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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城的气氛很不好。
八省总督何腾蛟和湖广巡抚堵胤锡之间矛盾重重,其根源就在几个月前的湖广之战。二人约定两路兵马攻湖广,没想到何腾蛟一败再败,不敢没能收复武昌,竟然连岳州也丢了,造成堵胤锡在荆州城下的兵败。
大顺军残部在湖南一分为二。
李自成的嫡系包括高夫人和一只虎李过等人被改编城忠贞营,归堵胤锡节制。
原郝摇旗则改名郝进忠,率部归何腾蛟节制。
街道上很吵闹,难民和杂兵交杂在一起,没有人来迎接他。
柳随风找了个行人问路,往总督衙门而去。他从池州来这里很不容易,途中路过的武昌和江西都是清占区。虽然有熟悉熟悉道路的义军引路,但他没这一行人都没有剃发,所以风险很大。
这不是年前了,那个时候金声桓对明廷的使者睁一眼闭一眼,眼下吉安已经开战,双方已经撕破脸,行事不再有顾忌。
有二十几个护卫相随,走在街道上其实很显眼,众人一直走到总督衙门门口才被拦住道路。
卫兵喝叫:“什么人,敢到总督衙门口滋事,速速离去。”
“我是从南京来的使者,要见总督大人。”
卫兵上下打量,一脸不信的神色,问:“当真!”
“速速通告何总督,我有内阁公文在此。”
亲兵一溜烟的离去,不一会功夫,从里面出来一个山羊胡子的文人,下巴很尖,颧骨很高,脑袋有有些歪,右脸颊上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那人上下打量柳随风,问:“你是朝廷的使者?”
“不错!”
“可有证据?”
柳随风从怀中掏出内阁的公文,在那人面前晃了晃,说:“何总督在衙门吗?”
那人见柳随风胸有成竹的模样,料到无假,转身在前引路,说:“在下章旷,为总督府监军。”
柳随风猛然想起来此人的背景,笑着说:“我在江南,陈卧子曾经给我提过章兄的大名。”章旷是松江人,名气当然比不上陈子龙,这句话纯粹是套近乎。
走在前面的章旷冷着脸,没吃他这一套。
一路走进总督府的内院,一个宽脸的身穿绯色官服的人迎面走过来,那就是何腾蛟。
柳随风躬身行礼,“拜见总督大人,在下是平虏将军大同王府长史柳随风。”
“平虏将军,大同王!哼哼!”何腾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
“在下奉内阁马阁部之命前来送信!”柳随风仔细观察何腾蛟的神色,把内阁公文从怀中掏出来递过去。隆武帝没有下圣旨,他只能拿兵部的公文来探探路。
“延平王和大同王正在夹击山西的金声桓,望何总督能在长沙起兵,三路夹击。击败金声桓后,可乘势恢复湖广。”
柳随风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眼睛滴溜溜不错过何腾蛟脸上一点变化。
何腾蛟很冷淡,答道:“长沙兵新败,只怕不能让平虏将军如愿了!”
“大同总兵姜镶反正,清廷无力再来支援湖广,所以朝廷才准备发动湖广战事。”
“湖广的事,我自有主意。”
柳随风一愣神,没在再说话。
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湖广不是何腾蛟的湖广,是大明的湖广。再说眼下湖北全被清虏占领,何腾蛟有什么资格能说自有主意。
明白了何腾蛟的态度后,柳随风告辞离去。何腾蛟把湖广当做自家领地,只怕翟哲收复了武昌,他也不会高兴、以柳随风对大明官场的了解,原本就没想能一帆风顺。湖广除了总督何腾蛟,还有巡抚堵胤锡。
堵胤锡才回长沙不久,荆州城下的十几万大军,现在只剩下了两万兵马。在荆州城下兵败后,他被迫退向川东,忠贞营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被偷袭,损失惨重。李过极其愤怒,不愿再率部返回长沙,他只能带马进忠部先回来。
先找了个客栈住下,柳随风不急于去见堵胤锡。他才见过何腾蛟,现在肯定被盯上,如果再被堵胤锡拒绝,事情就不好办了。大明的总督和巡抚就没有一个能相处融洽的,双方职权交叉太多,意见不统一时,必然会出现矛盾。
