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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士子成群,有人找上了她,她的声望是一种粘合剂。
继开科取士之后,明年朝廷该收归各地田赋的的说法又在朝野蔓延开。
首先提出这个说法的是吏部尚书张肯堂,但户部尚书马士英这一次没敢像前次那般抢风头。朱大典又亲自站出来,喜欢赤膊上阵的作风不改。借助朝廷开科考,各地士子集中在南京的机会,各种说法沸沸扬扬,内阁大学士带头哭穷。
有人公然弹劾平虏将军翟哲私自侵占各地的粮饷,被很快被压了下去。
翟哲身在杭州,才送走范家的信使,对南京城的动静隐约有些不安,他没想到争斗来的这么快。
这一切背后都藏着皇帝的影子。
难怪朱聿键会选择朱大典为这个内阁首辅,他与他并肩战斗过,但眼下已经成了对手。朱大典行事毫无顾忌,再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坐下去,会是个大麻烦。
这是一杆枪,他和唐王都想使这杆枪,但朱大典到底站在朝廷的那一边。
何腾蛟兵围困武昌,堵胤锡连日攻打荆州,明军在湖广的战事进展很顺利,这也许是朱聿键敢再搞出点动静的底气。
如果再收复荆襄,南明与清廷将处于僵持之势,双方的内部都不安稳,也许这场战事会暂歇下来,但那可不是翟哲的愿望。
科考如期举行,翟哲的目光一直盯着湖广,潜往江北的斥候把清军的动向送往江南。
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如此密切关注湖广的战事,堵胤锡在荆州城下打的很辛苦。这场战事不仅仅干系到湖广,更牵涉到他后续的策略。
柳随风常陪在他左右闲逛西湖,他们相识十年,又常常对弈,彼此都想猜到些对方心里的想法。
“也许我该派军支援湖广!”翟哲好像很难做决定。
你若是真想派军支援,谁能拦得住你?柳随风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湖广战局的失败更符合平虏将军府的要求,何腾蛟是唐王朱聿键的最大的期望,那是他想用来对抗翟哲的人选。如果明军在湖广胜利了,对平虏将军绝对是个坏消息,对大明也未必是好事。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有时候一场胜仗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他献出一条计策:“王爷该向朝廷请命,大张旗鼓的请命!”
“湖广胜负在两可之数!”翟哲很矛盾。
柳随风继续说自己的话:“朝廷必然会驳斥王爷的请求!然后……”
然后,如果湖广失败了,隆武帝和朱大典必会威望扫地,再无人敢质疑平虏将军府的命令。明军在湖广胜利,平虏将军府也不会失去什么。但江南清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湖广失守?
柳随风继续请命:“金声桓在江西还在江西首鼠两端!朝廷办事拖拖拉拉,我愿意为王爷说服此人归降。”
翟哲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招降金声桓的时候,那个人我留着还有用。”
☆、第450章 舞弊案
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风景当然不同。
柳随风一心为翟哲筹划,翟哲眼里却是整个大明。
如果任由清虏在湖广守住了明军的反扑,甚至击败湖广的明军,江南将会直面两个方向的压力。
集权更优先,还是稳定战局更优先?翟哲的矛盾在此。
湖广在江南上游,何腾蛟若是战败了,清廷可顺江而下,也可在扬州渡江,江南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局面。他已成为多尔衮的头号大敌,江南将会直面清廷最大的压力。
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西湖很美,他还远没到解甲归田的时候。
没有人能给他分担什么,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孤独。翟哲现在明白了,难怪皇帝会自称“孤”或者“寡人”。
在西湖休整了近一个月时间,他抽空往胡广厚设立在余杭兵器作坊里走了一圈。
杭州境内有运河和新安江水运的便利,胡广厚的兵器作坊已有两千多人,比几个月前扩张了一番,不少人是新招收的学徒。宗茂下的订单一直排到明年中旬,火器出厂立刻付一半的定金,另一半会在交货两个月后支付。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了一圈,翟哲很满意。江南的火器和兵甲的产能比半年前扩充了一倍,而且再没有从前质量不过关的毛病。宗茂之所以要压两个月的款,正是等候兵营士卒操练的反馈。他预料的没错,只要有钱挣,也许过不了几年,他该担心生产出来的火器和兵甲没有地方可去。
