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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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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弘的刀锋又往前一寸,古禄格感觉到鲜血汩汩往外流,面色如土,泣诉:“大汗,当年我随你藏在山林,逃往漠北,这么多年的情分您不能不顾啊!”
岳托压低声调在俄木布汗的耳边说:“大清骑兵明日到归化与土默特人共御察哈尔,杀了翟哲!”他的声音虽小,但厅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听到清清楚楚。
听见此话,俄木布汗不再犹豫,举起右手正待下令。古禄格爆发出尖锐的嘶吼阻止:“大汗不可,休要听岳托之言!”他脸上露出怨毒之色,说:“女真人对土默特也不怀好意!”
他摆动右手指向岳托,张牙舞爪,在季弘的手中像一只青蛙,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岳托曾向我许诺,等漠南局势稳定他要废黜土默特大汗之位,将部落分封给几部统领,我是他埋在大汗身边的眼线啊!”
岳托脸色剧变,怒斥:“一派胡言!”转首向俄木布汗说:“此人将死,话不可信!”
俄木布汗脸色由先惊愕,后变的赤红。
翟哲拍拍季弘后背,示意他将古禄格放下,说:“此事干系重大,在下愿将古禄格放回交由大汗细察!”
古禄格像一滩软泥倒在地面,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刀口,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说了,不知目己的命运将如何。
“此人污蔑大清,离间大汗,当斩!”岳托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耳朵。
“杀了他!”俄木布汗突然情绪激动,指向地面的古禄格喊叫。
士卒相互打量,迟疑中持刀前行,俄木布汗吼叫催促,“杀了他!”
士卒们不再犹豫,一柄弯刀闪过,割破古禄格的咽喉,让他最后恐瞑的嘶喊戛然而止,然后真的变成了一滩软泥。
“杀了他们,将他们全都杀了!”俄木布挥舞手臂,状若疯狂。
屋内的士卒杀向被包围的汉部、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的使团。岳托后退一步,重新隐藏入俄木布汗的背后,嘴角现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俄木布汗这一顿杀将土默特彻底与蒙古各部割裂开,从此之后只能依靠大清。
鲍广将格日勒图扔在地上,与季弘并肩而,挡在汉部众人之前。
戚刀挥舞,鲜血喷射,汉部十人互为犄角,一边抵御,一边退向墙角;季弘左手又从腰间抽出一柄两尺长的短刀,双刀舞的如轮盘一般,一刀格挡,一刀穿刺,人不能近。
厅内唯有汉部众人还有一番抵抗,其余人众近乎引颈待戮,除了哈尔尼克之外,悉数被砍下首级丢在俄木布汗面前,才让他恢复平静。
土默特人如不尽洪流,汉部十人勇猛善战且有甲衣护体也抵挡不住,已有两人丧命,其余人无一不挂彩,若不是季弘以一当十早被围杀了。长刀劈入对面土默特人的脖颈,翟哲生出无尽不甘,“难道就要丧命于此吗?”
俄木布汗注视包围圈中困兽犹斗的翟哲,想起从前种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事情到这个地步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厅外一个士卒慌慌张张的冲进门来,喊叫:“大汗,外面抵挡不住了汉人杀进来了!”
“怎么回事!”俄木布汗大怒,汉人送亲队伍只有百人,竟然在近千人的围攻下杀入了王府。
那士卒一板一眼的解释:“汉人皆身穿盔甲,兼有火器,王府内道路狭窄,兵力铺展不开!”说话的功夫,又是一阵巨响,回廊的上瓦砾哗啦啦往下掉,喊杀声就在四五丈之外。
俄木布汗耳朵中嗡了一声,心头有些慌张,掉头对岳托说:“暂且避一避,在归化城内看他们能逃向何地,等我调集兵马再来。”
岳托不知外面情形如何,看势头土默特好像抵挡不住,他也担心诛杀翟哲后众人被闯入的汉部士卒困在宴会厅内,到时候想逃也没地方逃。
“轰!”耳边又是一阵巨响。
俄木布汗领头,众人匆匆而退,其余土默特人无心恋战,跟在大汗身后退向后院。回廊内还有土默特人在厮杀,车风左手臂膀一道殷红的刀口,右手举刀,且战且退,眼见俄木布汗等人退走,喊叫:“保护大汗!”领众军退后。
屋内,季弘长刀插地,发出粗重的喘息,他想出门帮忙,可没有半分力气。
眼前土默特人像潮水般退去,萧之言大喜,下令:“救出大人!”余下的士卒飞奔入宴会厅。
车风在不远处的甬道入口停下脚步回头,心中默念:“大人,只能帮你到此了!”

