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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无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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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路了,铁蛋儿也好像打了蔫,我看到他的右脸也和我一样鼓了起来,“你怎么右边脸鼓啦?”
“我……我爹他是左……左撇子。”看着铁蛋儿那副熊样,我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章 知音

爹领着几个木、瓦匠在村中央盖起了五间大瓦房,还垒起了大院套。这天,生产队长拿来一道“圣旨”,并指示爹,把纸上写的字要原样不变的粉刷到墙面上。
在此之前,爹还给东屯的两位快要不行的老人櫕了两口棺材。之后,正要去大舅家砍房架子时,却被火急火燎的生产队长叫了回来,因为不久,将有十来个大城市里来的知识青年就要到生产队里安家落户了。生产队长说,一定要让这帮集体户里的知识青年享受到家的温暖,并还特意嘱咐几个平时好扯老婆舌的大老娘们,别不分里外就把大奶子随手撸出来喂孩子,让大城市里来的人笑话咱,把孩子的脸也得洗干干净净的,别一喘气鼻子还直冒泡儿。
于是,为了把集体户建好,生产队长费了好大的周折,爹也自然成了大忙人了。
爹不仅木匠活做的地道,还写了一手好字。集体户大院套墙面上粉刷的“防止修正主义、努力消灭三大差别、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等大字,便是爹的杰作。
几个小青年爱干净,其实是嫌农村埋汰,也许这也算是城乡差别吧。干活休息时,他们都选择一块干净的地儿坐下,有的女知青还特意准备了一张旧报纸垫在屁股下,喝水时还自己准备了一个带有“知青”字样的杯子,害得一帮贫下中农直翻白眼儿。
几个月过去了,集体户的男女知青自然习惯了农村生活。听说他们都是“老三届”的,平时在地里干完活还帮助困难户干一些打扫院子、喂猪等杂活。晚饭后还经常组织几个“文艺骨干”表演节目,给村里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我和几个伙伴没事就往集体户的院子里跑,他们的笑声、说话的语气都让我感觉特别新鲜。尤其看到他们天天不知用什么东西捅在嘴里,还直冒白沫,有的一天要捅两三遍,洗脸时还得一个人一盆子水,上厕所都用纸擦屁股,简直太挥霍了。
户里的小丁儿是个活跃分子。他不仅为人热情,更擅长现代京剧。据说,过几天还要到县里去演出。
这会儿,集体户院子里围了好几圈儿的人,中间的长櫈上坐着几个手持京胡、锣鼓还有竹板儿的伴奏人员。
今天聚集在这里来的人比往常多,小丁儿显得异常兴奋。
他先是寒暄几句,唱了一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唱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好似“李玉和”进了村,大伙报以热烈的掌声。
“真够味儿,再来一个!”有人提议。
小丁儿又唱了一段“浑身是胆雄纠纠”,又是一阵的掌声。
“有没有李铁梅的?”有人又提议。小丁儿看了看那几个女知青,“铁梅的调儿太高,怕拔不上去呀。难道咱们这里有能唱的吗?”小丁儿带有挑战的口气四下里寻问着……
这时,人们一下子都把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刘丫!
“我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只见刘丫一甩辫子站了出来。
看到刘丫的个头儿和神态,小丁儿的眼睛一亮:“诶呀!这不就是铁梅吗。”他带头鼓起掌,大伙跟着“哇”的一下掌声四起,有人还打着口哨,整个院子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人群里只有一个人没有鼓掌,这个人就是铁蛋儿的叔叔铁红。铁红一直对刘丫怀有好感,可父母因为家庭成份问题,不同意他俩相处,而刘丫也对铁红的为人和长相挺满意。虽说铁红的个儿头高大,大眼睛方脸盘,一副标准的男子汉外表,但是铁红的胆子小,几乎小到了懦弱的地步,他一见到刘丫就脸红,尤其当那含情脉脉目光送来时,他的心跳动的激烈,像个大姑娘似的低着头一声不语,这就使得刘丫从心里对这个大男人的藐视。用刘丫的话说,“三杠子压不出个屁来”。那次见面后,刘丫告诉铁红,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免得影响你的前途,因为两人的出身差别太大。可老实八脚的铁红没有理解刘丫的意图,他还仗着自己的贫农优势对刘丫说,这成份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好比什么都强。气的刘丫一甩自己的大辫子离开了他。
铁红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他不理解刘丫到底差什么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铁红的妈妈看出儿子的心事,埋怨自己的儿子嘴太拙,跟个姑娘连个话儿都不会哄,何况家里的出身还占优势,儿子论长相在全村子里也拿得出,怎么让一个地主家的闺女把咱家拿成这个样?嗨!
