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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叩见父王!”
三爷方才与李敏铨边行边议地从屏风处转了出来,立马就见弘晴与陈老夫子都早已端坐在内,不由地便是微微一愣,还没等其发问,就见弘晴已是起了身,几步抢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免了,晴儿这是”
这一见弘晴与陈老夫子都在,摆明了是有大事要议之架势,三爷自不免有些个摸不着头脑,毕竟户部风波方才刚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方势力这会儿都正在各舔伤口,理应无甚大风浪才是。
“启禀父王,今儿个午时前后,赫达令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河南巡抚荣柱之子与几个朋友昨夜在‘万花楼’与裕亲王次子保绶发生了冲突,被九门提督衙门的人都关在了大牢里,孩儿不敢怠慢,去请了十六叔出面沟洽,却不料托合齐那厮竟当着十六叔的面,将穆宁等人尽皆移交到了刑部大牢,兹事体大,孩儿不敢遂决,还晴父王明断。”
三爷有问,弘晴自不会有甚隐瞒,这便将缘由细细地分说了一番,只是忽略了小串子胡同那头的事儿。
“什么?竟有此事?托合齐那厮安敢如此无礼!”
一听弘晴如此说法,三爷的脸色立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可也就只是眼盯着托合齐的放肆,却浑然没去细想此事背后的蹊跷究竟何在。
晕了,若是真就托合齐自个儿放肆无礼的话,又何须您老出面,咱自己就能玩死那厮了!一听三爷这般说法,弘晴的头立马便大了几圈,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可一时间还真就不好直接指出三爷的错处之所在,无奈之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陈老夫子的身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要闹就闹个大的(三)
弘晴侧头一望的动作着实是太过显眼了些,三爷自是不可能看不到,一见及此,好奇心大起之下,可就顾不得乱发脾气了,紧赶着狐疑地问了一句道。
“王爷若是真与托合齐纠缠不清,那结果不过是让人看笑话罢了。”
陈老夫子乃是座师身份,自是无须起身迎接三爷的到来,这会儿一见三爷满脸的惊疑之色,眉头立马便扬了起来,不甚客气地教训了三爷一句道。
“唔,且都坐下再议好了。”
被老夫子这么一说,饶是三爷脸皮厚,也不禁为之微红不已,却又没得奈何,只能是沉吟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状地吩咐了一句,而后,也没再多言,缓步行到了正中的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
“小王爷可是以为此事的背后是太子与八爷在作祟?若如此,其之用心怕是不小,须轻忽不得啊。”
李敏铨的智算虽不算太高,可肚子里毕竟还是有些料的,加之又有了老夫子先前的暗示,自是隐隐看出了些蹊跷,只是对太子与八爷究竟在谋算些甚,却是并不曾看破。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李先生说得甚是,此番穆宁与几名盐商之子前来京师,所为者有二:一是前番父王带去河南的盐引已售出,须得到户部勾销;其二便是为治河将得之良田备案,以取得预售之权限,此二者所涉之款项皆是巨额,难免遭小人窥视,有此横祸实不足为奇也。”
有了陈、李二人的打岔,弘晴自也就可顺势将自个儿对此事的猜度细细地道了出来,言语虽平淡,可眼神里却是隐有怒意在流转着。
“哼,一群下作胚子,安敢如此狂悖,本王定不与之干休,尔等且都说说看,此事当何如之?”
三爷到底是个精明人,自是一点就透,哪怕弘晴话里其实并未将太子与八爷两相勾结的结论道破,可三爷却已是心下了然,当即便怒从心起,只是心中却又不免顾忌重重,发作了几句之后,却也没敢直言要动手,很明显地有所保留,显然信心并不是太足——太子与八爷联手势大倒是其次,更令三爷心虚的却是老爷子之忌,毕竟这些年来,三爷的风头实在是太劲了些,确实已到了破坏朝局平衡之地步,此等时分若还不知养光韬晦的话,极可能遭致老爷子的严重打压,而这,显然不是三爷乐见之局面,谨慎再谨慎也就属必然之选择了的。
“父王,此事干系重大,恐非退缩可以成事者,无论是盐引还是良田预售一事出了岔子,对我方皆有大不利,父王之威望受损事小,一旦治河与漕运改海运之事受影响,朝廷恐陷入动荡之中,后果恐不堪设想矣,故,依孩儿之见,此事唯有往大里闹了去,方能遏制住那帮蟊贼之野心!”