杭州平静,南京嘈杂。
一个多月后,南京城内的科考结束了,此次科考与往次不同,一切从快从简,很多士子留在南京等候放榜结果。
翟哲返回镇江。
他隐在杭州时,南京城有各种说法,等他到达镇江,那一切都像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没有朝臣再敢随意议论。
朱聿键也只是先放出点风声,当然不会就此幻想翟哲真的就把田赋上缴朝廷。这不仅仅干系到江南一地,湖广、福建、广东、广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把希望寄托在何腾蛟身上。只要湖广稳住脚跟,能坚定支持朝廷,他才好一步步施为。
翟哲没有进南京,那里发生的一切现在与他没有关系。
腊月中旬,湖广传来很不好的消息,何腾蛟率东路大军从岳州攻武昌,被清虏贝勒勒克德浑率军击败,五六万败军退向长沙。
翟哲与郑芝龙商议后,上书请命,愿率军西进援助湖广。
朱聿键失望又惊恐,没想到他寄予厚望的何腾蛟如此不堪。湖广军虽败,湖北战役还进行中,堵胤锡正在围攻荆州,何腾蛟麾下还有近十万众。他以江南防线更为重要为由,断然拒绝了翟哲的要求。
若再让平虏将军的势力扩充到湖广,他再也没有了与军镇讨价还价的本钱,说湖广是他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翟哲再上书,朱聿键再驳回。
朝廷的特使匆匆往南昌招降金声桓,朱聿键在密信中许诺,若金声桓剃发反正后驰援湖广,击败清兵可封王。既然已经封了两个王,他不怕再封一个,王爷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南京城沉浸在一种期待的气氛中,这里只有极少数人在关注湖广的战事。
烟花柳巷谈论的多半是科考的话题,秦淮河畔又重新热闹起来。
朝廷本次开科是被平虏将军府赶鸭子上架,朱聿键多半心思在湖广上,一直由首辅朱大典亲自负责。
正月初八,朝廷张榜。
一堆士子没有回家过春节,都在等着这一刻。
榜单从头到尾看下来,到底是没有考中的人多,现场一片唉声叹气。半上午时刻,正是看榜的士子最多的时候,不少人垂头丧气往外挤。突然有个年轻的士子站出来高喊:“那探花胡进才我认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人,怎么成了探花。”
他挥舞手臂,抓住身边人,喊叫:“诸位都停下来,诸位都不要走,朝廷不公,这场科考有猫腻。”
四周流动的人群停下脚步,都将信将疑看着这个人。
“我是徽州府的周迪,那个胡进才是我的同乡,胡家有钱是真,但胡家的公子不学无术也很有名,今日尽然高中探花,实在是朝廷在寒士子的心啊。”
他这么一说,有鼻子有眼,原本要离去的人又转回来。
兵丁不敢对这些士子怎么样,眼睁睁看乱糟糟的场面束手无策,有机灵的立刻去禀告上官。
周迪站在场子当中,看周围渐渐聚集的人群,说:“胡进才昨日在秦淮河畔过夜,有不信的随我走一趟,看看我所说是真是假。”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没考中的士子正一肚子的憋屈,当即有三百多人跟在周迪后往秦淮河方向而去。
等应天府的兵丁赶到秦淮河,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被一群愤怒的士子包围起来,正是新科探花胡进才。
“就是这个人!”
这一次兵丁不再客气,各持棍棒一顿抽打,就要把士子驱赶开,从拐角的街道上冲过来两排城防兵丁。
这些人手里拿的可不是棍棒,而是明晃晃的长刀。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脸上稚气未脱,说话一副老成的摸样:“堂堂留都,哪里来的兵丁竟然敢当街鞭打士子,还不给我住手。”
来人正是许都的儿子,萧之言的义子许义阳,他清晨就带着这两百兵丁来秦淮河畔埋伏,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提督府的兵丁归朱大典管,与城防的兵丁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他们见对面人多势众,想起上官传达的命令一时进退两难。
许义阳站在外围,指着里面揪在一起的周迪和胡进才,下令:“把那两个人给我带过来。”
两个盔甲鲜丽的士卒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那两人抓出来。
应天府的兵丁千总不认识许义阳,但这些人的架势知道不好惹,打着笑脸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
许义阳轻咳一声,他身后一个杀气腾腾的汉子拔刀站出来,刀尖直指那千总的咽喉,喝叫:“侯爷的公子,你也敢称兄弟?”
