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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进门先喝了一碗方进递过来的清泉水,缓了口气,骂道:“我留在南京再无用处,免得看着那帮鸟人生气。”
他这个吐槽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有向孟康发展的趋势。
“朝廷之事,你不是一向很熟悉吗?”翟哲说笑。
“太无耻了,太无耻了!”柳随风义愤填膺,说着说着自己突然笑了起来,叹息一声说:“其实他们也没办法。”
“朝议定策为“联虏灭寇”,不是群臣都看不出来清虏的威胁,但总不能连先皇的仇都不报吧,清虏还在打着为先皇报仇的旗号!只兵科陈子龙说了一句,差点被骂死。左懋第已经领着使团往北京去了,朝臣皆有南北分治之心。”
“首辅开始卖官了,望之一百两,主薄五百两,职方三千两,县令八千两,连都督也有价。”柳随风面现悲伤之色,叹息道:“首辅虽然贪婪,但也是被军镇逼的,大人你还算收敛的。江北四镇,每镇五万人饷银,已经发到十一月份了,还在催。左良玉军分十万人饷银,犹言不足。谁当家谁知道其中的难处,不卖官,只能加征民饷。”
“再者首辅偏袒阮大铖,阮与东林党人水火不容,双方斗的死去活来,现在不用我忙活,有人找上门来探口风,说联络左良玉与大人联盟,清君侧,讨伐马士英和阮大铖。内阁已下令,召福建郑氏的郑彩和郑鸿魁分别为镇江总兵和九江总兵,召郑氏水师北上守御长江,为阻止左良玉顺江南下,也为了阻挡清军南下。”
“的确很无耻!”翟哲伸了个懒腰。这就是亡国之相了?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是错的,但偏偏看起来每一件都无可奈何。
☆、第372章 国崩(二)
翟哲还记得多尔衮,但多尔衮已经记不起翟哲了。
土默特归顺后,察哈尔人在被清蒙联军在托克托草原击败后,选择了臣服。不敢心里服不服,至少表面上是臣服了。没有汉人的支持,势单力薄的漠南蒙古人无法与大清抗衡。
被人惦记着是有时候一种危险,有时候是一种荣耀。
北京城广渠门外,多尔衮伸手挡住有些晃眼的阳光,往远处眺望。
“王爷,来了,看见了銮驾的旗帜了!”济尔哈朗垂着头插言,面对皇太极他也没这么拘谨过。
车驾缓缓驶来,正中的銮车上,坐在一个翘眉凤眼的女子,发髻上插着凤冠,脸色严肃,气态庄严,在她身边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小孩。
“恭迎陛下进入北京。”
“迎接陛下!”身后群臣附和。
多尔衮走到銮驾前,伸出扶住车缘,抬头柔声说:“辛苦了!”
那小孩眼睛看着地面,那女子脸色微红,依旧仰着头,连一点眼角的余光也没看过来。多尔衮腹下升起一股热浪,恨不得现在就撕开那件光鲜亮丽的凤袍,把她拖到床上,压在那雪白又活泼的胴体上。
她愈庄严,他愈兴奋。
“皇兄,你走好吧,你的儿子和皇后就交给我吧!”
现在是他这个皇父摄政王最荣耀的时刻。
“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十五年来,或从宣大,或入山东,一斧头接着一斧头,皇太极把该做的都做了,然后一命呜呼,把成熟的果子放到他手里。
崇祯十七年。
顺治二年。
九月。
多尔衮力主满清六岁的皇帝顺治迁都北京,当然还有让他梦魂牵绕的皇后,那个女真大军环绕近十五年不得入的大明的京师成了满清的都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汉臣仆地,半年中,他们朝拜的对象换了三个人。
“起驾!”
多尔衮在众目睽睽下陪在銮驾边,与车驾共进北京城。
其实早在李自成入京城前,满清十万兵马便已集结完毕,原想从西协和中协入关,行军至翁后时接到吴三桂的“乞和”书信,随后便是一片通途。打着为崇祯皇帝复仇的旗号,兼有吴三桂为先锋,洪承畴等人联络故吏,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李自成在北京的大军。
山西、山东之地半年之前还属于大明,归顺李自成不久,人心不定,望风而降。有了洪承畴和范文程等汉人帮忙,各处的形势很快稳定下来。
原本多尔衮准备多铎督军攻江南,阿济格督军攻大顺,但没想到一个月前,清军在怀庆被李自成在河南集结的军队击败,让他改变了策略。命阿济格从山西进陕西,多铎部从河南攻潼关,两路夹击西安,追击李自成。而正在此时,江南新明的使团到达北京,与他商议共击流寇之事,这不是想睡觉的时候别人送来了枕头吗?