只一听三爷之言,弘晴便已猜知了三爷的矛盾心理,自不敢让三爷真起了退缩之心,赶忙一欠身,言语慷慨地进言了一番。
“唔,接着说”
三爷心中虽还是顾虑重重,可一想到弘晴这一向以来所谋无有不中者,心下自不免有些意动,但并未急着表态,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往下追问道。
“父王明鉴,贼子如此小题大做,其根本用心已明,若是我方明着去要人,必碰壁无疑,只消一句‘案情未明’便足以搪塞,真要是闹上了朝廷,也是我方理亏,再者,而今裕亲王病危在即,皇玛法对裕亲王一系必存体恤之心,纵使保绶再无行,皇玛法也一准维护为主,正面交锋,我方难有胜算,此即太子与八叔敢如此设计之根本也,故,真要解得此厄,须得剑走偏锋,打乱敌之阵脚,而后方可徐徐图之。”
兹事体大,非得三爷亲自出马不可,若不然,便有弄巧成拙之嫌,故此,这一见三爷顾虑未消,弘晴不得不耐着性子往下分析了一番。
“嗯,说具体点。”
三爷之所以有所顾忌,也正是担心事情闹大之后无法取胜,此际听得弘晴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心中的顾忌虽还有,可到底是减轻了不少,默默地寻思了一番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道。
“俗话有云:打蛇须得打七寸,若是不能将八爷打疼了,事必难为,有鉴于此,孩儿打算从刑部着手,将水彻底搅浑了,以坏太子与八爷合纵连横之势,关键便在后日的秋决一事上,据孩儿所知之内线消息,秋决之十二名人犯中,有三名死囚乃是冒名顶替者,此在刑部有一俗称,叫宰白鹅,亦即找些家贫之囚犯,诱以重利,着其替死,各方则从中牟利,大头皆落八爷等人手中,似此恶事,一旦揭穿,其等必乱,是时,我方进退当有据也,何愁大事不成哉?”
弘晴心中早有谋算,此际说来,自是条理清晰得很,慷慨之言语间,自信之情溢于言表。
“哦?竟有此事,这群蟊贼当真好胆!你说,此事当何如之?”
三爷还真是没听闻过宰白鹅的事情,此际听弘晴这般说法,愕然之余,也不禁为之震怒不已,已是起了在此事上博一把之心。
“好叫父王得知,孩儿有一策或许能行,后日之时当,此孩儿之浅见也,还请父王明断!”
这一见三爷已是起了意,弘晴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赶着将所谋算之策略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尖刀帮”之事,含糊地推说李敏行那头将联络江湖义士共襄盛举云云。
“嗯,夫子,子诚以为晴儿此策如何?”
三爷并未急着表态,而是在心里头细细地一合计,认定弘晴此策当是可行,只是兹事体大,三爷不禁还是有些担忧,这便将问题抛给了陈、李二人。
“若是依此策行了去,倒是可行,只是后续审案之人选却须得斟酌一二,窃以为王爷不可亲为,若是举荐四爷为之,似乎更妥。”
李敏铨这些年跟着弘晴算是历练出来了,心机明显地比早年要阴狠了许多,略一沉吟之后,谨慎地提出了驱虎吞狼之谋划。
“李先生所言甚是,事发之后父王可极力推荐四叔为此,我等从旁推波助澜上一番,当可令四叔与八叔狠斗上一场,无论谁胜谁负,我方皆可从中得利矣。”
这一听李敏铨补充得有理,弘晴叫好之余,心里头也不禁高看了李敏铨一线。
“夫子以为如何?”
三爷本就已是心动了,这一听李敏铨此策既能保证己方的利益不受损,又能挑动诸方争斗,哪有不乐意之理,只是见陈老夫子眉头微皱的样子,似乎另有思忖,倒是没敢就这么下了决心,而是慎重其事地朝陈老夫子拱了拱手,言语诚恳地求教道。
“可行,然,为稳妥起见,小王爷还须得侧身其中,方可保得那三方不私下媾和。”
陈老夫子没急着开口,而是沉思了良久之后,方才给出了修正之意见。
“好,那就这么定了,晴儿只管做了去,阿玛无有不支持者!”