他先要搞清楚,堵胤锡想要什么,才好拿着合适的筹码上门。湖广在名义上属于何腾蛟统管,隆武帝有很信任此人,他预计平虏将军府与此人搞好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三四天功夫,暗营把一份详细的情报送到他手里。商盟的势力已经散布在大江南北,暗营与商盟结合,已成为无孔不入的利器。
湖南一地有二十万兵马,除了大顺军残部外,如紧随的堵胤锡的马进忠之前是左良玉的部下,何腾蛟新募集的督抚营有四万多人。
在江南听不到如此的怪诞的消息,只有亲身来到湖广才知道何腾蛟为何会失败。
柳随风明白忠贞营为何拒绝东下了。
堵胤锡在荆州城下战败后,何腾蛟不急反喜。这位总督大人和他的幕僚章旷从未放弃过对大顺流贼的仇视,甚至在军议时,直呼其为贼兵。倒是堵胤锡在大顺军初次请降时,亲自往其营中拜见李自成的从前皇后高夫人,这才成功把李过的残部整编为忠贞营。
弘光朝的联清灭虏在清廷攻占江南后,已经由隆武帝亲自下令,变为联虏抗清,这才有了忠贞营的改编。但大明的文官一时半会消除不了对大顺军的歧视,竟然想借清虏的手消灭大顺残部。
大顺军残部有十几万人,多是征战多年的老兵,只要稍作整顿,将是一支战力不俗的强军。
柳随风动了念头,如果能把这些人招揽到平虏将军府下,湖广唾手可得。
他先给翟哲写信禀告湖广的形势,决定先不去见堵胤锡,而是西上去夔东。湖广的战事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郝摇旗死心塌地跟在何腾蛟,大顺军中最有号召力的还是李自成的遗孀高夫人。
平虏将军的使者出城后,消失不见。
何腾蛟接到衙役送来的消息,心中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翟哲一年前不过是宁绍总兵,今日竟然封王。江南和湖广两场战事的对比更让他在大明丢尽了脸面。
“清廷在湖北有七八万人马,还有八旗女真人据守,我倒是要看你平虏将军到底有几分能耐!”
☆、第460章 鸟归巢
长江很长。
清廷和明军同在两岸集结重兵,阻断不了两岸的商船。
就像当年从杀胡口和张家口走向草原和辽东的商队,你们打你们的,而我们贩运我们的货物。
当然,现在的商队要面临更多的危险,所以贩运货物的价格更高。
比如,稻米在江南两两五钱银子一石,在北京要四两银子。平虏将军府严禁私运粮食过江,但现在将军府的控制力还没到随心所欲的程度。至少应天府还在朝廷的控制下。
只要有足够利润,走私打击不绝。商队们除了走私货物,还组织北民南渡。
其实平虏将军府本身就是最大的走私者,为了筹备银子,宗茂无所不为其极。
现在的商盟太庞大了,庞大到柳全无法再精准的把握各处的生意,庞大到翟哲和宗茂都已觉得有些不妥。柳全该得到他应有的回报,但一切都要有度,所以翟哲找了三家徽商来中和商盟的影响力。
常州地界,五艘小船在江水中摇摇晃晃的靠南,船头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
“到了,到了!”看见脚下的木船像是被一根线牵拉着走向南岸,船头的一阵躁动。
明军收复江南后,从江北南逃的难民从未断绝过。山东、河北大批良田被满人圈夺,汉人在北境被欺凌搜刮。传说中,江南是鱼米之乡,他们只期盼在这里能有一条活路。
第二艘船上的人要少一些,几个健壮的汉子围成圈子护着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在圈子外面有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女人。
护卫指向对岸:“翟老爷,就快到了!”
翟堂望眼欲穿,江南的土地就在眼前。
他舍弃了诺大的家业,只带着这么几口人来到江南。翟家上下几十口人全交给范家安顿。范永斗要是能救几个人出来,他当然很感激,范家要是袖手旁观,他也无法责怪。
翟堂是大将军的兄长,一路虽然被照顾,但也不敢太惹人注意。暗营的护卫打扮成逃难的百姓相随,一行人夹杂在逃难的难民中才到了江南。
众人都在兴高采烈,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被隔在翟堂的外侧,一直朝他看。
“老爷,翟老爷!”他突然高声喊叫。
把几个卫士吓了一跳,立刻小心戒备。
“翟老爷,我叫王富贵,会种田,也会打猎,还做过几年小生意,您在江南需要人手吗?”
