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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将军请讲。”
“臣听毛将军所言有不尽不实之处,臣忍不住出来想问毛将军几句,请陛下恩准。”
众人再次大翻白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替皇上问话,难道皇上问的不如你么?
但苻坚却丝毫不以为意,慕容垂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是可以倚重的一员大将,这不仅仅是因为慕容垂曾经的名声,还因为他是对晋历来开战中给晋国最大伤痛的一人,晋人很直入骨,所以在苻坚看来,慕容垂绝对不会对晋人手软,他对晋国也一定是欲灭之而后快。
至于凤凰儿的枕头风给慕容垂吹了不少好话,到还在其次了。
“问吧,慕容将军,毛将军和王将军需认真回答此举关系国策,切不可妄言搪塞。”苻坚定下了基调,给毛当和王显先打预防针,同时也给慕容垂撑撑腰。
慕容垂谢过苻坚,转身看着毛、王二人,一双冷冷的眼睛上下梭巡,毛当和王显给他看的浑身发毛,但是毫无办法,只能静待他的问话。
慕容垂看着两人局促的情形,忽然无声的笑了。
第四三七章 巧言令色
“请问两位将军,依着二位所言,晋人拥有如此强大之兵器,为何不挥军直上,攻我大秦呢?难道晋人只满足于划江而治安于一隅么?”慕容垂带着笑意问道。
“这个,晋人如何想法,我等便不得而知了,慕容将军之意是否是说我二人在捏造事实,诓骗陛下呢?”
王显不卑不亢的道,他和毛当作为已故王猛一派的老人,对慕容垂无半分好感。
“非也,王将军误会了,关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只是想知道晋人是怎么想的,放着我军新败的大好机会,却未越雷池半步,连襄阳等处也未见反攻迹象,这是为何?”
“想是大战稍息,晋人需休整而已。”王显随口道。
“王将军想当然尔,若说休整,沔阳、当阳两处晋军早已休整月余,为何不见动静?襄阳城可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为何东线淮阴盱眙他们一刻不停的便要收复回去,而对襄阳则无动于衷?”
“这个道理我想不需多加解释吧,淮阴盱眙一线直接威胁广陵,广陵是晋都东大门,相隔仅百余里,骑兵一日一夜便可兵临城下,这足以解释晋军为何急于收复东线失地了吧。”毛当忍不住道。
“毛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着本人看来,定有隐情。”慕容垂自信满满的道。
“愿闻其祥!”毛当双手抱胸看着慕容垂的样子,充满不屑。
“两位将军亲历东线战役,八万晋军抵挡我十四万大军,凭借新兵器和计谋即几乎将我军完败,换言之,有此新兵器相助,晋兵可以一敌二;既然如此,襄阳城他们完全有能力拿下,至于为何他们没出兵夺取,原因只有一个。”
“是什么?”王显、毛当齐声问道。
“晋军中的新兵器定然数量不足,据我判断,这种消耗性的武器制造定然不易,且大耗银钱,晋军不足以同时装备两东西两路兵马,故而不得不集中全部此种兵器于东线,拼死夺回淮阴;两位将军可仔细回忆东线经过,是否晋人无节制的使用这种新兵器呢?”
王显和毛当仔细回忆,忽然想起在都颜的三万和对方骑兵正面对抗之时,敌军似乎只使用过一轮那种黑色的瓜状物,其他时间反倒是在肉搏,那一战晋兵骑兵也损失了万余人,若是晋人一直投掷此物,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伤亡。
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怀疑,联系到慕容垂的分析,大有可能是那物用磬,只能肉搏之。
关系到大事,个人恩怨只能先抛往一边,两人将其中的细节说了出来,慕容垂听罢一击掌道:“果如我所料,晋军现在手头绝对无此物了,陛下,这是好时机啊。”
苻坚迷迷糊糊的道:“什么好时机。慕容将军细细道来。”
慕容垂面带兴奋之色道:“刚才一番分析,足以得出晋军的新式兵器告罄的结论,而此刻晋国上下按兵不动,定然是在大力制造此物,若是任由他们如此,也许一年半载之后,晋国军队便尽数装备上此物,到时候便是晋人伐我大秦之时,此物凶猛异常,恐一时无克制之良策;所以末将建议皇上趁此良机倾全国之兵,一举南下直捣健康,过了这段时机,恐怕就难了。”
苻坚听得心头大跳,既兴奋又犹豫,他彻坐在宝座上沉思半晌,开口道:“诸位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此事事关重大,群臣斟酌言辞,同时揣度苻坚心思,一时无人出来答话。
有人出列施礼道:“臣有话说。”
苻坚一看,是苻融,其实不用开口他便知道苻融要说什么了,果然苻融道:“臣以为不可。”
苻坚还没有问他原因,侍立一旁的太子苻宏也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
有此二人领头,主和派的众位大臣纷纷上前反对,认为此时伐晋非明智之举,襄阳、盱眙、淮阴几战损失大军将近十五万,朝廷可用之兵也只剩三十余万,各地边陲驻军便需十来万,就凭这而是几万大军能扫平晋国么?
