫,为难地道:“媳妇是向娘娘求救来了。”
“怎么?”曹老太后似笑非笑,“还没算决范尧夫之事?”
高太后摇头,告之实情:“刚才早朝,范中承上了辞章。”
“辞章?”曹老太后讶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有那么一阵恍惚。“唉,这个范家子,与他父亲一样倔呀!”
范仲淹?
高太后的眼神有一丝疑惑,这个时候曹老太后提及范仲淹做什么?
曹老太后神情几有着几丝缅怀,幽幽地道!“说道范希文,仁宗他老知家娆十大为悔恨,总是说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与秋青两人,他们范家为我大宋做出过莫大的贡献,已经委屈了他的先人,如果可能,就多为照顾他的后人吧!”
高太后恍然,曹老太后虽然没有明着表态,却是隐晦地告诉他,尽可能保全范纯仁吧。
曹老太后又道:“这个范纯仁家学渊源,深到范希文的真传,范家四子里除了当年他大哥名望在外,属他最优秀了吧?”
高太后承认:“谦谦君子,确实高人一等。”
曹太后盯着高太后的眼睛,道:“如果按哀家这个老太婆的眼光,朝中谁都可以不用,但是这个范尧夫非用不可!”
“谁都可以?”高太后大为震惊。没想到曹老太后对范纯仁竟然有着这么高的评价。
“对,任谁都没有比他更为合适!包括司马君实和王介甫!”
“啊?”高太后轻掩小口,忍不住惊讶。
她有点想不通,以才能而论。范纯仁比不上王介甫;以识人用任。他也比不过司马光。怎么曹老太后偏偏对范纯人青睐有加呢?
曹老太后呵呵笑道:“是不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连看个人都看不准?”
“媳妇可不敢!”高太后赶紧陪笑一句,曹老太后是谁?那可是陪伴仁宗皇帝走了大半生风雨不动的人物。从妃子,到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几十年深宫沉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用民间的话来说,妇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随便拿出一小点心思,就足以他们应付好半天了。
曹老太后突然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不过有个人老太婆还真是看不准”
声音太高太后一下没听清,紧张询问一句。
曹老太后轻轻摇头,摆脱了遐想,回过神来说道:“天下的读书人很多,能人有如过江之鳞。我等有朝廷正统大义,就算有些许遗才民间。可是大部分依然为我所用!既然如此。你觉得我等用人应该最注重什么?”
高太后不敢胡乱猜测,都说才能不是关键,其余答案太多,说不出一个确切的来。
“还请娘娘不吝教诲。”高太后摆出受教的低姿态。
曹老太后看着她笑了笑,道:“对于我等皇室来说,忠心不是最为重要的本质吗?”“哦!”高太后恍然,诚然,对于拥有天下的赵氏来说,没有什么比别人的衷心来得更重要了。
什么孝,什么懵,他们诚,什么信。统统都是堂皇的说辞罢了,要把他们统合在一起,还是归之于一介。“忠”字。
“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人之所履。莫大乎忠。”
高太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理很明显,却不大方便直说出来。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朝廷耍的都是能忠心于天子的臣子。
不过高太后却又一点蹙眉。
曹老太后见状笑问:“是不是想问怎么知道范尧夫要比司马君实与王介甫要忠诚?”
高太后不好意思地点头。
“先声明,”曹老太后顿了顿。“哀家不是说司马君实与王介甫不衷心。而是相对来说,范纯仁更纯粹罢了。”
高太后又是点头,这个天下小如果说司马光与王安石都不忠于天子。那还有什么人敢说是衷心的?
用力想了想,高太后叹道:“媳妇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说范纯仁更衷心。”
“为什么?”曹太后轻笑一声,“因为他父亲是范希文!”
又是范仲淹?
这两者有关系吗?因为范纯仁是范仲淹的儿子,所以说他更显得比司马光等人还要忠诚?这是什么道理?
“这,”高太后只能强颜欢笑。
“是不是觉得难以理解?”曹老太后扭头笑着问她。
高太后道:“娘娘还是教教愚钝的儿媳吧。”
“《孝经》是好东西呀。
”曹老太后悠悠说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遵循天道,建立自己的功业。让后人都知晓自己的美名。让父母也跟着荣耀”这是孝道的终极目标!
高太后全身一震,先是思索,之后眼中尽是恍然之光。
原来是这样!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是天下文臣的楷模。是典范。当年他主持改革,有人诬陷他要另立新主,范仲淹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主动请辞,飘然而去。自此什么功业,什么壮志,通通消遣于山水湖江之中了。
范纯仁是至诚至孝之人,为了维护自己父亲的名声,他不能懈怠,还要做得更好!这样他才不堕父亲的威名,才能使范氏满门不堕声望!
孝也是忠,忠也是孝。
这一点在范纯仁导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除非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他会比别人付出更多来维护自己的忠诚!
高太后喃喃说道:“《孝经》果然是好东西”
曹老太后叹道:“现在明白哀家为什么说范纯人最可以重用了吧?”
高太后反应过来,恭敬地答道:“多谢娘娘教诲。”
曹老太后自嘲一笑:“教诲?有些话哀家与官家也说过无数次,不过他有多少听得进去?如今的朝堂”唉!”
高太后惶恐说道:“娘娘,官家是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大宋天下能够繁荣昌盛
“哀家知道,哀家也没有怪他”曹老太后摆摆手,“范纯仁怎么处置,你心里有数了吧?”
高太后呵呵笑道:“娘娘说笑了,我妇道人家,垂帘于后已经感觉很惶恐了,怎么可能会处置朝廷大臣?前些天信使来报官家一行已经到了应天府。依路程来推算,想来再过个三四天可以到京城了吧?”
“你的意思是,”
“朝堂的形势,儿媳觉得拖那么三五天不成问题。一切就待官家回来再说吧,官家还年轻呢!”高太后淡笑说道。
曹老太后一愣,不由笑了,她这个媳妇,看来也不简单嘛。
不过,曹老太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不能拖,不能拖,”
高太后一时没听明白。
第二百九十六章开封之家
洋叉一阵,一段叉一段。//从酒楼、茶馆伎共人指愕不的作乐声。市民的欢笑声,丝竹管弦之调,畅怀痛饮之音,传入深宫,传到仁宗的耳畔。仁宗不禁问宫人:这是何处作乐?当宫人告诉他说这是民间酒楼作乐,仁宗不由感叹起自己在宫中冷冷清清,羡慕起高墙外面的城市生活来了……
当年,连仁宗都忍不住羡慕的生活,是怎么一副景况?
这就是开封!这就是开封的繁华!这就是开封令人着迷的地方!
开封,又见开封。
沈欢再一次陶醉了,陶醉在开封的繁忙之之中,心里有淡淡的羞愧与失落。他本以为以海州那种天下商贾行脚云集的规模,就算比不上开封,也逊色不了多少。哪想到四年之后再见开封,这个太平时代世界最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