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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晴阴冷地一笑,一个个问题有若连珠炮般地抛了出来。
“回王爷的话,时日太过久远,下官已是记不清了的。”
段瑞远乃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记忆力方面自然是不差的,这一听弘晴道出了如此准确的时间,立马便回想起了那时所发生的事情,不过么,他却是断然不肯说将出来的,一仰头,便已是理直气壮地搪塞了一句道。
“记不清了?也罢,那本王就来提点尔一下好了,是时,尔身在吏部办公室内,见的人是山东粮道肖雄,勒索了其六千两银子,为其谋得了湖北臬台之职,本王没说错罢,嗯?”
段瑞远的狡辩早就在弘晴的预料之中,自不觉得有甚稀奇可言,也并不放在心中,冷然一笑,已是一口气将段瑞远所干的事儿全都道了出来。
“这是诬陷,下官不服!”
这一听弘晴将当日所发生的事儿说得如此明晰,段瑞远的心立马便是一沉,不过么,却是抵死也不肯承认下来,而是高声抗辩了起来。
“王爷,请恕下官多句嘴,我等皆是朝廷官员,说话行事,终归是须得有根有据,平白冤枉人怕是不好罢?”
段瑞远这么一抗辩,端坐在左侧席位上的勒席恒立马便阴测测地从旁打岔了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之意味。
“就是,捉贼还得拿赃呢,岂能平白诬陷人。”
“是啊,段大人一向公正严明,王爷一定是搞错了。”
“空口白牙说事,岂能服众哉?”
勒席恒乃是老吏部了,在吏部中根深蒂固,这么一出言打岔,下头诸多官员们立马便乱纷纷地附和了起来,整个大堂里声音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无二。
“啪!”
弘晴今儿个就是来杀人立威的,又哪可能会被一群官痞们的嚣张气焰所动摇,不等众人乱议个够,弘晴已是抄起惊堂木,再次重重一拍,冷厉地断喝了一声道:“李敏行何在?”
“末将在!”
听得弘晴点了名,正率部值守在堂下的李敏行立马大步行上了堂来,一个标准的打千,恭谨地应了一声。
“本王令尔行监督事,有敢在搅闹公堂者,一体拿下,敢顽抗者,杀无赦!”
这都已是算总账的时候了,弘晴积攒了年余的杀气到了此时,已是来了个总爆发,所下之令可谓是杀气冲天,顿时便令一众官员们尽皆不寒而栗。
“喳!”
弘晴此令一下,李敏行自不敢稍有怠慢,恭谨地应了诺,一挥手,堂下待命的一众王府侍卫们立马便鱼贯冲上了大堂,毫无顾忌地便在大堂上下排兵布阵了起来,虽说腰刀并未出鞘,可众侍卫们的手却都已是按在了刀柄上,所迸发出来的杀气之浓烈,当即便令一众吏部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一般。
“段瑞远,尔面对事实,还敢狡辩,自当罪加一等,本王先不与尔计较八月十四之事,就说前日之事罢,尔在巳时一刻、申时二刻分别都见了何人?又都谈了些甚,时隔不过两日,尔不会又说记不清了罢,嗯?”
弘晴没去理会一众吏部官员们的精彩脸色,将视线转到了段瑞远的身上,玩味地一笑,慢条斯理地又接连发问道。
“下官,下官只是在办公务,这几日见的官员多了,实是记不清当时都见了谁。”
这一听弘晴再次点出了两个敏感的时间段,段瑞远的心已是沉到了谷底,只是侥幸之心依旧不死,硬着头皮便又强顶了一句道。
“你还真是好忘性么,也罢,你不想说,本王替你说好了,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巳时一刻,河南粮道单盛顺前来吏部述职,乃尔所接洽,是时,尔向其勒索了三千两银子,自称可为其摆平考绩丙等之事;同日申时二刻,霍州知府陈大左为晋升道员一事来京,也是尔所接洽,收了其五千两银子,言明年后便会有准信,本王可曾说错?”
段瑞远那等色厉内荏的架势一出,弘晴嘴角边的笑意顿时便更冷了几分,不过么,却并未就此发作于其,而是慢条斯理地述说着,只是声线里的杀气却已是浓烈得有若实质一般。
“这是诬陷,下官冤枉,下官不服!”
