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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去?”虎大威犹豫好一会,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拱手道:“我在保定等你回来,无论结果如何,翟兄弟,你是我值得虎大威尊重的人!”
他招出身后亲兵,说:“赵晋,你带几个人给翟副将带路!”才从贾庄费劲辛苦杀回来,他实在没有勇气回头。
“遵命!”一个身形剽悍的士卒从虎大威身后走出来,背了一柄厚背长刀,盔甲整齐。
“若有机会,大同再见!”翟哲拱手告辞,带赵晋等七人离去。保定那个地方他怕是不会去了。
虎大威率残兵一路北去,短暂休整过的翟哲部骑兵像才擦拭去灰尘的宝刀,让才入军的赵晋等人暗中咂舌。
“轻骑出击!”战旗挥舞,萧之言和车风的轻骑在雪原逐渐化作一团黑点。
大队骑兵先缓步而行,等视野中看见远处虏骑追逐,萧之言和车风两军如在挑逗愤怒的公牛。赵晋指着隔着一条河流厮杀的两军,说:“那是蒿水桥,总督大人正被包围在那里。”
“卢公,等我!”翟哲拔刀呼喝,奔腾的战马上“翟”字旗迎风猎猎作响。他不知道对面正是多铎部镶白旗骑兵。
“杀!”孟康举盾提斧,一马当先。
☆、第328章 蒿水桥
“若你想拯救这个时代,必须要让自己进入这个时代!”
翟哲的腰刀挥砍,刀锋从对面清虏的头顶入,破开颅骨,一直劈砍至上颚才止住刀势。鲜血和脑浆迸出,顺着黝黑的刀面往护手上流动,混杂在一起,如肮脏的污泥。
这柄腰刀正应了大巧若拙这句话,看似朴实无华,其实锋利无比,想必也是卢象升的心爱之物吧。
“这世道是不是因为人人都为了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身在乱军中,翟哲脑中荒诞的念头像闪电一般晃过,但手底下一点没有怠慢。他后世不是的哲学家,没有心思探明这些道理,有些念头一闪而过,但不会往深里追究,这世间想不明白的道理太多了,眼下但最重要的是救出卢公。
这支清军的统领正是多铎,由镶白旗和镶红旗骑兵组成,他一个月前才与翟哲交手过。
当看到两支轻骑来骚扰时,多铎咬牙切齿,那个旗号他太熟悉了,来的人正是从他眼皮底下逃走的残害了岳托的凶手。
远处楔形骑兵冲锋队列如利剑出鞘般直刺过来,他思忖片刻,下令:“放开道路,让他们进入贾庄!”他现在有一万六千骑兵,只要把这些人包围住,一个也不会漏网。因为他想抓住翟哲,那个让大清伤透脑筋的汉人。
多铎袭击卢象升完全是一场意外,当他从山西境内退入京畿时,斥候抓住了脱逃的宣大镇士卒。
几经审问后,才知道宣大镇的这支勤王兵马早已色厉内荏,一万五千大军逃的只剩下八九千人,军中粮草已经断了四日。这个送上门的便宜,多铎当然不会错过,再想禀告多尔衮已经来不及了。他怕宣大镇兵马从眼皮底下溜走,所以决定先袭击。若是战事不利,他再率大军撤回,反正明军全是步卒,无法在平原追上他的骑兵。
没想到才一接战,明军不堪一击,多数兵马分路而逃,只有打着天雄军旗号的督抚营才有抵抗。
四天只能喝见不到米粒的稀粥的士卒那里还有力气打仗?
天气阴沉,雪原上一目数十里地。
天雄军步卒被紧紧压缩在方圆三四里的空间里,依靠蒿水河防御。头顶上长箭飞舞,清虏甲士冲击不停,为阻挡清虏骑兵冲击,军中火铳弹药几乎都放光了,三眼铳全成了铁锤,只有鸟铳还有些铅子。
杨陆凯的长刀刀尖刺入对面那清虏的咽喉,轻轻一转,一个血洞应刀而出,再闪身避过另一个清虏的攻击,见到一直围攻的清虏势头稍缓,得空抬头远眺,不禁振臂高呼道:“救兵来了!”
紧贴着他的卢象升收刀抬头看,北方雪原一支骑兵如离弦之箭,迎面而来,清虏当着皆退。
“翟副将!是翟副将!”杨陆凯的眼泪快掉下来了,“大人,翟副将的救兵来了!”
卢象升没显出轻松的神情,把手中的长刀又举了起来,吼叫道:“杀敌!”
“杀敌!”天雄军士卒围在他左右,对稍显败退之势的清虏紧追不舍。
突然感觉到对面空中好似有一朵乌云压过来,杨陆凯心中暗叫不好,大吼一声:“小心弓箭!”