“妈,谁让咱们家的成份高了,哎,这成份的事当初是谁定的?能不能改过来呀?”铁红呆呆地看着一脸苦容的妈妈。
“嗨,话可不能乱说呀,成份的事谁也不能乱改的,依我看哪,就是改和老刘家一样也没准人家刘丫还照样相不中你呢。”妈妈说着,从炕上爬起来又拿起了大烟袋,把烟嘴放进嘴里使劲地吹了吹,然后又往炕沿上磕了磕那烟袋锅,装满了旱烟,划火点着又使劲地裹了几下,冒出来一股子蓝烟,扭头又往地上“估计”啐了一口吐沫。
“早年你爹就给老刘家扛活,嗨,你爹的慢性子和你差不多,三杠子也压不出个扁屁来,就知道干活,要不是人家帮忙,呵呵,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啊。”妈妈又含着烟嘴裹了几下,看着儿子,“哼,俗话说得好,这好人出在嘴上,好马长在腿上,你呀,就是嘴太笨了,见个人连话都不会说,就知道脸红。”
“妈,别说了,嘴笨不笨不都是你养的吗?真是的。”铁红伤自尊的把脸干脆拧了过去。
妈妈又使劲地裹了几下烟袋,“这人哪,得时常来往,这话虽然跟不上,可这事儿不能差,做什么事情总不能总叼着死礼儿,你明儿个到老刘家去一趟……”
“干啥去?”铁红转过身来看着妈妈问道。
妈妈又冲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你带上四盒礼,两包红糖、两瓶水果罐头、两包油茶面儿和两包点心。”
“我不去!”铁红说着又把身子转了过去。
“你不去我去!瞅你那一死出,和你爹一样,没个出人头地。”妈妈说着,往炕沿上使劲地磕了磕烟袋锅子,又把烟袋扔到了柜子上,挨着铁红的爹躺了下来,这时,累了一天的铁红爹已鼾声大作。
刘大婆子笑呵呵地把铁红的妈妈送到了大门外,“哎呀,你说你,来就来呗,还拿那么多东西,啧啧,多外道。”
“嗨,我家铁红呀总惦记你们两口子,总念道你们俩人好,可就是面子矮,一见到你家刘丫呀,就臊得脸通红,嘿嘿。”铁红妈妈不知怎么发挥好,一个劲儿笑着。
“呵呵,我看铁红这孩子挺憨厚的,又能干,我们两口子可没说的,可现在是新社会了,孩子的事得让她们自个儿拿主意,你说呢?大嫂子?”刘大婆子的话说的也挺实在。
“嗯,那是,那是。”铁红妈妈说着便离开了刘家。
刘丫回到家里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那四盒礼品,妈妈告诉她说是铁红送来的,气得刘丫差点把那礼品扔了出去,“妈,我告诉你吧,我不稀罕这玩意,我也不可能和他成亲,叫他们死了这份心吧,我俩的脾气秉性差的太远了。他想我,哼!可我一点都不想他。”刘丫说着,扭头便走进了自己的西屋里。
而成了单相思的铁红,对刘丫还念念不忘,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刘丫家的院门口以听戏为由来看刘丫,刘丫干脆关起门来足不出户地躲在家中。几天后,铁红自讨没趣儿地就再也不来了。
这会儿,铁红见刘丫的出现,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心上人,两只手搓在了一起,忘记了鼓掌。
见掌声慢慢地平息下来,小丁儿问道:“唱段儿什么呢?”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刘丫自报了节目,然后头一扬,开始精神换发地唱了起来。
“奶奶,您听我说,我家的表叔,数为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刘丫的手一甩着辫子,真像那么回事儿,那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掌声一次又一次地响起,“看看我们家的铁梅怎么样?”人群里有人自豪地喊着。
刘丫唱完了,只见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丁儿上前递给刘丫一块雪白的手帕。显然,刘丫那泼辣的气质再加上那字正腔圆的唱调已使他心悦诚服。
刘丫手里摆弄着辫稍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位长的浓眉大眼而又白白净净潇洒自如的帅气小伙儿,内心油然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羡慕和崇敬。刚才他那兴奋的目光似电流一样射入她的眸子,她的脸颊发红,低下了头。