☆、第224章 授首

归化城六十里外的雪原上,汉部队列整齐的骑兵像冰冻的巨人缓步前进寒冬的夜晚,冰雪封冻,朔风飞扬,躲在避风处的蒙古人将帐篷扎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只要没有杀狼犬的叫嚣,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探出脑袋查听外面的动静。
孟康在马上张口打了个哈欠,用带有抱怨的口气说:“真是土默特公主大婚的日子,连斥候也没有了!”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左若、逢勤和雷岩谦都没有接话。
雪地透出微弱的光亮,远处的归化城在众人眼中只是个黑影轮廓。斥候骑兵早就往那边去了,一直没有报告那里的动静。
左若的目光锁定在那个黑影上,心中泛出一波波浪潮,现在这支汉部兵马归他指挥了。如果,假如说如果,千户大人死在归化,他率这些人投入大明会是什么结果?一直以来他反感雷岩谦表现对翟哲的不尊重,没想到当诱惑摆在自己眼前时,也是这般结果。
逃入草原的汉人几乎都在垂死线上挣扎过,心中早已摆脱了君君臣臣的束缚,就像张家口的汉商。左若现在能理解翟哲为什么要训练提拔那么多亲兵,对他们这些经历过太多世事的人来说,忠诚确实是件奢侈品。
“报!”斥候疾驰而来,“归化城内响起爆炸声,听上去像火器营的火药皮囊!”
“有火光吗?”
斥候在黑暗中摇头:“没看见火光!”
左若做沉思状,小声说:“与大人约定的暗号是大火啊!”这句话是说给身边的几位统领听得。
“大火个屁,火药皮囊都爆炸了,肯定打起来了!”孟康催战马往前一步,说:“还不去救大人!”
“但是…”左若咬牙故作犹豫。
“小哥只带了百人入城,若厮杀起来必然吃亏,脑子不能这么呆板!”
孟康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对翟哲的称呼也变成了“小哥”,话语中没把左若当回事。他从东口就追随翟哲,比左若早了两三年,摆劳的资格还是有的。
“大人将令如此!”左若强辩。
“你不去,我去!”孟康心急,扭头看逢勤,问:“你随我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左若发怒:“你敢不听我军令!”
“我只听小哥的军令,真有什么罪责我来承担,大不了再被打一顿鞭子!”孟康倒是看的很开,这一顿鞭子要打下去他只赚不赔,在翟哲心目中地位又要重上几分。
逢勤开口,声音很轻,说:“大人兵力不足,归化城内局势未必像想象的那么顺利,大军当先往城门,一旦有意外也便于救援!”他这是支持孟康的主张了。
“你们说的意思好像我不担心大人一般!”左若苦笑。
“去吧!”逢勤催马向前半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这是给左若一个台阶下。
这支兵马哪里会听自己的号令!左若清醒过来,翟哲七年留下的印记不是他现在能替代的。
“出发!”
铁蹄踏碎冰,大军疾驰往归化城。
归化城内。
萧之言率士卒冲进宴会厅,身边只剩下四十几人;“萧兄!”翟哲苦笑靠在墙上,“连累你了!”
“何必再说这般话!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杀出去!”萧之言没有失去希望。
“只有一个办法,不是杀出去,是撑下去!”翟哲从衣角上撕开一块布条擦干长刀上的血迹。
没有时间让两人想办法,一刻钟不到,厅外长廊中传来急促的脚步,俄木布缓过神来,重新调集兵马再来围攻。土默特汗帐卫士有三千人,何愁杀不了这几十人?
土默特人冲入,像飞蛾扑火般撞向挺直的戚刀尖,爆炸声也无法将他们惊退。
“杀!”戚刀的刃口卷起,身边的士卒一个个倒下,萧之言丢掉长弓,从身边地面捡起蒙古人的弯刀乱舞,眼前的蒙古人挡住了视线。厮杀间,鲍广一声惨叫,右腹中了一刀仰卧而倒,鲜血汩汩而出,季弘胡乱挥长刀舞逼退追击而上的土默特人,得空将鲍广拖到角落,他的五柄刀都换光了。
翟哲环视左右,汉部士卒只剩下十人不到,四周地面全是尸体,土默特人杀之不绝。连半刻也撑不下去了,他挥刀逼退压迫过来的一个土默特士卒,咆哮道:“我要见大汗!”