话音未落,密集的箭雨当头罩下,杨陆凯手中长刀如舞动如车轱辘一般,击落数支长箭,再在地面一个翻滚,避开箭雨的笼罩范围。卢象升换了一身士卒的衣服,清虏认不出他是总督,只知道那个拿长刀的将官很厉害,每刀必中要害,死在他刀下的勇士已有二十多人,所以特地调来步弓手狙击。
杨陆凯虽然避过了,但军中有他这样身手的人再无第二个人,身边的天雄军的士卒倒下一片。卢象升与他几乎贴身而战,连连挥刀击落迎面而来的长箭,但最终没能全部挡住,被一箭从锁骨穿入,透肩而出。
“大人!”杨陆凯惊呼,一个箭步跳到卢象升身边,护住他右前侧,说:“速退!”
几个天雄军亲兵赶过来,连拉带拽把卢象升拉到后方军阵中护起来。
四周的盾牌竖起来,又是一阵箭雨下,撞在盾牌上叮叮当当作响。
卢象升坐在地面,脸色惨白,一缕鲜血顺着箭杆汩汩而出,在铁甲上如蚯蚓般游动。
“大人!”杨陆凯跪在卢象升面前,声音哽咽,后悔不已。他随卢象升征战八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卢公受伤。
“哭什么,我还没死了!”卢象升皱眉不满。
军中郎中赶过来,查看伤情后,先断去箭头,说:“大人且忍耐住。”随后咬牙抓住箭杆用力一拽,长箭随手而出。
卢象升闷哼一声,肩头血流如注。
郎中撕开伤口周边的衣服,上好止血药,说:“大人左肩不可再用力了。”
卢象升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孟康部骑兵势如破竹,蒿水桥前清虏让开道路,让他一路杀入敌阵,战斧上竟然没沾几个人的血,让他很是不过瘾。桥上堆满了尸体,骑兵践踏而过,铁蹄下是血池肉泥。
骑兵在天雄军防御阵型前绕开,在侧翼驻马停步,严阵以待。翟哲率中军骑兵紧随其后,左若协助逢勤抵御追击的清军,缓缓过桥。
翟哲下马,天雄军士卒精神抖擞,分三列而立,背对蒿水河列阵,阵前摆放了拒马长枪。
四周清虏见明军两军汇合,攻势稍缓。
翟哲不管四周厮杀,走入天雄军营内。卢象升正坐在雪地,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他由远而近走来。
“大人!”翟哲甲胄在身,行礼不便,见卢象升这便摸样,不禁心痛,拱手道,“末将来晚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卢象升的声音像在空中飘浮的云。
“末将回来护送大人突围!”
“既然我让你走了,你就不该回来!”卢象升又恢复了严厉的颜色,眼中隐藏了一丝感动。翟哲的骑兵是私兵,武将都会存拥兵自重的念头,他以为翟哲不会再为他这个落魄的总督而战,没想到翟哲竟然去而复返。
四周清虏呼战的声音高涨,桥头传来逢勤部密集的鸟铳声。
翟哲心中焦急,乞求道:“大人,请上马,我护送您杀出去!”
“杀向哪里?”卢象升自言自语。
“杀回真定!”
☆、第329章 卢公
“大人,走吧!”杨陆凯单膝跪地,“三府百姓正在翘首以盼!”
卢象升眼神闪过一丝迷惘,站起身来远眺,看清虏铁骑三面环绕,蒿水河对面还有骑兵在严阵以待。四周天雄军士卒精神疲惫,全用乞求和期待的眼神在看着他。
“走吧!”卢象升两唇轻动。
“牵马,牵马!”杨陆凯欣喜过望,对百步外的亲兵招手。因为没有粮草,军中牛马已被宰杀了九成,眼下天雄军中只剩下一百多匹战马,杨陆凯专门嘱咐留下来为卢象升突围时用。
白龙驹被牵到卢象升面前,卢象升伸出右手轻轻摩挲了几下油光发亮的鬃毛,左脚上镫,翻身上马。
“请大人随我中军突围,其余骑兵断后与天雄军将士且战且退。”翟哲站在白龙驹前,拱手说出自己的突围计划,然后朝杨陆凯打了个手势。
杨陆凯会意,命人找来天雄军尚存的军中将领。
不一会功夫走来两个人人,走在前面的是三十多岁面目敦厚的中年人,长相并不像军中剽悍之士,反而带有儒雅气息,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另一个正是天雄军督战营的统领元启洲,盔甲上血迹斑斑,腰上别了一柄短斧,头发杂乱披散,脸颊及下巴全是浓密的黑色胡须,看上去像是个山中猎户。
卢象升像是在发呆,不开口说话,杨陆凯只能亲自给翟哲开口介绍:“这是天雄军参将李志安,大名府人,这是督战营守备元启洲,南直隶苏州人!”