陈、李二两谋士既是都已表了态,三爷的心可就算是彻底安了下来,也没再多犹豫,拍案而起,言语慨然地下了决断。
“父王英明!”
三爷决心既下,弘晴悬着的心也算是就此落了地,赶忙恭敬地称颂了一句道。
“嗯,好,事既定,尔且去忙好了。”
议虽定,可要做的安排却是不老少,这一点,三爷心中有数得很,自不敢轻忽了去,也就没再多留弘晴,一挥手,爽利无比地给了弘晴自由发挥的余地。
“是,孩儿告退。”
三爷既是如此说了,弘晴也就不再多啰唣,恭谨地行了个礼,自行退出了书房,这才发现天早已是黑透了的,刚想着回“翠山居”先用了膳,而后再去小串子胡同走上一遭,只是还没等其迈步,就见刘三儿鬼鬼祟祟地从院门处探出了头来,待得见着弘晴已是从内院书房行出,连蹦带跳地便窜到了弘晴身旁。
“何事?”
这一见刘三儿那神叨叨的样子,弘晴心中不禁一阵好笑,可也没多想,也就只是语调平淡地随口问了一句道。
“回小王爷的话,何冲那头传来了个话,说是已查到了一头白鹅的来历,据其所言,顶替了‘孙记木材行’掌柜孙奇士之子孙淼的白鹅名叫张五哥,西城人,家贫,只有一寡母,因故与人斗殴,伤了人,被关进刑部大牢已有两年,此番收了两百两银子,以为安置老母之用,自愿替死。”
一听弘晴见问,刘三儿自不敢稍有怠慢,赶忙凑到了弘晴耳边,低声地将何冲那头传来的消息细细地禀报了出来。
“张五哥?嗯”一听到张五哥这个名字,弘晴的心不由地便是一动,似乎想到了甚怪异之事,脸色瞬间便精彩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大闹刑场(一)
菜市口位于宣武门外,处于西城与南城的交界处,之所以名气极大,乃是因此处正是大清出红差之处,所谓的出红差,说起来也简单,那便是三红——一曰砍头,断首之时血喷满地,血染黄土;二曰刽子手一身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里抱的鬼头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三曰验明正身当场红笔勾魂,在处决罪犯名字上用朱笔恶狠狠地打个对勾,剩下的就是“喀嚓”一声了的。
“出红差”自是不消说的残酷与血腥,可国人却似乎毫不避讳,还专好这么一口,满怀着恶意的喜气,一边乐呵地闲扯着,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别人生命的残酷终止,当真不好说是啥心理,或许只能用民族的劣根性来加以解释罢。
“铛,铛铛,铛铛铛”
还差一刻就要到午时了,一阵透着凄凉劲的锣声响起中,一队队刑部兵丁终于从宣武门的城门洞里行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数名身着红衣的侩子手以及十二名身披枷锁的死囚,等候已久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喧嚣声,那闹腾劲就宛若大戏开台前的叫好声一般响亮。
菜市口说是专用刑场,其实就是一大块空地罢了,别说刑台了,便是连栅栏都没有,也就是刑部兵丁们赶开围观人群,随意地围出一块十数丈左右的空地,再设上两文案,一者供监斩官入座,另一则摆设上香炉等物,要说多简陋便有多简陋。
“验明正身!”
刑部一干人等都是出惯了红差的老手了,尽管到得迟,可也不过就只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将刑场应有的诸般布置打理停当,待得午时一至,就听端坐在文案后头的监斩官一声大吼,声如雷震中,自有一名笔帖式领着数名衙役走到了排成一排跪倒在地的人犯面前,装模作样地查验着诸死囚的身份,那等草草状摆明了就是在敷衍了事。
“时辰已到,行刑!”
笔帖式验明过所有人犯之正身之后,高坐在文案后头的刑部监斩官也就不再迁延,扫了眼摆在文案一角的日晷,运足了中气,高声一呼,原本正乱哄哄地瞎议论的围观者们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无数人等尽皆睁大了双眼,兴致盎然地等待着人头落地的好戏之上演。
“刀下留人!”
监斩官命令一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侩子手自不敢稍有耽搁,左手持刀抱于怀中,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