晋国现在兵力虽不足二十万,但是呈防御之势死守的话,无两倍兵力,无从取胜。
苻坚一颗热乎乎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他多么想一举灭掉晋国这个心头大患,奈何众官所提的意见和问题颇为棘手,他自己也无把握能凭借手头之兵拿下晋国,但是,他不甘心。
“陛下,臣以为建立万古基业怎能瞻前顾后,事事畏首畏尾,岂是陛下的风范。”慕容垂适时出来加温,他不能让苻坚的心冷下去,这几句话其实已经有不敬之意,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慕容垂,你到底是何居心?难道非要将我大秦至于危崖之上,你才开心么?”苻融怒极大骂。
“安平公此言甚是奇怪,我为大秦忠心耿耿,所言也是为大秦的万古不世基业着想,何来居心之说?您几次三番污蔑于我,非是我慕容垂胆小怕事,只是身为大秦重臣该当言而有分寸,进退岂可失据?”
“你说的倒冠冕堂皇,请问,我大秦二十余万兵马如何能挥师健康?”
“这有何难?我大秦两千余万百姓,男丁半数,十取其一,去除病弱可得大军七十万,加上我原有兵马足有百万之巨,诸位居然担心兵源问题,真是可笑之极。”
“你这七十万只是民夫而已,何来战斗力?另外七十万丁被征召入军,农桑田耕必受影响,来年劳力不足粮食歉收,闹起灾荒来,岂不是社稷大乱么?”
“民夫入伍稍加训练即可上阵,打仗靠的是什么?是气势,我百万大军横扫而下,晋人必仓皇四顾,以他十几万人怎敌我百万大军?光是气势便压倒他们了,我们要的是百万大军,不是百万精兵,大人亦是带兵之人不会不懂好虎难斗群狼之理吧?再者说来,南方富庶非是谣言,横扫晋国之后粮食、骡马、劳力应有尽有,似大人所言之饥荒,实在是杞人忧天。”
两人唇枪舌战斗个不休,苻坚并不制止,任由二人互陈理由,好丛中权衡,内心中总觉的慕容垂所言句句在理,甚是顺耳,而苻融所言甚是闹心,听着叫人不快。
“然则,慕容垂你能否保证如你所言定能横扫大晋呢?”苻融被慕容垂巧言说的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的吐出这句可笑的话来。
慕容垂冷笑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兵者之事谁也不敢妄言一定胜或一定败,末将只是为大秦计,此时不用兵后患无穷,至于胜败需大秦上下运筹帷幄,奋勇杀敌方可;大人如此一问倒教末将无法给您满意逇答复了。”
主和派众人暗自叹息,苻融嘴巴笨,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实在是失色不少。
未等苻融答话,慕容垂步步紧逼道:“若是安平公能给朝廷一个保证,慕容垂今日之言便作罢。”
苻融道:“什么保证?”
“安平公只需保证:晋人修养生息之后,必不会举兵伐我,末将便不再多言。”
苻融如何能做这样的保证,秦晋之间数十年来攻伐从未停息,两国之间的交往历史便是一部征伐史,慕容垂一把便揪住他话语中的语病,将他摁倒在地,无法翻身。
第四三八章 投鞭断流
朝堂上苻坚并未表态,但是他的内心已经作了决定,他等不及了,他也无法在等了。泡!书。吧*
自永兴元年登基到建元十五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做了二十三年皇帝了,这二十三年来得失成败不可细数,但是内心中最为引以自豪之事便是将一个偏居一隅人口仅数百万的秦国建设成为北及大漠、东临东海、西至朔方的超级大帝国。
在他长剑所指之下,燕国、北代、仇池、诸路豪强尽皆臣服;然而,南方富庶之地,大江以南的晋国始终不能纳入版图,成为心头之憾事。
二十三年了,他也从青春年少到如今白发两鬓,人生有几个二十三年能让他完成夙愿呢?
