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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自古以来,有说盖棺定论,入土为安的说法。杨嗣昌这般行径,让翟哲连恨他的心都没有了,只剩下不屑。朝中政见不同,在清虏入寇的时候背后捅刀子,在卢公死后还如此刁难。即使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该如此吧。
说到底,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三月五日,四个骑士从北方官道飞驰向顺德府。
清虏未退,北京城戒严未消,卢象同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觅得机会出城。
翟哲亲自前往保定城郊迎接。
“翟副将,老爷在哪里?”刚一见面,卢象同恨不得揪住翟哲的衣领。
翟哲指向西南方向,回头催马疾驰,领着卢象升的几个家人到达顺德府城下。
卢象同下马,几个大步奔走到卢象升的棺木前,只呼了一句:“老爷!”便晕了过去。几个家人连拍带打才把他弄醒过来。
痛苦流涕近两个时辰后,卢象同来到翟哲身前,扑通跪下,说:“多谢翟副将尽心维护!”翟哲连忙把他扶起来,答道:“卢公是我的恩人,我只做了该做的事。”
李志安和元启洲等人前来劝解,卢象同这才止住悲声,准备回宜兴向家人送信。一个月过去,卢象升战死的传闻怕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但还没一个正式的通告发向宜兴老家,因为兵部并未确认他的死亡。
五月上旬,清虏退兵。
兵部终于确认了卢象升的死讯,但连一句嘉奖的塘报也没有。北京城戒严解除后,山西各商号迅速派人前往打听消息,因为这直接关系他们的财路。
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入朝觐见崇祯皇帝,被任命为蓟辽总督,陈新甲为宣大总督。
陕西巡抚孙传庭因为主战,与兵部尚书杨嗣昌和高起潜大吵了一场,被阻住入京觐见。杨嗣昌决定把勤王的秦兵留下驻守蓟辽,孙传庭大惊,上疏劝阻,以为秦兵留在边关无益,反而让流贼猖獗。杨嗣昌不许,致使孙传庭气至耳聋。
顺德府里北京城极近,消息一点点传到翟哲耳中。
“大同总兵虎大威、宣府总兵杨国柱血战致败,不做追究,大同副将翟哲,畏敌避战,免职戍边。”
范永斗把兵部拟好的条文透漏给专门赶到京城的宗茂。范家终于又要回来了,宣大易主,没有翟哲,蒙古人在草原撑不了多久。他之所以透露消息给宗茂,因为翟家与范家是姻亲,无论局势怎么变,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何况他对翟哲还有那么一点点畏惧。
宗茂快马加鞭飞驰向顺德城外通报消息。
翟哲召集诸将,把朝廷的处置告知众人。
“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兵部没有追究我战败之罪!”翟哲没有丝毫惊奇。从他决定去救卢象升,从他大张旗鼓为卢象升办灵堂,就预料到了这点。
“兵部竟然饶恕了大同和宣镇两镇总兵,当然不好追究你的罪过。”柳随风熟悉大明官场,开口解释。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若想离开我绝不阻拦。”翟哲摊手。
“为统领效力!”诸将异口同声。萧之言领头,宗茂、左若、逢勤、孟康、鲍广、车风连柳随风在内,均单膝跪在翟哲身前。
“跟着我,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和流贼没什么两样。朝廷不追究我的罪,但只要杨嗣昌还在朝中,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绝对没有哪个督抚还敢用我。”
“当年在塞外,我们都这么走过来了!”萧之言露出懒懒的笑容,他不再提解甲归田的之事。
“我们这些人能活到今天,都是小哥赐予的,招安给朝廷效力这种事,我从来没多大兴趣!”孟康第二个表态。
“大明那些庸碌的官吏,在我眼里连我骑的那匹马也不如!”宗茂难得在翟哲面前显出自己的傲气。
“在大明,还有第二个人会相信我吗?”车风脸上故意做出的为难的表情让大帐中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为统领效力!”鲍广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语。
“我只相信寨主!”逢勤竟然用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称呼。
“大明再没有第二个人值得我去追随!”左若仰首,与翟哲对视。翟哲救卢象升的举措,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我不会留在这里!”柳随风板起脸,说出来的话让大帐中瞬间安静下来,他很快莞尔一笑,说:“我要去江南,大人不是大同副将了,我担心我那个本家兄弟有什么想法。”
翟哲心中暖暖的,伸手示意众人起身,至少还有这些人与他为伴。
“卢象同已经来接卢公的灵柩,我和随风随行护送卢公棺木往宜兴。宣大非久留之地,我怕有人会找麻烦,宗茂拿我的亲笔信回去,让两位夫人搬出大同府,迁徙往江南,在那里避避风头,大明再没有哪个地方比那里还安定了,我会在商盟等着她们。”江南之行,是寻求财源之旅,商盟突然变得如此重要,翟哲必须要亲自走一趟协调关系。
“二夫人有身孕了!”宗茂才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这阵都忙糊涂了。
翟哲惊喜之后,忧心忡忡,嘱咐:“二夫人的身份是个忌讳,让季弘和文莹护送她立刻出发,应该还来得及。”春节之前怀孕,到现在五六个月,往江南两个月足矣。
“是!”
