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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春荣正在与工人聊天,见戴春风来了,背过脸去不理。戴春风也不管,反而有意走到华春荣面前,诚恳道:“那天是小弟的不是,今天,我是特地来向华哥道谢的。”
华春荣本来就是坦荡之人,见戴春风登门认错,也不再计较,伸出一只手来,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不打不相识,伤疤还痛吗?”
戴春风也伸过一只手去,红脸道:“华哥就不要再取笑了,小弟以后再也不会了。”
自此,戴春风便和华春荣成了好朋友,戴春风有的是空闲时间,便隔三差五去化龙溪纸坊找华春荣谈天说地。
华春荣在江山县是有名的乡绅,信用十分好,纸坊生意做得非常红火。
一日,戴春风又从保安乡窜到化龙溪,见华春荣不在,便来到他的住房,搬一张太师椅坐下来,然后胡思乱想起来,心想:自己哪天也会有这么间阔气的住房,八仙桌、雕花床、红漆家具一应俱全……
无意间,他看见八仙桌上有张信笺,拿来一看,上面竟盖有“华春荣”的印章,想起华春荣在附近的信誉,不禁心生一计:发财的机会来了!
他把这张信笺藏好,哼着小调回到家中,把信笺上边原来的文字裁去,留下原有的印章,然后在这张信笺上面写道:今支取银洋一百元,民国九年×月×日,华春荣。
戴春风拿着这张便函来到经销草纸的清湖镇鼎丰钱庄,果然取得一百块白花花的现洋。
头本有了,要看自己的运气和本事了。时值夏季,大麦新收,家家户户的草堂上堆满了麦秆,戴春风暗想:我何不先贩卖麦秆,等赚了钱连本带息一起还给华春荣,自此也堂堂正正做个人,再不要像当年骗徐老板一样—为这事,岳父至今还骂我没出息呢!
按以往的行情,这批麦秆一旦脱手,他马上可以净赚一百块大洋。戴春风暗自高兴,心想:只要找准了机会,钱还是很好挣的。船在上海码头靠岸,马上来了很多造纸厂采办,围着他问价钱,这时,戴春风才看清楚:贩卖麦秆的可真多!
戴春风按去年的行情报价,采办一个个摇头离去。一开始戴春风还信心十足,可到了第二天,就开始急起来,原来有个采办告诉他:“小伙子,今年不比往年啦,价格一天比一天跌得厉害,还不快出手,亏得更多!”
戴春风终于熬不住了,马上抛售,除了头本、船租等开销,只剩了五十块大洋—也就是说,还亏了一半!
发财梦破灭了,戴春风心凉了,也不敢回去。这时候,他一咬牙,索性把剩下的50块去赌场押宝,赢了就回去,输了就在上海流浪。反正自己这辈子在外头生活惯了,怨只能怨命!
打定主意,他来到上海码头的十六铺赌场,心下又犯嘀咕:不,我不能就这样冒冒失失把钱投进去,得先看看行情。初来乍到,做什么都是茫然的,既然已决心在上海闯荡,先找个安身去处再说,免得流落街头。
当初从省立一中出来,有个徐记柴店栖身,他搜索枯肠,记起上海也有亲戚。算起来这门亲也算是族亲,戴春风的母亲蓝月喜有一位同胞妹妹,嫁到江山县三卿口乡王家。这位姨妈生有一女,比戴春风小一岁,名叫王秋英,她嫁了一个丈夫,据说就在上海一个什么印书馆当职员,叫张冠夫。
有了这条线索,戴春风马上顺藤摸瓜,只要是印书馆都去打探,在上海商务印书馆还当真找到了张冠夫。张冠夫虽是表妹夫,但比戴春风大几岁,原名张裕荣,江山县保定人,早年毕业于杭州商业专科学校,在印书馆谋得一个校对工作,收入不是很高,夫妻俩只租了一间八平方米的亭子间,安了一张床后,就没有多少地方了。
张冠夫为人厚道、随和、重亲,把戴春风领到亭子间,让他与王秋英见了面。戴春风见表妹住房很窄,担心妹夫不予收留,说谎道:“我从江山贩运了大批货物在上海码头,因一时没出手,在这里人生地疏,无处安身,想在表妹处借宿几天。”
王秋英不吭声,抬眼看丈夫。戴春风担心被拒绝,马上抢过话头道:“我知道你们也很挤的,心里过意不去,这床下还有一点空地,我就睡这里好了。最多只需张破席。”
张冠夫听了,面露喜色,高兴道:“表哥既然不嫌弃这里破旧,别说住几天,住几年也只要表哥愿意。”
戴春风听了,满心欢喜,把东西带了进来,记住路线,自此白天一早出门,夜晚才归。
戴春风有了栖身处,胆子大了,底气也足了,开始在上海浦东黄金荣开办的“大世界”大赌场游荡,因此识得一些小流氓。
一天,戴春风跟一名小流氓谈起想去大世界搏一把,又恐不了解内情,怕吃暗亏,因此想结识一些有用的人。
小流氓听了,马上告诉他道:“要想在赌场混,你只需认识一个人,此人姓杜,名月笙,对你绝对有用。”
戴春风问道:“杜月笙是什么人,他是什么来头?”