刘丫看了看那手帕,然后又深情地把它又捂在了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胸口上,心里憧憬着未来,她碰到了滚烫的目光,心里一阵的翻腾,似乎遇到了知音。
“你看……还真像一对儿,都对上眼儿了。”人群里,两个妇女趴在耳根子上指着刘丫和小丁儿嘀咕着。
这时,站在一旁的铁红又自讨没趣儿地从人群中悄然地溜走了。
散场了。小丁儿看着刘丫主动伸过手来,刘丫只是对他开心地一笑,扭头就走了。小丁儿站在那,久久地凝视着刘丫离去的背影。
刘丫哼着京剧的曲调兴高采烈地往家走着,一进院,便和正要出去的妈妈碰了个满怀。
“啊哟,瞅你这孩子。”妈妈看到闺女高兴的样子,“怎么?啥事儿让你这么乐呀?”妈妈上下打量着闺女。
“嘻嘻,没啥事。”刘丫头一歪,扭身就要走进屋里,可她又急忙转回身来问着妈妈,“妈,你帮我把这长辫剪下吧。”
“啧啧,你这是又来哪一出?人家留都留不起来,你还剪下来多可惜呀。你可别瞎折腾了。”妈妈撅着嘴,用手捋着闺女的大辫子。
“啊呀,太土了,烦死人了,人家集体户里的女知青都留短发,看上去多精神啊。”刘丫拽着妈妈的胳膊,看样子是非答应她的请求不可了。
她想,这城乡差别太大,小丁儿会看着别扭的。
“嗨,好好好。”妈妈知道拗不过自己的闺女,只好答应下来。
后来,小丁儿进城上了大学,期间,他和刘丫一直通着信。

第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撒——猪——啦!撒——猪——啦!”一大早,猪倌扯着公鸭嗓吆喝着,我赶紧打开了圈门,把猪放了出来,两头一大一小的猪像是接到了指令,奔跑着归到了猪群里。因为有一头再过几天就够分量了,等着交公,另一头小的要偷偷地精心饲养,等着过年。小牲小口不可以多养,否则,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母亲把喂猪的槽子收拾了一遍,又把鸭、鹅赶到了水边,回来抱起了母鸡挨个屁股摸了一遍,知道哪只鸡今天有蛋,然后再回到屋子里做饭喂人。
母亲边做饭边侧着耳朵在听着有线广播,一句新鲜词儿——改革开放,让她疑惑起来。
饭桌上,母亲问着埋头吃饭的父亲,“哎?你没听广播里说要开放了,哪嘎哒要开放了?”
“这是形势,要改革了,都得开放。哼!开不开放都得吃饭,这地里要是不下种锅里就没有米,不过……”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可赶上个好时候,现在不讲成份了,都讲能耐了。”父亲把最后一口玉米饼子咽了下去,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菜汤,随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用衣角擦了几下嘴巴,眼睛盯着我。
“你今年就毕业了,也赶上个高考制度,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哼!没那么容易的,去年是第一年高考,全县才星崩考上那么几个,恐怕也是人家的祖坟冒青气了,考大学,哼!那得多大的雨点儿能抡到咱们头上?啊呀妈呀!”父亲拿出烟口袋来卷着烟,“不过,你还得比量比量,没准儿,还能瞎猫碰上个死耗子真整上了,那可妥齐了。”
母亲把剩下点儿汤根儿全倒在我的碗里,“好好学吧,你没看这地里的活计有多累呀,要真能考上可怪好的,别听你爹瞎说,你的额头大,肯定有出息的。”
“呵呵,你净瞎扯!”父亲撇了母亲一眼便走了出去。
父亲的一番话,让我的心里凉了半截,不过,倒也轻松了许多,因为父母并没给自己施加什么压力,考不上,算是个正常。
离交卷还有一大块的时间,憋闷的考场让我几乎是从里面逃了出来,到了外头仰天做了个深呼吸,耸了耸肩,从容地往家中走去。
嗨,人家集体户小丁上大学凭推荐,抡到我这还得考,这题出的也太偏门了,平时连见都没见过,那考场简直如“角斗场”,燥热的气氛如桑拿房,汗都给逼出来了。这会儿总算松快了,可身上的褂子还粘乎乎的。其他的人答的什么样呢?嗨,管他呢,也许爹说的对,反正都得在家老老实实种地,这大学梦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土块,又顺手从兜里摸出了临走时妈妈给煮的咸鸭蛋……
一帮社员坐在地头儿上歇着气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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