“左若已经找好地方,各位率军躲入太行山中。萧之言在外轻骑打劫各地富户,筹集钱粮。车风负责山寨戒严。我不在的时候,山寨中事由左若和逢勤共同商议而定。不到万不得已,孟康不准出山!”
翟哲安排军中诸事,说到最后一句话是,言语严厉。孟康嗜杀,他不再无人能管束,出山后极其惹出大祸。
“鲍广从亲兵卫中挑选出两百个精明能干的士卒,逢勤让文林柱带三十个水军与我同行。”
“遵命!”帐中诸将各自领命。
“走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翟哲扶住腰间的佩刀。
☆、第332章 复仇
五月份的天气,草长莺飞。
四周百姓忙在田间忙碌,对卢象升的哀悼不能填饱肚子。翟哲部兵马在夜晚分批离开,逢勤部和孟康部已经入山,其他军士也在收收拾行囊,整装待发。
有萧之言这个精通斥候的马贼活动在太行山侧,怕今后几年三镇的富户夜晚中会经常被噩梦惊醒。翟哲现在还不想太招摇,去干招惹朝廷的事,名声太响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仅仅靠打劫,不是长久之计。陕西流贼各头目流窜中原多年,彼此关系紧密又复杂,他现在想加进去,怕不能得到认同,转身就被人卖了。
卢象升之死,让翟哲再难相信外人。
北方平原,一列骑兵由远而近,在外警戒的斥候飞马回营禀告:“雷将军来了!”
“雷岩谦?”翟哲诧异,“他来干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二三十骑到达兵营外,雷岩谦飞身下马,朝门口值守的士卒喝叫:“请向翟副将传达,说雷岩谦求见。”他是军中老人,士卒都熟悉他。
没等士卒传呼,翟哲已经从中走出来,见雷岩谦衣甲鲜明,手中颠着马鞭,状态轻佻,心中不喜。
“翟副将!”雷岩谦上前一步,把马鞭递给身后的亲兵,没有行礼。
翟哲看他姿态高傲,别过脸去没有搭理他。
“翟副将,您消息灵通,当知道这个称呼很快你就当不起了吧!”
无论怎么说,雷岩谦曾是在翟哲麾下走出去的,现在这个态度,让他生出一股怒气。
“雷将军,专门来这里不是为了来取笑我的吧!”翟哲堆起满面笑容。
“我现在是参将了,宣府参将!”雷岩谦得意洋洋,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张狂。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但想到当初在翟哲麾下受的那些委屈,忍不住想得瑟一下。
“恭喜雷参将!”翟哲拱手,冷笑道:“宣府参将管不了我大同的副将吧!”兵部的命令还没传到,他还是副将。
“翟副将,花无百日红,当初我们在塞外跟着你活下来,应该感激你。如今你马上要被解职,我那两位兄弟再跟着你没有前途,不让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雷岩谦态度稍稍好转。
原来是挖墙脚来的,翟哲暗自好笑,摊开双手说:“你们若愿意,我当然不会阻拦。”吩咐身后的亲兵:“去,把萧、左两位头领叫过来!”