北方的消息,翟哲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关注了。
何况现在各处兵荒马乱,想打听点消息太难。困死浅滩或者是蛰伏待翔?一切依最终的结果而定。
秋天的海边能见度很好,台州海岸边一座高山顶部,一圈人登高远望,中间一人峨冠博带,长襟宽袖。
数百里之外,模糊可见收尾连贯近百支庞大的战船从南往北而过。
“郑氏水师!”翟哲伸出右臂遥指,“好一支庞大的舰队!”
众人都在仔细看,目测战船很大,胜过宁绍军镇所有的战船,翟哲现在还没有银子花在海上。在余钱不足的局势下,每一个铜钱都需花在刀刃上。
“这足有两万多人吧?”
陈虎威答道:“有了,郑氏有水师十万,火器犀利,南洋海贸皆归他的统管。”
郑氏水师与宁绍军镇相似,都是带有私兵的军镇,但郑氏更彻底,因为他不需要朝廷的军饷,日本福建南洋三角的贸易让他有足够的财力负担的起那么多军队。
“自古守江必守淮,郑氏水师虽然厉害,但想守卫长江难。”
没有江淮之间作为缓冲,近千里的长江岸,根本不可能守的住,突破口太多了。
“又不是真想守长江。”柳随风瞥着嘴,“大人要再不回去,在宁波府等着那几个士子该骂娘了。”
战船在眼中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楚,翟哲才想起来接上柳随风那句话:“有方以智在接待,先晾他们几天!”
“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把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柳随风有些愤怒,看架势没听到别人骂娘,他自己倒是先想骂上了。
翟哲呸了一口,说:“高人到处都有,可惜没用到正点子上!”
他收留方以智其实算不了什么大事,一开始也只有黄宗羲知道,但两个月过去,竟然被东林党人大肆宣扬,闹的江南士林皆知。后来与方以智交好的顾杲等人来到宁波,借着机会找上门来。
目的当然为那件大事——“清君侧”。
外敌当前,不思抵御,内部竟然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江北四镇支持马士英,若他与左良玉联手,这新朝怕很快就分崩离析。而且闽地的郑氏也还支持朝廷,东林党这是要闹哪出。
翟哲很生气,东林党斗不过马士英,那是他们自己之前不开眼。他好不容易与马士英搭上线,这一闹腾,马首辅对他又该不放心了。没办法,谁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敢存侥幸心理。
这叫算计别人的时候都在偷着乐,被别人算计的时候都很不爽。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十几日前陈子龙竟然给他写了一封信,说“外地当前,不可轻举妄动,云云。”,让他啼笑皆非。陈子龙在兵科,能给他写这封信不是空穴来风。新朝的兵力并不强盛,顺贼和清虏都在江北,若再要防御浙东的自家人,这满是窟窿的破船不沉才怪。
“走,下山!”
一行人下山回到天台山脚下的兵营,翟哲又呆了三天,返回宁波府定海卫所。
顾杲等人还在,方以智每天被宗茂使的像个拉磨的驴子,实在是没多少功夫来陪他们几个吟诗作赋。
再见面又是老调重提,翟哲又不好把这些人大棒轰走,实在是不甚其烦。
最后留下一句话,“左侯若动,我当相随。”
顾杲等几人满心欢喜离去,又说起与卢象升弟卢象观的交情,把翟哲的忠义狠命夸了一顿。
前脚送走顾杲,翟哲命方进磨墨,挥毫落在雪白的宣纸,他写的极慢,写完之后,又仔细看了一遍。
“……因新募士卒不通军事,请往台州天台山下设立兵营练兵,朝廷有用,令至即出,待圣上召唤挥师北伐……”
待笔墨干涸,翟哲小心折叠好,装入信封,交给方进:“快马加鞭送往南京兵部。”
“遵命!”
