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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南部已完全成了流民军的天下,大小村寨要么花钱向流贼买平安,要么依次被攻破。县城紧闭城门,不敢再接纳在外流浪的难民,官府担心流贼混在难民中逃入县城做内应。
南逃的道路被黄河封死,西边是旱灾连年的陕西,多数难民想向东逃入京师。
从崇祯即位起,山西巡抚成了大明最危险的职业。二年,耿如杞应对己巳之变领军五千入京勤王,因朝廷断粮断饷导致兵变,事后追罪被逮捕斩首西市。三年,仙克瑾上任两月,因为陕西流民军入晋血洗了定襄县城便被免职,之后的宋统殷因为去年流民军攻破蒲州县城再被革职听勘。新任巡抚许鼎臣此时无力剿匪,也不敢让十万晋地难民逃入京师,联合宣大总督张宗衡封住了东去的道路。被流贼摧毁的家园的难民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从贼,要么北上大同。
山西难民像蝗虫一样涌入大同,巡抚张庭拱尽力救济,但终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力处置下,他只得听从张宗衡的命令,严密封锁住难民进入宣府京师的道路,让那些难民在大同自生自灭。
鲍广四人混杂在难民中,已经饥饿两日,四周看去都是饿的发绿的眼睛,不少难民难以承受饥饿的痛苦,只在各地摘取树叶,挖掘泥土充饥。道边偶尔可见躺在地上的尸体,有些已经断气,有些还有体温。野狗和野狼一路相随,瞅准机会撕咬那些伏在路边再也无法爬起来的难民。
“快要死了,早知道不如投靠贼兵了!”一个族人小声嘀咕。
鲍广重重的呸了一声,“你忘了庄中的兄弟都死在谁的手中吗?投靠他们,亏你也敢开口。”
“我们跟着你杀出来难道是为了在这里饿死吗?”绝望中的人充满怨气。
鲍广再也忍不住,一口痰吐在他脸上,说:“竟然说这样的话,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那人默默的擦去脸上的口水,低声叹息说:“都是将死的人了,我也不再和你斗气。”
“不如纠集这些兄弟去抢个寨子,横竖都是死!”有人提出建议。
鲍广环视左右,摇头说:“靠这些人,一个个饿的连爬起来都难,还想攻破寨子,只是寻速死罢了。”
“要是能抓住一条野狗就好了。”
族人的建议倒是提醒了鲍广,远处的几条野狗正在撕拉的一具尸体,他想了一个主意,说:“我去装死,引诱野狗过来,看能不能抓一只,要不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感觉不太可能,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鲍广将腰刀放在手边,躺在发烫的干地上,努力保持清醒,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饥饿让头昏沉,也没有一只野狗前来光顾。路边的尸体太多了,野狗的食量也有限。
恍惚中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鲍广担心继续躺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奋力翻身,挪动脚步走回族人靠的柳树下。
途中,他看见路边一人躺在枯草上,双眼无神。
双目接触,鲍广想道再过几日自己和他也没什么区别,浑身被恐惧笼罩。
“我不要死!”鲍广从心底发出怒喊。
柳树下,没人和他打招呼,那是在浪费体力。太阳慢慢西去,几人靠在一起。
“我不要死,我不要饿死!”
鲍广仰视星空,一个邪恶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
“你们吃过人肉吗?”他问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几个兄弟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不由自主的都将身体挪动离他远一点。
“你们敢吃吗?”鲍广咬牙切齿。
“你想干什么?”族兄的牙齿在颤抖。
鲍广慢慢的撑起身体,尽力拿起手中钢刀。“想活命的跟我走吧。”
四人在夜色下慢慢向西边挪动身躯,鲍广凭记忆暗中摸索至几个时辰前见到那个垂死之人横躺的位置。四个人围过去,鲍广轻轻的摩挲那骨瘦如柴的皮肤,感觉那身躯像筛糠般抖动。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喊叫声嘶哑。
“你也就要死了,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你舍得性命救我们四人,来生必然能够修成正果。”鲍广的话听起来像梦呓。
身下之人抖动的更厉害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鲍广闭上自己的眼睛,手中钢刀用力劈下去,温热的血留到手上,让他全身都像泡在粘稠的酱油中。
“给他一个痛快吧!”身边的兄弟小声提醒,总算将鲍广从迷糊的状态总拉回来。
他狠狠的一刀将地上那人的脑袋从脖子上剁下,血花四溅,黑色的夜中,什么也看不见,喷洒到身上的液体慢慢变凉。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近两个时辰,黑暗中几个人和野狗并没有什么区别。
夜静悄悄的过去,天色发白的时候,五个人将余下的残肢断臂刨下一个深坑埋下。
“虽然我等对你做出罪大恶极之事,但也给你收了尸,我等五人在此立誓,此次若能逃出性命,他年清明祭日都不会忘了给你上坟送贡。”几人在坟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鲍广将钢刀上的血迹擦干,一行人继续向北。
从大同府往右玉县的大路上,流民汹涌,鲍广等人挤在其中,找了一个年轻人问:“小兄弟,你到过草原吗?”