亲兵快步离去,两人就这样隔着兵营的大门对立。
雷岩谦仔细打量对面的兵营,发现士卒有拔营离开的迹象,脸色微变。
萧之言和左若被糊里糊涂叫到营前,看见对面雷岩谦。还没等问话,翟哲指着雷岩谦说:“他过来找你们有话说!”说完这句话,翟哲转身走了。
“大哥,三弟!”雷岩谦对萧之言和左若很热情。
“你怎么来了?”萧之言先走出去,他看翟哲的态度不敢叫雷岩谦入营。
“翟哲被解职了,你们知道吗?”雷岩谦压低声音。
“知道!”听见雷岩谦直呼翟哲之名,萧之言和左若都不高兴,三人边说边走,在离营两三百步的地方站住。
“大明不是塞外,翟哲被解职后失去前程。我被提拔为宣府参将了,和杨总兵说过你们的事,杨总兵答应让你们先归在我的营下,等日后再向朝廷奏请提拔。”雷岩谦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俩人。他知道萧之言一直对大明有眷念之心,对左若的心思还真摸不透。
“二哥,朝廷无道,陷害卢公,你那个参将也别当了,还是回到我们这里来吧!”左若打断他的话。
“到你们这里来?你们想干什么?”雷岩谦气势汹汹。
“别吓唬我!”左若皱眉往后退一步,“我们不想干什么。”
“大哥!”雷岩谦看向萧之言,说:“咱们在塞外的苦还没吃够吗?好不容易混到今日的官职……”
“你过来就是为了劝我们投向宣镇?”萧之言恍然大悟,难堪翟哲语气不善。
“我们三人在榆林卫就是兄弟,我有前程当然不会忘记你们!”雷岩谦语气倒是很诚恳。
“一个靠朝廷军饷的参将有什么了不起!”左若冷哼一声,“二哥,你还没看清楚这世道吗?”
“你休要胡说!”雷岩谦厉声斥责。
萧之言想了片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说:“你今日来劝我们,也是看着兄弟的份上,我不留你,你这些话无需再说。三弟不会跟你走的,我对当官无所谓,跟在翟小哥后面活的自在。”
“你们?”雷岩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瞥见左若看他凶狠的目光,让他感觉再多说一句,这个兄弟都做不成了。
“好!”雷岩谦苦笑,“若他日你们无路可走,随时可来宣府找我。”他对翟哲不满,但对萧之言和左若这两个几十年的兄弟真心一片。
左若听见雷岩谦说出这么一番话,也改变了态度,半开玩笑的说:“二哥保重,我猜日后必是二哥来投奔我们,到时候我会替二哥向小哥求情!”
“我绝不会再为翟哲效力!”雷岩谦脸色骤变,朝萧之言拱手,看也不看左若转身离去。百步之外,亲兵递过战马,三十骑飞也似的远去。
萧之言和左若看了一会,直到视线中骑兵化作一个黑点,才并肩回营。翟哲没有再问他们,他们也没想翟哲多说什么。这是一种默契,若这么点信任都没有了,翟哲也不放心离开太行山。
在兵部命令下达之前,趁朝中争斗,没人顾得上他这个小人物的时候,翟哲向顺德知府领了最后一批粮草。
兵部的命令先传到大同总兵虎大威手中,翟哲向顺德知府上缴官印,四千多人消失在太行山群山中,他们本就是流贼,重归流贼的队伍没有一点犹豫。
五月十日,卢象同起身护送卢象升灵柩回乡安葬,同行护送的有元启洲及八十多个来自南直隶的天雄军士卒,翟哲部两百三十名亲兵。
五月十二日,缇骑飞驰向保定城前,保定巡抚张其平被皇帝追罪押送京城。清虏每次入侵,沿途的大明的文官就要换一遭,早成了大明朝廷不成文的规矩,此次卢象升战死与张其平有关联,所以被格外追罪。
缇骑清晨出城,往北五十里,午后到达南山岭,两侧有密林。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官道,平日里一直有人走动,不知为何今日路上空空荡荡。
囚车的轮轴有些干涩,走在路上颠簸的厉害,张其平耷拉着脑袋,下巴在坚硬的木头上摩擦出血来。密林中扑啦啦飞出一群飞鸟,把押送的锦衣卫吓了一跳,才发现今日这南山岭格外的诡异。
突然间林中响起一声唿哨,从林中冲出两三百骑兵拦住去路,均头戴斗笠挡住脸孔。
押送的锦衣卫五十名骑兵一阵慌乱,各自抽刀护在囚车周围,明晃晃的刀面倒映了慌乱的面孔。锦衣卫千户催马掉头,还没等他踢马逃跑,迎面又涌出两百多骑兵。
京畿之地人口密集,也就是清虏才肆掠过现在行人少些,为了截住囚车,这些马贼昨天夜里就在此埋伏。
“大人不要慌张,我们只要囚车中这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队列中挤出来,听口音应该是三府人。
“大胆,这是朝廷要犯,岂能容你随意劫走。”锦衣卫千户手中长剑耍了个剑花,色厉内荏的回应。
他话音未落,从骑兵中飞出一根长箭擦着头皮把带走他的帽子钉在对面的松树上。那锦衣卫千户伸手摸了摸脑袋,口中惊呼一声,面色惨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