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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没有看周志英第二眼的勇气,转身走进室内。
周志英的头发是刚刚经过梳理的,她的衣服也是借的。为了来见戴笠,她还特地洗了个澡,用肥皂擦身子,一遍一遍……
离开时,她激动地向牢友挥着手道:“再见了,朋友,我的先生现在想通了,要接我出去和他过日子!”
周志英在花园里走走停停,不时看看这、看看那,当她看到一盆日本进口的君子兰开着一朵花儿煞是可爱,禁不住伸手去摸……
这时,贾金南喝住道:“别动,这花很名贵的!”
周志英喃喃道:“嗯,这花是很名贵的,这花园里的花好可爱啊,还有这房子……”说着转过身对沈醉说,“沈处长,这一切以后都是我的、我的……”
贾金南小声对旁边一个佣人道:“什么叫无耻?这就是。”
戴笠听到贾金南的喝叫声出来了。自和胡蝶好上后,胡蝶就不再允许由女人给戴笠擦背、按摩、捏脚、修指甲……这些工作全由一位从江山招来的老头子代替。戴笠天天杀人,所以很怕死,尤其洗澡脱得一丝不挂,他的手枪就挂在澡堂壁上。所以,他只从家乡挑选佣人—家乡人可靠。
应该说,是周志英先看见了戴笠。对情人,周志英有着特殊的敏感,她扔下沈醉奔跑过去,惊喜地叫道:“雨农……”
戴笠一惊,他没想到除胡蝶外还有另外的人敢喊他的名字。当他看清是谁时,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转身进了内房,甩过一句话:“轰她出去!”
周志英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没有戴笠的命令,沈醉哪里敢放,周志英急得放声大哭起来,赖在地上,哭声很凄惨,充满了痴怨与执著……
戴笠被哭声吵得烦了,转身叫道:“放她过来!”
周志英喜得抹去泪水,又不哭了,道:“雨农,你回心转意了?我知道你是位有情有义的男人,当初你说过要我的。”
戴笠不待周志英走近,脸一沉喝骂道:“谁要你了?给我滚,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这么无耻的东西!”
周志英直盯盯走向戴笠,喃喃道:“你骂我,你不要骂……”
戴笠说:“我不骂你骂谁?你别白日做梦了,趁早死了这条心!”
周志英此刻见了情人,不顾一切地跪下去,道:“雨农,我的雨农……”
胡蝶在后面干咳了一声。
戴笠一脚踢过去,踢在周志英的胸口。周志英情急中一把抱住戴笠的脚,道:“雨农—”
戴笠火起,接二连三猛踢起来。周志英道:“不痛的……”
戴笠一咬牙,猛扇耳光,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周志英口角流了出来……
周志英使尽最后的力气,抱紧戴笠的大腿。
戴笠说:“贾金南,拿枪过来!”
戴笠接过贾金南递来的手枪,将子弹推上膛去……
第四十五章 勘测风水 戴笠欲寻龙虎地
戴笠正要行凶,胡蝶在后面道:“雨农……”
听到胡蝶的声音,戴笠仿佛软了下来,把枪举起,用皮鞋踢周志英的头部、胸部……周志英仍不松手,沈醉、王汉光、贾金南一齐过来,用力将周志英拉开,戴笠又踢过一脚,吼道:“滚!”
周志英顽强地摇摇头,道:“我死也要死在这里,我的身子反正已经给了你,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沈醉说:“你要识相点,不要再缠着戴先生了,你没看见刚才那位小姐吗,你能跟她比?”
周志英见有人跟她说话,哭道:“沈处长,你了解一个女人的心,我自从爱上了雨农,就下定决心一心一意爱他。只要留在他身边,做什么姨太太、小老婆都愿意!”
这时,戴笠趁机就想走,被周志英发现,她立刻冲上去抱住戴笠……
沈醉、王汉光等人再一次将她拉开,戴笠骂道:“混账,三个大男人都制不住一个女人,给我绑起来关进看守所!”