小流氓道:“杜月笙就是大世界游乐场管事的,黄金荣手下的红人,他的手段甚是了得。”
戴春风来了兴趣,继而从小流氓嘴里了解到,杜月笙,又名杜镛,光绪十四年(1888年)农历七月十五生于上海浦东高桥。幼年时父母先后去世,家境十分贫困。杜月笙从小就好赌博,十多岁时便私自跑到上海,跟小流氓马世奇等人结识,坑蒙拐骗,专做无本生意。他很爱睡懒觉,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才爬起来央求马世奇叫一群人去街上“抛顶宫”(即混乱中抢别人的帽子)卖点钱来填肚子。
混了几年,等到有点本,人也熟了,就来黄金荣开的“大世界游乐场”门口摆水果摊,因以贩卖莱阳梨出了名,许多人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莱阳梨”。
杜月笙以善出主意而出名,大家都叫他“军师爷”或“诸葛亮”。他贩水果时,许多小流氓经常找他出主意去敲诈勒索。比如,许多商店在开张时怕流氓捣乱,便请巡捕房派人保护,他就出主意要小流氓在夜间去偷招牌,第二天再去勒索。比如有些生意很红火的商店不肯给钱,杜月笙又出主意要流氓们去这些商店门口相互殴打,抛粪便、吐口水,弄得顾客纷纷逃避,店主不得不出钱给这些流氓。
不久,杜月笙的名声渐渐传到黄金荣耳朵里,他叫人找了杜月笙去谈话,发现他果然有不少名堂,便把他收到黄家去了。
杜月笙果然身手不凡,到了黄家,他献计要黄金荣唆使一帮小流氓向当地商店、居民和殷实富户去寻衅闹事,他则悄悄跟在后面出面做好人,气势汹汹地毒打了小流氓,而那个被打的流氓对黄金荣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使旁人觉得黄金荣“威震四方”。
当时,黄金荣在法租界当捕快,为了取得法国主子的信任,杜月笙又献计要小流氓去法捕房对街的兴记威货店捣乱,一面又指使人对店主说:“这件事只要黄老板出面压一压,才能太平无事,全上海的流氓没有不服黄老板的。”店主请出黄金荣,黄金荣出现后,小流氓一个个装成吓得发抖的样子,有的还作揖磕头。黄金荣趁势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兴记老板是我兄弟,以后再来捣乱,小心打折你们的腿!”小流氓一个个唯唯诺诺,以后果然没有人去店堂捣乱了,于是,黄金荣声名鹊起,法国人对他更是信任有加。自然,黄金荣也非常赏识杜月笙。
听小流氓诉说杜月笙有如此能耐,戴春风也动了结识他的念头。戴春风佩服的就是这号人,并以此为榜样。戴春风转悠到“大世界游乐场”门口,猛记起还不曾问得杜月笙长啥样,他搔着头,见了远处的墙脚下蹲了一个“小瘪三”,便决计上前去问。
但见这小瘪三矮矮的个子,一张夸张的扁脸,一双外星人的奇大眼睛,再长一对奇大无比的招风耳。“瘪三”貌虽丑,却有绝活,只见他左手拿一只梨,右手捏一把小刀,眼瞧别处,左手的梨如转盘转动,一会儿,一只梨削好了,一拈,整只梨只一刀,一块果皮有两尺多长……
戴春风走过去,向“瘪三”讨了果皮,细看,绝了:此皮粗细均匀,厚薄一致,中间几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痕迹!
戴春风还了果皮,击掌赞道:“绝,绝,真乃天下一绝!”
“瘪三”受了赞扬,也不表现出得意之色,只是把削好的水果递了过来,道:“交个朋友!”