“我要见大汗!”他左臂又中一刀,浑身抽搐疼痛。
右侧,萧之言踉跄倒地,季弘伸刀挡住砍向他头颅的弯刀,被正面的蒙古人一脚揣在胸口,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
“我要见大汗!”翟哲突然往前迈动一步,将长刀狠命掷在地面,摊开双手,任胸膛暴露在弯刀前。
眼见他放弃抵抗,围攻的土默特人面面相觑,反而不敢再冲杀上来。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俄木布汗与岳托并肩走进宴会厅。
“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翟哲努力撑住自己疲惫的身躯,大声说:“大汗,你不能杀我?”
“为何?草原还有谁不能杀吗?阿鲁喀尔喀的汗王都倒在这里,更何况你?”俄木布嘲笑。
“你若杀我必会后悔!”翟哲弯腰捡起地面的刀撑在地上,说:“我用和你土默特七年的情分换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若还要杀我,我认命。““半个时辰?为何?”俄木布汗突然脸色大变,说:“你干了什么?”
“归化城的消息藏不住的!就算清虏的兵马能到也是后日,朵颜草原只有五千兵马,阿鲁喀尔喀和察哈尔人近在咫尺!你犯下了滔天大错,眼下还有弥补的机会!”翟哲故意拖慢语调,危言耸听,拖延时间。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种情形还能弥补?”俄木布汗说出这些话,其中的意思不知是后悔还是认命。以他的性格做出这般事,绝对超出想象。
“能,杀了岳托,这些罪责我都帮你承担!”翟哲往后退了一步。季弘将萧之言拖到后面与鲍广并列而躺,又回到翟哲身边。
岳托嗤笑一声,他这辈子也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就算不杀岳托你也不能杀我,大汗也该想想我汉部人马在现在在何地?”
“何地?”俄木布汗担心的事情来了。
“归化城外!”
“危言耸听!”
说话的功夫,“轰轰轰”,只听见南方传来冲天连珠巨响,大地震颤,整个宴会厅都好似要飞上天去,比火药皮囊胜过十倍不止。屋内众人大惊失色,士卒用惊恐的眼神相互窥视。
翟哲轻舒了一口气,说:“城门开了!”隐藏在商号中的士卒到现在才炸开城门,不过总算还来得及。
“你真是早有图谋!”俄木布汗既怒又惧。
“汉部骑兵将入城,清虏远水救不了近火,汉部舍不下与土默特人的七年情分,是战是和请大汗早作决定!”
俄木布汗的左侧,隐藏在阴影中的岳托脸色一变再变,朝左挪开一步,为藏在身后的甲士让出一条缝隙,嘴中小说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在翟哲和俄木布汗说话愣神的功夫,那甲士迈开大步往前迈出,瞬间窜到翟哲面前,厚刀迎头劈下,翟哲措手不及,眼看躲闪不开,闭目等死,突然感觉左侧肩膀一股大力涌来,身形往往右一个踉跄倒在地面,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耳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后“砰”的一声撞墙身。
他扭头看,季弘左手死死捂住右肩,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右臂齐肩而断。原来季弘将他撞开后,自己力道用老,躲避不开甲士的厚刀被砍中肩膀,强忍疼痛还是猛踹了那甲士一脚,将他踹撞上墙。
“季弘!”翟哲的喊叫撕心裂肺,状若疯虎,“杀了岳托!杀了岳托!“汉部士卒三三两两躺在地面,还有何人能杀岳托?甲士反过身来,摇摇有些眩晕的脑袋,再走向翟哲。
“住手!”俄木布喝止,甲士充耳不闻。
翟哲在地面一个翻滚避开甲士的砍刀,来不及多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追杀吸引,厅内突然又响起一声惨叫。
这叫声怎么离自己这么近?俄木布汗扭过头,见岳托身躯摇摇欲坠,一支长箭穿透脖颈,箭头从右进左出,箭杆将创口堵得严严实实,只带出来一点血迹。
“旗主!”俄木布汗喊叫,目光四巡,见人群后方,几个士卒的掩护下,车风才将长弓放下。
“旗主!”岳托身边的三个甲士将他扶住,袭杀翟哲的甲士甲士也放弃翟哲返回,扑倒在岳托身边悲鸣。
“车风,你,你……”俄木布汗说不出话来,他万想不到与翟哲反目成仇,跟随他四年,今夜杀了好几个汉部士卒的车风竟然是翟哲的人,自己被彻头彻尾的耍了。
“将车风给我绑起来!”
四周土默特人蜂拥而上,车分的亲信让开道路,任由他被绑缚带到俄木布汗眼前。
岳托“啊”的几声说不出话来,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咳嗽,鲜血从口腔、鼻孔和箭杆的刨口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车风,你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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