那人瞟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土默特人的消息可信吗?”
“不知道!”那人快速往前走去。
鲍广有些气恼,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问你话,你跑什么?”他最近的脾气变坏了很多。
“我不知道,你没有听清楚吗?你若有别的选择就不要去草原,我也一样。”
流民中自相残杀的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公然杀人后剔洗干净叫卖。很多人吃得了第一次便会吃第二次,但自从那夜鲍广垂死之际饱餐一顿后,便发誓宁愿饿死也不再尝试人肉的滋味。
☆、第81章 招兵
大同边镇守兵严密监控各地难民,张庭拱甚至有意宣扬土默特人的消息。
当难民开始拿起刀子,此时他们还砍在同伴的身上,但情绪一旦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大同府边军四处巡察,摧毁了一个杀人卖肉的团伙,二十多个暴徒被当众斩首,血淋淋的脑袋警示众人,只能饿死不能作乱。张庭拱要尽力将疯狂的情绪扼杀在萌芽中。
右玉县的道口,再无商旅通行,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民众。饿急了的人什么也顾不上,除了护卫严密的商盟商队,再没人敢冒险。与耿光结盟的右玉本地豪强朱家寨命自家子弟骑兵一路维持秩序,难民到了这里实际上就由汉部的势力接管了,严禁彼此再殴斗和厮杀。
就像范永斗所说,以商盟如今的形势,愿意投奔合作的商号豪强数不胜数。右玉县本地绿林平日里无非就是靠盘剥小商旅为生,商路不通已有两年,又连年干旱,这些人的老家底都亏空的差不多了,又惹不起耿光麾下那些杀人不要命的主,只能投靠到耿光麾下混口饭吃。
鲍广等四人跟随一股大队流民,速度不快不慢,这是最节省体力走法。挂在他腰间的钢刀分外显眼,无人敢来招惹。
一天过去,肚子又饿了,几人的眼睛四处搜寻,做梦都想天上能掉下一块大馅饼。
“杀胡口设了赈灾的粥棚,大家的脚步快一点。”身边穿过的骑兵高喊。
朱家寨子的骑兵前几日才杀死了几个敢在大道上拦路打劫的外乡人,脑袋被高擎示众,他们比那些官兵要高效的多,连官府也默许他们的行为,没人管这些外乡人的死活。
离杀胡口十里地的路口,商盟设立了一排粥棚,碗中米汤稀疏,一眼可看见沉淀在碗底的米粒。
才到这里的难民们两眼发光向这边涌过来。
“排好队!”凶恶的护卫提着手中的鞭子,抽打胡乱往前拥挤的难民。
“喝了这碗粥,就必须要去草原了!你们可要想好啊!”粥棚前一个大嗓门的老头在大声喊叫。
走到这个地方,不去草原还有什么生路,真是啰嗦,众人在心底唾骂,眼睛都盯着稀黄的粥盆。
难民排队依次接过盛粥的碗,一口喝干净后仍然恋恋不舍的舔着嘴唇,身后人大声催促。喝完这碗稀粥后,难民被分成两百人左右为一队,由一个汉部的士卒带领穿过杀胡口往塞外而去。
七月初,大同巡抚张庭拱还对出塞的流民忧心忡忡,他有心赈灾,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自他上任大同以来,连遇灾年,尽心尽力也于事无补,此刻早已身心俱疲。到了八月份,在各路人马宣扬下,山西的难民都涌进大同,严峻的形势让他巴不得这些人都在大同府消失。
杀胡口守备张广也得到宣大总督张宗衡的命令,对出塞的流民尽行方便。这里少不了柳全的功劳,但被民变弄得焦头难额的张宗衡也想将祸水北引。
夹杂在流民当中,鲍广走出杀胡口的关门,抬头远眺,夹杂甬道的两山上翠绿一片。
这就是塞外了吗?他深吸一口气,连空气似乎也清新些。
再扭头回看,城楼上“杀胡口”三个字古朴肃穆,这是汉人守卫家园的关口,曾沾染胡人的鲜血无数。如今汉人竟然要到草原去谋生,也不知道此生还能否再回来。
出塞十几里地,路边的小山弯后铁蹄急促,五十多个骑士从拐角冲出来,腰佩弯刀背负长弓,凶神恶煞一般,为首一人高喊:“都排好队,兵器全交出来。”
鲍广摸了一把身上的钢刀。
“将兵器都丢到这边的草地上,若被搜出来可就不好了!”马上骑士的话很不耐烦,傻子也能听出威胁的意思。
长枪短刃都被扔出去,鲍广也往前迈动的脚步,连命都交到这草原了,再抱着一柄刀有什么用?