自此,周志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情人。而为了支开潘有声,戴笠给了他一个财政部广东货运处专员的肥缺,让他在昆明大发其财。
正如著名小说家张恨水所说:胡蝶落落大方,性格深切沉稳,机警、爽利兼而有之,如与《红楼梦》人物相比,十分之五六若宝钗,十分之二三若袭人,十分之一二若晴雯。凭着她超凡的姿色和手段,不出一年,就将一代杀人魔王、色魔调教得循规蹈矩,勒马收缰。从此以后,戴笠不但与叶霞翟、余淑衡等情人一刀两断,而且一改过去到处追逐女人、贪恋美色的行为。
幸福的背后往往潜伏着灾难,即使是贵为特工王的戴笠,也难逃脱这一规律的束缚。
1944年,对戴笠来说,他已拥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无穷尽的金钱以及绝色美女胡蝶,并将问鼎海军司令。到此,他的人生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正在这时候,隐忧也悄悄露出端倪。
1944年,蒋介石下令在先建立的甲种汇报之外,建立特务工作的年度汇报。第一次汇报由蒋亲自主持,出席者有侍从室六组组长唐纵,军统局局长戴笠,中统局副局长兼研究所所长王贡生,中央党政军联席会议秘书长徐佛观,缉私署长宣铁吾,宪兵司令张镇等特工头目。会议内容是由各特工系统的头目汇报年度工作,交换各系统的情报,听取蒋介石意见,但是代表蒋介石做主要发言的却是唐纵,在这次会议上起真正作用和出足风头的也是唐纵。
在年度汇报之后,蒋介石又指示成立月度汇报,地点设在军统局本部大院对面的漱庐。唐纵参加月度汇报是以蒋介石的代表身份出席的,因此,汇报一般由他主持,并由他先传达蒋介石对各特务所呈送情报的看法及应当注意的问题。戴笠只是尽地主之谊,负责召集和接待。
在抗战以前,蒋介石基本上是以单线联系的方式控制和领导特务工作,特务活动完全在黑幕中进行。抗战以后,蒋介石对特务工作全面掌握控制,因而特设侍从室第六组加以辅助。蒋介石亲自掌握重要情报及重大情报,一般情报和行动则交由第六组组长去综合、校核、整理、分析、指导而后上报。蒋介石对戴笠已存猜忌与戒备之心,因而暗中与戴笠保持一定的距离,在中、军统的关系上注意摆平,戴笠以及军统内部存在的问题也能及时如实得到密报。唐纵出自军统,对军统内部的情况相当熟悉,知道如何抓住问题要害向蒋介石进言,也就更加赢得蒋介石的宠信。
所谓建立特工年度汇报和月度汇报,蒋介石固然有发挥特务系统整体效率的打算,也有通过两个汇报来进一步发挥唐纵的特殊作用,以抑制戴笠的考虑。从此以后,唐纵经过持久的努力,不但使第六组成为蒋介石直接控制运用的机关情报和政治谋略机构,而且实际上也成为蒋介石借以联系指导军统、中统、军令部二厅、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央党政军联席会议秘书处,以及宪兵司令部、财政部、缉私部等七大情报机构的总负责。从此,戴笠成为与徐恩曾、王贡生、郑介民、徐佛观等特务首脑一样身份的某个特工系统的负责人。
在军统内部,自戴笠以下,都是十分自负的,从不把中统等其他特务机构放在眼里。有一次,唐纵代替戴笠到军统局主持总理纪念周,休息时,党政处副处长叶翔之问他:“军统的情报在全国搞情报的单位中,是不是首屈一指?”唐纵毫不客气地回答:“做敌伪情报,军统办法比较多一些;军事情报还是二厅好;搞民主党派和对中共方面的情报,中统占优势。”由于此语出自唐纵之口,因而被认为是权威的评价,这给素来妄自尊大的军统特务多少泼了点冷水。这也是唐纵想间接告诉戴笠,在特务工作方面,他并不能取代其他特工系统,一手遮天。
戴笠的神经是十分敏感的。蒋介石的抑制手段,使唐纵的地位迅速上升,使戴笠确信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微妙,一步不慎,就有可能凶险加身。
这段时间,戴笠心事重重,不时在亲信特务面前长吁短叹。毛人凤见状,问道:“戴先生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戴笠说:“我的前程不是很乐观,校长现在对唐纵很感兴趣。”
戴笠把蒋介石建立年度汇报、月度汇报的意图对毛人凤说了,毛人凤亦忧心忡忡。毛人凤是依赖戴笠而存在的,没有戴笠,在军统局里他将一文不值,戴笠的荣辱兴衰,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个人相对叹息了一会儿,戴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道:“历史上出人物一般是和家乡的风水分不开的,我们江山县过去出过一位毛恺,还有一位柴大纪。看看他们的结局就清楚我将来的命运了。”
毛人凤迷信风水,连道:“很有道理,这确是个好办法。”
戴笠突然又愁道:“可惜这里离家乡太远,还不知道这两位人物的资料县政府存了没有。”
毛人凤道:“这倒不难,周念行是活字典,对江山的历史人物了如指掌,问他就明白了。”
于是,戴笠找来周念行,言明原委。周念行看了看戴笠,犹豫了一下,道:“历史是历史,现实是现实,不能算数的。”
戴笠说:“历史就是现实,现实就是历史,你快说,这两位人物结局如何?”