天台山下的兵营早就有了,翟哲写这封信真正的目的是要告诉马士英,他要往浙东偏僻的山区练兵去了,朝廷的召唤令不到,他是不会出来惹麻烦的。
仅仅靠一封信怕是无法让马士英安心,翟哲绝不想让自己成为朝廷的麻烦。
在定海卫所呆了一天,他回到白沙镇上家中。
白沙镇只有三四百户人家,翟哲当时在这里立府时,把这里的人都吓的够呛。这里离定海卫所近,但浙江防倭总兵的府邸一直都在宁波府,还从未有人放在这等偏僻的地方。
封为东海伯时,宁绍各地的大小官员起来贺礼,费了半天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今天的翟哲表情很严肃,乌兰也没敢嘻嘻哈哈。
翟天健每天要往私塾里念书,翟天行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一把抱住翟哲的腿就不放,乌兰看翟哲满腹心思摸样,识趣的把儿子抱走。
一次沉默的晚饭,翟哲在家里时,从没像今天这样沉闷过。
一直等仆从收拾外餐桌,翟哲才舒展开没有,朝范伊说:“你到我书房中来一下。”
翟哲的书房一直是用来商量大事的地方,就像范永斗的书房,在这里翟哲和随意,其他人很拘谨,范伊也不例外。虽然她明天每天都到这里来擦拭灰尘。
“坐!”
范伊宁愿翟哲不要对他那么客气,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
“我想让你去南京!”
“啊!”
“带上天健。”
“啊!”
两声“啊!”,一身比一身惊讶。
“你只需呆在那里,有萧之言在那里。也许会有些官家的夫人来邀请你,你可以陪着他们闲聊些裘衣、珠宝,有人来送礼全部收下,但说到朝政之事时,你便一问三不知。”
范伊紧张起来,翟哲还从未让她抛头露面过,着急问:“发生了什么。”
翟哲微笑,握住她的手,缓声说:“没有什么,只是让朝廷对我放心点。”
范伊坚定的点头。
“你放心,夫人和儿子,我还是能护得住的。”
翟哲的声音不大,但能让范伊相信必然会如此。
他不需要这么做,也没人敢让他这么做,但这么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马士英不用调动手头上不多的兵力来防范他,他们虽不是盟友,但也不会是敌人。他相信以马首辅的为人,一定不会忘记给他回报。
如果,仅仅是如果,能让左良玉停止那个愚蠢的主意,那就是更是意外之喜了。
在南朝初定,人心思安的时候妄动兵戈,不得人心,掌握了士林舆论的东林党也不例外。
☆、第373章 抉择
在翟哲呈上奏折十日后,宁绍军镇一百骑兵护送范伊及总兵七岁的儿子翟天健前往南京。
冬月,陈子龙携首辅马士英手谕并十万两白银来宁绍犒军。
而此时宁绍镇大营已移居至偏僻的天台山。
巡察完冬季里热气腾腾的兵营,看着镇定自若的翟哲,陈子龙生出一种遗憾。虽然是新募的兵,但看训练中的气势和劲头,听见钱塘江潮般汹涌的歌声,如此强军竟然只能放在浙东偏僻之地闲置。
“翟总兵,会有你北伐的那日的。”
“当然!”翟哲拍掌大笑,“若卧子兄当了首辅,也许会有那一日。”
陈子龙心中一慌,“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稳定心神,他再想想,还是说出惋惜之意,“让你埋在浙东之地,实在是屈才了。”
“不屈,浙东是个好地方,卧子兄不知道我浙东现在有几位王爷吗?”翟哲曲着手指头数了一遍,“周王、崇王在绍兴,鲁王在台州,难道不是好地方吗?”
弘光帝登基后,这几位王爷原本想请命留在南京避难,但弘光不许,把这几人都发配到浙东各地。
皇家的事请,怎么能擅加评论,陈子龙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送走陈子龙,这边的银子手里还没捂热,很快被放入宁绍总兵府的总账中,购买粗铁,打制铁甲、鸟铳。借助围剿白头军的机会,宁绍军镇把金华府和衢州等地的工匠全部征集入卫所,日夜不停制造军备。
士卒的口号,操练鸟铳的响声让天台山下不得安宁。
天台山地方虽偏,但名声可不小。南朝梁佛教高僧智顗在此建寺,创立著名的天台宗,至隋朝时又受敕令建国清寺,山上有清修僧人若干,常常脚踩草鞋上下,从兵营之侧经过,两者互不来往。
这个春节宁绍军镇没有假期,海风肆掠下,士卒仍然要在主官的催促下熟悉练习各种兵器和战阵。
范伊留在南京渡过了除夕,她与翟哲之间有书信来往,但翟哲不敢让她回来。因为几乎可以确定,左良玉在开春之后很可能要顺江而下,进犯南京。
朝廷的军饷按时到达,往南京军器局和兵仗局领取兵甲也还很顺畅,只是那些兵甲和火器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宁绍军镇工匠有限,今年才募集的这一万兵暂时没办法配上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