老鸦山北的草地上,流民云集,汉部在此地设立了募兵处,十六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者均可报名。
随后有专人测试马术、箭法、力量、武术和耐力,合格后即可加入汉部骑兵。募兵处两个兵士大声宣扬的清楚,加入汉部的兵士吃喝不愁,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薪水,众多流民踊跃报名。
两个月里,翟哲招募了两千多身体健壮的汉子,在萧之言眼里这些人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他们中绝大多数没有杀过人,会武艺的不过一百多人,甚至还有些人连马也不会骑,但这些人都是翟哲的希望,没有人天生就是战士。
每天有数百人被带到这里,汉部挑剩下的人被土默特部落领走。已有一万多汉人被送到土默川的荒地上开始辛苦的开垦,和汉人关系融洽的格日勒图这次大占便宜,若不是担心势力扩展的太快引起其他人嫉恨,他和乌兰公主甚至可以占据大汗划分出的一小半土地。
“愿意成为汉部兵士的到这边来,只要加入我们就不用再为肚子担忧,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薪水。”大嗓门的兵士喊叫,这些话他们每天要重复了无数遍。
这是在募兵!鲍广很快明白了,心头一阵激动,他原以为走进草原加入到土默特部落无非就是做牛做马。
汉部!?草原上还有汉人的势力,能留在汉人中没人愿意加入蒙古部落。
鲍广大踏步冲出队列。
半山腰的高台上,翟哲端坐在一柄大椅子上,每个通过测试的汉人都会从他眼前经过,那都是他的璞玉。
鲍广迈步走到检查的两个士兵前,努力打起精神,展现自己的强壮。一个兵士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通过了初次筛选。随后他将在骑术、武艺等各项测试中任选一项,通过即可。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直陪伴他的四个族人。
甄别的几个兵士仔细打量,挨个询问问:“多大年纪了?”
“三十二!”
“二十八!”
“三十七!”
兵士像察看牲口一样让这些人张口看牙,又让他们张开四肢蹦蹦跳跳。
“三十七的不行,回去吧!”
汉部招兵,五六人中挑一,翟哲尤其不要年龄过大的,凡小于十六岁的全部招收。鲍广的这个族兄看起来还算强壮,但年龄大了,被无情的拒绝。
“那个人是我的哥哥!”鲍广哀求。
“是你老子也没有用,等你加入汉部混出名堂再说吧。”
☆、第82章 内流
漠北的商队返回后,商盟的名声被完全被打开。
运进口内的马匹和毛皮完全占据了杀胡口的集市,众多商号对众多货物垂涎欲滴,但这些东西都已是名花有主了。为了得到足够的粮食,商盟不得不以相当优惠的价格将毛皮转卖给八大家,翟家和范家从中获利也不比商盟少多少。
唯有战马才是商盟最赚钱的生意。翟哲也想不到饥民包裹的流贼能拿出那么多的金钱,看来抢劫才是获取财富最便捷的道路。
柳全宁愿尽快清空商队带回来的货物,商盟在冬天到来之前还要再走一次漠北。第二次轻车熟路,商队的规模会更大,柳全经商已久,当然知道手头上的银两多周转,才能获取的丰厚的利润。
仅仅靠一支商队养活不了那么多人,那些进入草原的汉人。
俄木布汗亲自远赴漠北,向漠北部落赊借的牲畜,翟哲也寅吃卯粮,向八大家借了不少粮食。
只要有人就有希望,漠北部落和八大家在卖给土默特部落人情,俄木布汗和翟哲对未来也都很乐观。秋季不适耕种,俄木布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