苻坚有着一颗野心,身为皇帝亦有梦想,他的梦想便是成为大一统天下的开创者,他要成为堪比秦皇汉武的千古帝王。
今日殿上的争议,到了最后其实已经毫无意义,或许两人所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真正的结论在苻坚的心里;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统一天下的决心。
也许此时的时机并不算成熟,但是何时才算是成熟的时机呢?眼见晋国新皇韩暮渐渐坐稳皇位,晋国内部也风平浪静,似乎再也没有趁着其内乱而攻击的时机了,苻坚甚至有些怀念那个让他吃了无数苦头的桓温了,此人在时,最起码晋国内部对他还存有争议,桓温的野心也能在恰当的时机帮上秦国的忙。
但是当桓温被韩暮所杀之后,晋国唯一的破绽便已经消失,最起码在外表上已经成了铁板一块,无懈可击;这一点在几次大战中便能显现出来;襄阳城若不是内奸打开城门,朱序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而东线一战,晋兵付出两万代价便换取了自己十万大军的灭亡,反观秦国,汉人思南,正朔之念总是在这些汉人心中挥之不去,在他们看来,南方的晋国方为正统,这一切都叫苻坚坐卧不宁。
不能再等了,绝对不能!谁也不知道韩暮会在搞出什么花样出来,事情越来越让自己没有把握,在失去控制之前,这个险值得冒。
后宫内,前来求见的人络绎不绝,先来的是苻融,苻坚温言请他坐下,那苻融确实大哭着说道:“陛下,晋国之存亡非是我大秦所能左右,此理显而易见!陛下劳师动众袭远,恐无寸功。”
苻坚脸色微变,心中不悦,这个苻融就是这么口无遮拦。
但是苻融仿佛对苻坚的感受不管不顾续道:“臣所忧尚不在此,陛下您宠爱养育鲜卑人、羌人、羯人,让他们布满京师,这些人皆与我大秦有亡国灭家之恨,平日只是阿谀献媚而已。若举全国之兵南征,国内空虚之际,臣恐有不测之变,到那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悔之晚矣。就算您不欲闻臣之愚见,但那王猛是一时的英杰吧,陛下您不也常常把他比作诸葛亮吗,为什么却偏偏记不住他临终时的话呢!”
苻坚只说了一句话,便将苻融打败了:“苻融,你喜欢喝茶,但我这里只有陈年的旧茶,上好的绿茶在南方,所以你想喝,咱们兄弟就该齐心协力打下晋国,这样你天天都能喝到晋国新鲜的绿茶了。”
苻融张口结舌,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了,他知道,皇上的心思已经定了。
苻坚淡淡一笑静坐案几前沉思,张皇后轻轻从内帷走出来,看着苻坚道:“陛下,臣妾从不参与国事,嫁给您几十年来臣妾未尝在国事上有一言一指;但是我刚才听了苻融的一席话,却深有感触。”
苻坚示意她坐下,轻抚她圆润的手掌道:“说说看。”
“妾闻天地滋生万物,圣王统治天下,全都是顺其自然,所以功业无所不成。黄帝之所以能驯服牛马,是顺应了它们的禀性;大禹之所以能疏通九川,挡住九泽,是顺应了它们的地势;后稷之所以能播种繁殖百谷,是顺应了天时;商汤、周武王之所以能率领天下人攻下夏桀、商纣,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愿,全都是顺应则成功,不顺应则失败。现在朝野之人都说晋朝不可讨伐,唯独陛下一意孤行,妾不知道陛下是顺应了什么。”
张皇后说的极为隐晦,苻坚自然懂她的意思,同样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后园的迎春花这几天就要开了,没事便去赏赏花,听听曲,国家大事岂是你们妇道人家所能插手的。”
太子苻宏来了、苻丕来了、杨安抱病来了、这一夜劝谏之人如流水,但是苻坚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慕容垂来了。
苻坚呵呵笑道:“可终于等到你了。”
慕容垂道:“臣知道今晚陛下这里定然热闹,所以便拖到最后才来。”
苻坚道:“你有什么说的呢?”
慕容垂慷慨陈词道:“陛下,天下大势原本就是强吞弱,大吃小,弱肉强食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