周念行说道:“明嘉靖、隆庆年间,毛恺虽官至尚书,因上疏主张‘禁滥狱’以缓和阶级矛盾,为此触犯龙颜,死后仍被穆宗皇帝削去官职。清乾隆年间的柴大纪,也当了台湾总兵,因林爽文在台湾领导天地会起义反清,未能及时扑灭,被朝廷斩首……”
戴笠、毛人凤听罢,面面相觑。然后,戴笠无限忧心道:“我是继毛恺、柴大纪之后第三个江山县影响大的人物,我不会像他们一样不得善终吧?”
毛人凤道:“这事先不要下结论,派几个人根据风水学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戴笠想了想,觉得有理,点点头道:“你去下面把毛森叫来,让他回家乡考察。”
自上海全军覆灭后,在上海工作的毛森潜逃回到浙西,戴笠、梅乐斯赴东南视察时在江山见了他和毛万里,然后一同回了重庆。
一会儿毛森过来了,戴笠吩咐道:“回去后你再去东南办事处找毛万里,你们一道,请出家乡有名的风水大师一起考察研究,有了结果速来汇报。”
毛森领命去了,戴笠的忧愁仍无法排遣,等着家乡的答案尽快回来。
认真追究起来,戴笠的忧心自军统局成立十周年“四一”大会就已存在。
蒋介石一生中控制最严的是特务、军队和财政。三者之中,又以特务为先。财政方面,他还能轮流交给宋子文、孔祥熙帮他掌管;军队方面,他也能赋予何应钦、陈诚、胡宗南、汤恩伯“四大金刚”很大的权力。但在特务方面,唯有他一人掌握,从不假手他人过问。
蒋介石控制特工的办法很多,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办法就是对特工人员给以大权,但决不给以主要地位,以防范他们在政治上坐大,形成失控的势力。所以,戴笠出任军统头目十多年,始终是一个军统局副局长,相当于政府官的三至四级。
蒋介石把戴笠控制得极严,但十年来,两人合作却相当默契:一方面,是戴笠出于报答知遇之恩,拥蒋、忠蒋几乎到死心塌地的地步;另一方面,戴笠也是聪明之人,知道以自己的资历、能力、水平,跳不出蒋的手心,唯一的出路是得到蒋的绝对信任,被重用。多年来,蒋介石对他一直恩宠有加。
而两人的关系,也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蒋介石给戴笠出的第一道难题,是交给戴笠一件“冒充领袖亲兄案”。当时,河南许昌双槐树有个农民叫郑绍发,大概也是受了别人的启发,加之他又与蒋长相极为相似,就从乡下找到城里,由许昌驻军将其送到叶县交给汤恩伯。郑绍发向汤诉说自己是老大,蒋介石是老三,因当年河南灾荒,其父死去,其母带着老三嫁给浙江一个商人南去,后老三改名蒋中正,即寓有“蒋宗郑”之意等。汤恩伯是一介武夫,他听郑绍发的一番自我介绍,联想到蒋确有祖籍在河南之说,又看郑绍发的长相十分像蒋,也就不假深思,派人把郑绍发带到重庆。这件事使蒋介石十分尴尬,经过一番考虑,蒋既没有认他,也没有加害于他,而是批了“戴笠处理”四个字。
蒋的手法是明智的,此事极其微妙:认他,当然不行,祖宗之事,岂可随便变更;公开否认,亦不好,不啻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如果杀他,当然易如反掌,但会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岂不是弄巧成拙,于事无补;不认不杀,任其招摇也不好,同样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思来想去,唯有交给戴笠,让他去揣摩领会。戴笠很聪明,他知道这件事就其性质来说,是一件“冒充领袖亲兄案”,够得上杀头罪。但是,蒋介石不提“严厉制裁”“可杀”等字,可见没有深切责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