“见过翟副将!”李志安和元启洲见翟哲能不顾安危突入重围来解救卢象升,对他的印象很好。
翟哲拱手回礼,看这个李志安长相儒雅没想到是个北方人,元启洲长的倒像个粗犷的北方汉子,没想到是个南方人。
卢象升这才回过神来,垂首下令:“李志安,元启洲!你二人与翟副将骑兵配合,领天雄军士卒突围,我营中士卒七成是三府人,家乡父老就在左右,要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他语速很慢,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虑什么事情。
“遵命!”李志安和元启洲拱手听令。
杨陆凯朝亲兵卫招手,五十个亲兵上马跟过来。其中一人牵了一匹空马,把缰绳交道杨陆凯手中。翟哲转身领路,卢象升率五十骑兵跟在他身后往营外走去。
待卢象升走到十步开外,杨陆凯侧身走到李志安和元启洲的身边,用只能由三人听见的声音说:“剩下的五十匹马交给你们了,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天雄军失去马匹后全成了步卒,翟哲护送走卢象升后会全力突围,骑兵没有多少功夫保护天雄军士卒,杨陆凯这些话说的很实际。
“保护好大人,都交给你了!”李志安和元启洲同时拱手,面无惧色。
杨陆凯微微点头,催马紧赶几步跟上卢象升,守在他左手侧。
出了天雄军的大营,翟哲飞身上马,亲自奔到孟康面前下令:“孟康,先向西突击,等我的命令再向北突围!等突出重围后再回头接应左若和逢勤。”
“遵命!”孟康永远是那么精神抖擞。
为了不让卢象升太过招人注意,翟哲从亲卫中扒下来几套皮衣递到杨陆凯的手上,杨陆凯取一件送给卢象升。曾经威武霸道的卢象升此刻好像完全没了主意,随手接过来套在上身。
桥头的厮杀很激烈,逢勤的鸟铳手面对清虏的弓箭手没有什么优势。步弓手射程要要优于鸟铳,精准度又好。左若不得不经常率小股骑兵冲过岸去驱赶步弓手队列,与清虏骑兵接战后又伺机撤回。不过有了这些鸟铳,至少让清虏的白甲兵不敢放肆冲杀。
多铎不急于给包围圈中明军致命一击,此次入塞全是女真最精锐的部落勇士,就算他在这里全歼了大明的宣大镇兵马,若是损失惨重也是得不偿失。汉人的人口是大清的百倍,大明损失的起,大清损失不起。他知道明军缺粮,拖得时间越长越对他有利,此外他已经派人给正准备从大名府攻入山东的多尔衮送信。他相信,只有说翟哲被他包围了,王兄一定会率军来援。
“上次是我操之过急,才让你得机会溜走了,这次我看你插翅南飞。”多铎紧密注视战场局势。
传令兵奔走。
翟哲勒住焦躁不安的枣红马,看左若部骑兵从桥头撤回。“清虏知道鸡泽有大明的关宁骑兵,但他们未必知道关宁军不来会来救我们!”
“向西突击!”
左若催马,一千多骑兵依旧是平行队列,战马慢速向西方行军。等离清虏三四步外时,枪骑兵骤然提速,箭雨中有骑兵落马,但更多的长枪如同串糖葫芦一般穿透正对面的敌人。左若对战场的把握无人能及,每到遇到阻塞时,三眼铳手必会及时出现,把对面的甲士轰成碎肉。
几乎同,一直固守如龟甲的天雄军动了,李志安挥动天雄军黑色战旗,士卒组成密集的队列,外列的长枪兵竖起长枪,方形阵如同刺猬向西方移动。孟康纵骑兵跟在长枪队列之后,伺机冲杀清虏弓箭手。
“旗主,明军要突围了!”身边的甲喇额真给多铎提醒。
“不要着急!”多铎的目光死死盯在那面“翟”字战旗上,翟哲不动,他不会动。
翟哲麾下诸将,若说孟康是一柄斧头,逢勤是带刺的盾牌,萧之言是飘逸之箭,那么左若就是一柄剔骨尖刀。他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尖刀如庖丁解牛游动在清虏队列中,避实就虚,每每以最小的代价来突破敌阵。
迎面地虏骑不断后退,也越来越密集。翟哲看左若骑兵已现疲态,猛一催马,大喝一声,“突击!”
孟康部和中军骑兵一左一右跟在左若之后,向西边突围而去。在草原训练出来的骑兵的号角声落在杨陆凯耳中有些不习惯,他从未见过能见过能这样战斗的骑兵。三支骑兵犹如同三个整体,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