戴春风欲接,又见对方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想自己仪表堂堂,交这么个“朋友”未免失面子,但自己正要探问杜月笙,只好伸手接过,一口咬了,果汁满嘴,赞道:“好梨!请问先生认识一位名叫杜月笙的吗?”
“瘪三”瞪着戴春风,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何方人士,找杜先生有何贵干?”
戴春风见“瘪三”相貌虽丑,却口齿清楚,言语机智,更兼一手绝活,立时有了一份好感,于是答道:“小人姓戴,名春风,浙江江山人士。本人在家喜爱赌博,今欲在上海捞世界,因初来乍到,恐吃亏,想结识一帮朋友。听人说,在上海混必须认识一个叫杜月笙的先生才有用,此人能耐非凡,现在替黄金荣老板管理新世界游乐场,所以找了来,可我从未见过杜先生,只得来向先生探问。”
“瘪三”道:“唉,真是不巧,杜先生刚出去。”
戴春风急问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瘪三”摇头道:“不巧呢,杜先生这回出去运鸦片,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
戴春风听说,心一下凉了半截,没有了半点兴趣。
没想“瘪三”却兴致高涨,站起来拉着戴春风的手道:“我叫阿生,上海人。喜欢赌钱,也爱结交朋友。既然春风只想在赌场混,这里的情况我很熟,不用找杜月笙了。”
戴春风无奈,只好随阿生进入赌场。
赌场里人声鼎沸,吆喝四起,烟雾缭绕,乌烟瘴气。阿生在此处果然很熟,领着戴春风这里走走,那里瞧瞧,不时瞅准机会,押上一宝,居然也赢了些银子。然后,两个人喝酒吃肉,玩玩女人,几天下来,把新世界游乐场玩了个遍。
一日,阿生来找戴春风,愁着脸道:“春风兄,我有位朋友开了家店子,邀我去帮点忙,这些天你自个儿玩。反正也熟了,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戴春风虽然恋恋不舍,但也无奈,只好答应。
阿生走后,戴春风赌运大跌,把所赢的钱及贩卖麦秆的钱输得精光。虽然没钱,可他又舍不得离开这种场所,每天仍然照来不误,无非是跟着起哄,看看热闹至很晚,才回表妹的亭子间打地铺。
这段时间,戴春风极想念阿生,盼望他尽快回来,也盼望尽快见到杜月笙。
一日,戴春风来到新世界游乐场,仍像以前一样,东逛逛,西看看。在赌局里,戴春风突然听得有人叫道:“杜老板发财,杜老板好气色!”
杜老板就是杜月笙,戴春风来劲了,四处张望,问道:“杜老板在哪里?杜老板在哪里?”
有个人用手一指,戴春风一眼看到阿生,忙作揖道:“阿生兄,你可回来了!”
两个人携手,说了一通话。戴春风问道:“阿生兄,刚才有人在这里叫喊杜老板,想必是杜月笙回来了,你且引我去见见?”
旁边有人听了,大笑不止。戴春风不悦道:“笑什么?”
有人笑够了,手指阿生道:“你和他说得那么投机,想必早已认识,既然认识,却为何不知他就是杜老板杜月笙,这难道不好笑吗?”
戴春风窘得一脸通红,傻傻地看着杜月笙。杜月笙走过来,手搭戴春风肩道:“我见你对杜月笙那么感兴趣,心存感激,所以教了你第一招,就叫:在这世界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戴春风恍然大悟,咬着嘴唇点点头。他想这话太对了,江湖上人人都是骗子,人人都是老谋深算想吃人的野兽,若不多长几个心眼,轻易相信人,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可能。
原来,此时的杜月笙,虽然名义上是在黄金荣手下,但骨子里却是野心勃勃要在上海滩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因此,对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流氓地痞广为结交。虽然知道戴春风此时无钱无名分,但见他生得一张马脸,且气宇不凡,杜月笙便有意结识,故意玩了个小花样。
戴春风发足了呆,高兴地一拍杜月笙的肩,道:“月笙兄,走,我们去找个庙烧香结拜兄弟去!”
杜月笙欣然随往,在就近处找了一座庙,焚了香,对天起誓:今生虽不能同日生,但求往后相互提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两人换了帖子,杜月笙比戴春风大八岁,戴春风就称杜月笙为“三哥”,然后两人一起去街上喝酒。
戴春风举杯问道:“三哥前几天去帮朋友忙,不知是什么朋友?开的什么店?”
杜月笙擦一把嘴道:“这位朋友叫虞洽卿,在金园路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