一路上,他早看出来同船的这个人虽然打扮像个难民,但绝不是普通人物。此去江南,生计无着落,他心思灵活,想来碰碰运气。
翟堂一脸厌恶之色,别过脸去。他经商多年,阅历丰富,知道像这样心思狡黠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王富贵舔舔嘴唇,见几个卫士凶狠的盯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但他还是没死心。
木船靠边,难民上岸,一对威武的守卫兵士围过来。江南不是天堂,他们要么被逢勤挑中入伍为兵士,要么被送到几家商号的工坊中劳役。江南不是天堂,当然,他们不用再忍受饥饿。
翟堂当然不会有此遭遇。
两个穿灰白色的布袍的人迎上来,为首一人身材壮实,但只有单臂。后面的那人瘦的连狼见了都要掉眼泪,宽大的袍子像个帐篷搭在他身上,尖嘴猴腮的摸样让人见而生厌。
这两人正是暗营的大统领季弘和南直隶的统领赵玉成。赵玉成初始攀附的是左若,后来见左若不把他当回事,找准机会投靠上翟哲,凭借他对江南各式人物的熟悉,已经成为季弘麾下得力干将。
季弘挪动脚步,像一片树叶飘落在翟堂面前,“翟老爷!”
翟堂见过季弘,知道翟哲对此人的极为看重,不敢怠慢,回礼道:“季大人。”他不知道季弘的官职,但猜到这个人在翟哲麾下一定权力不小。
“翟老爷一路辛苦,大将军三天前率大军西征,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回来。”
这边正在说话,那边兵丁挥舞辫子押送那些难民离开。难民们什么也没有,不担心会被押送到哪里,当然,即使担心也是多余。
“翟老爷,翟老爷!我什么都能做。”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过来,船上那个想与翟堂搭讪的王富贵,挥舞双臂朝这边呼喊。
季弘还没开口询问,翟堂冷着脸说:“我不认识他,一个刁民,无需在意。”
季弘转过脸来,赵玉成则一直留意那个还在大声喊叫的年轻人。
季弘陪着翟堂前行,准备先把他送到杭州府,等翟哲回来再做安排。落在后面的赵玉成压低声音招呼暗营护卫过来,吩咐道:“把那个叫喊的人一会给我带到松江。”
翟哲没有留下任何命令,也没人敢给翟堂安顿官职和事务,翟家几人在杭州很清闲。如五脊六兽般过了十几天,姜镶反正的消息在江南流传开。平虏将军府反应不一。
翟堂很兴奋。
范伊很紧张。年前范家人到江南,让她知道翟哲的身份让范家在清廷很难做。
平虏将军的夫人从来没有插手过军务,但范伊有她的方式来获取消息。永莹和绿莹都曾是她的丫鬟,成亲以后仍然常有走动。
这件事,只能问季弘。
收复江南后,军中多数将领把家迁徙到杭州,唯有季弘的家还在宁波府。永莹极少来杭州,范伊很知道低调,亲自前去季弘家中询问。
一艘商船经杭甬运河到达宁波。
海贸同行后,宁波府很繁荣,但季弘的宅子很小。
熟悉的将领都知道季弘在干什么,所以除了亲兵出身又有亲戚关系的宗茂,很少再有人来与季家来往。孟康曾经把季弘当做小兄弟,现在他在宁绍总兵任上,也从未踏足过季弘家的门槛。
这是个忌讳,喜欢打听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人不会讨人喜欢,更何况季弘就像个幽灵,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回家。
季家在宁波府的槐树街道,顾名思义,这条街头有一座大槐树。
范伊没先通知任何人,等她出现在季家门口时,让永莹吃了一惊。
“夫人来了!”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绣一幅鸳鸯戏水的绸缎面,慌慌张张的把手中针线放下。
一个男孩一个小女孩正在院子里嬉闹,那是季弘的一对儿女。
“夫人来了!”一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
范伊很赶巧,今日季弘是这一个月来首次回家。
季家只有两个丫鬟和一对年老的夫妇当门房。那两个人是在逃荒的路中被季弘带回来,不是宁绍本地人。
丫鬟上茶,季家没有今年才上市的龙井,文莹亲手奉茶时,有些不好意思。
范伊坐在主座,季弘一边侍立。
“季弘,山西姜镶反正,有我兄长的消息吗?”
范伊从未与季弘说过外事,她的语气有些着急。
季弘想了想,很缓慢的说:“范东家正在往江南的途中。”这是他首次向翟哲之外的人说起暗营的消息。这条消息无关紧要,又关系到夫人最亲近的人,他没有往心里去。
“你务必要保护我兄长的安全。”
范伊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坦露自己的情感,也许,因为永莹的缘故,她把季弘当做了自家人。
季弘微微有些愕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