那汉子是追随萧之言十年的亲兵,动作极快,锋利的刃口紧紧逼住那千总,一个凉意透肤而入。
那千总立刻张开双手,眼睛斜向下看,颤栗着说:“小人知道错了!”
许义阳摆手,转身背手吩咐,“萧石,走!”
萧石收刀,城防兵丁押送周迪和胡进才离开跟在许义阳身后离开。应天府的千总被许义阳和萧石的凶狠吓到,不敢与城防兵丁争夺,一面派人回去向禀告,一边让人跟住许义阳等人。
秦淮河畔的这场争斗持续的时间很短,从周迪带着一帮落榜的士子过来揪出胡进才,到许义阳出现带走这些人,一共只有两刻钟时间。附近河坊中有人探出脑袋出来看热闹,也有人躲在窗帘后面偷窥究竟。
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河坊里,四个文士和两个女子正在那里闲聊,一个脸庞消瘦的文士等这些人走远了,扭头坐进来,冷笑道:“没什么好看的,狗咬狗,朱大典有麻烦了。”
他转首见一个女子还站在窗口若有所思在朝城防兵丁远去还在发呆,不耐烦的说:“河东君,你还在看什么?”
柳如是从窗边退回来,眉头仍然紧锁,说:“那个年轻人,我见过!”
“哪个?”
“那个年轻人是京营萧总兵的义子!”她转头见侯方域满脸不解,解释道:“也就是顾眉的义子。”
“顾眉?她现在是攀上高枝了!”侯方域的语气酸溜溜的。当初像顾眉那样的女子贴过来给他当妾他都不会要,现在成了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侯爷的正妻。
“朱大典真是要有麻烦了!”柳如是叹息一声。现在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最好还是躲的远远的。江南士子不过是平虏将军和朝廷博弈的工具。
侯方域愤愤不平,说:“朱大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差伸手向别人要钱了!”
他们之前议论的是平虏将军武人干政,现在又转向攻击朱大典。坐在朝堂上的人,总免不了被人骂,这是大明的习俗。
放榜日的这场闹剧迅速扩散,一群士子不愿散去,挤在应天府衙要讨个说法。以浙东的士子为主,其他各郡县都有。明眼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撑腰那就怪了。
朱大典心急如焚。
只要把胡进才抓在手里,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见应天府兵丁空手而归,他知道麻烦大了。
他以内阁首辅的身份紧急召见萧之言要人。
但萧之言只是推诿,说此事事关重大,关系江南安定,已经向郑芝龙和萧之言两位王爷禀告,等两位王爷到了再做商议。
寒冬,南京城处于莫名其妙的兴奋中。
落榜的士子没有一个离开的,当日应天府兵丁在秦淮河畔棒打士子,引起众多人不满,朝野中骂声不绝。朱大典做事霸道,又着急把胡进才给救出来,所以才犯下错误。
翟哲与郑芝龙两日后进入南京城,朱大典紧急往王府拜见。
☆、第451章 再出征
每个人都有弱点,有些人的弱点很明显,有些人的弱点隐藏的很深。
朝堂上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如马士英这样见风使舵者往往能活得更久。
五年前,朱大典在凤阳总督任上时,以贪婪闻名江南,今日他坐上首辅之位,仍然摆脱不了这个毛病。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他不知道翟哲为何会算计自己,他们不是同出浙东吗?
走进王府的大门,朱大典的步伐迈的很大,看不出一点怯意。
至少,现在他还是当朝首辅。
翟哲站在院子门口迎接,脸庞微红,在西湖畔休养了一个月,他的气色很不错。
两人径直走进诺大的会客厅。隆武帝赐给翟哲这座王府后,这是他首次入住,商盟在南京城有很多产业,若不是必须如此,翟哲绝不会选择住进这座宅子。
“大同王”算什么东西,大同还是在清廷的治下,唐王朱聿键没能让他在心里满意。
仆从上茶后匆匆退下,这座王府里没有女眷,更像是一座兵营,朱大典有些不喜欢。
“王爷!”
“朱阁部!”
朱大典一脸正气,说话理直气壮,先告状说:“京营萧总兵擅自插手朝政之事,把新科探花抓入牢中,引起士子不满闹事,还请王爷管理好下属。”
“是吗?”翟哲轻笑,“我听到的怎么和朱阁部说的不一样啊?”
朱大典放缓语气,说:“王爷还记得你我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