听得弘晴将其所作所为尽皆说得如此之分明,段瑞远可就真的慌了,只是这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他又怎敢承认下来,忙不迭地便尖声抗辩了一句道。
“不服?嘿,好啊,本王就让你心服口服好了,来人,请证人上堂!”
弘晴今儿个可是做足了准备而来的,又怎可能被段瑞远蒙混过了关去,这一听其喊冤不已,弘晴立马拿出了杀手锏。
“喳!”
弘晴此令一下,早有准备的王府侍卫们中自有数人高声应了诺,急匆匆地下了堂,不多会,已是又陪着三名官员从外头行了进来。
“下官湖北臬台肖雄(河南粮道单盛顺)(霍州知府陈大左)叩见王爷,叩见张大人!”
这一见到高坐上首的弘晴与张廷玉两位朝堂大员,肖雄等人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忙不迭地尽皆抢上了前去,规规矩矩地便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罢。”
这几位都是弘晴“请来”的证人,自然不好让他们都跪着说话,朝廷官员么,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弘晴自是不会在这等小节上有所闪失,虚抬了下手,便已是和煦地叫了起。
“谢王爷隆恩。”
肖雄等人都是老宦海了,也都知晓今儿个来此之目的何在,自不会有丝毫的慌乱,谢了恩之后,便即都垂手站在了一旁。
“本王今儿个将三位请了来,只为一事,那便是请尔等与段瑞远这个贪官对质当场,尔等可有甚要说的么?”
弘晴先是轻蔑地扫了眼已是面色惨白无比的段瑞远,而后方才语调轻松地发问了一句道。
“下官等谨遵王爷令谕!”
一听弘晴这般问法,肖雄等人自不会有丝毫的犹豫,齐刷刷地便高声应了诺,这等情形一出,段瑞远可就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冒金星地便瘫软在了地上
第726章 收获季节(四)
“段瑞远,事实俱在,尔还有甚话可说!”
肖雄等人都是有备而来,述说起事情之经过自是不慢,不多会,三人已是将段瑞远的索贿之事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待得三人陈述已毕,弘晴再次拿起了惊堂木,重重地便是一拍,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这是诬陷,下官不曾索贿,是他们诬陷下官,下官不服,死也不服!”
三名证人陈述的时间虽不甚长,可却是足够段瑞远回过神来了,自忖三次索贿都无旁人在场,自不肯就这么认了罪,牙关紧咬地便矢口否认道。
“诬陷?嘿,好一个诬陷,他们三人为官之处远隔千里,彼此毫不相干,又岂会一同诬陷于尔,当真荒谬绝伦!到了此时,尔还敢狡辩,好得很,来啦,将这厮革去顶戴花翎,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这一听段瑞远还在那儿强扛,弘晴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先是毫不容情地将其所言驳斥了一番,末了更是一声断喝,这就要当庭动大刑了。
“喳!”
弘晴此令一下,数名王府侍卫立马轰然应诺,齐齐拥上前去,摘下了段瑞远的顶戴,拖拽着便将其往堂下而去。
“乱命,你这是乱命,下官不服,不服”
一听要挨板子,段瑞远当即便慌了,一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一边胡乱地挣扎着,奈何其不过就是一文官而已,又哪能挣脱得开那几名孔武有力的王府侍卫们的钳制,直接就被拖到了堂口处。
“且慢!”
眼瞅着段瑞远要糟,勒席恒可就有些坐不住了,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一扬手,高声喝止了一句道。
勒席恒倒是喊得山响,问题是一众王府侍卫们却是没将其放在眼中,压根儿就没理会其之喝止,径直便将段瑞远拖下了堂去,摁倒在地,扒下裤头,抡起板子,便毫不容情地狠打了起来,只几下,便令段瑞远惨嚎狂响不已。
“张大人,下官以为这是在屈打成招,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这一见自个儿的喝止浑然没半点用处,勒席恒的老脸顿时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只是既不敢跟弘晴锣对锣、鼓对鼓地当庭激辩上一场,也不想就这么坐视段瑞远这个心腹就此完蛋了去,没奈何,只能是朝着张廷玉一拱手,一派义愤填膺状地高呼了一声,试图挑起张廷玉的同仇敌忾之心。
“勒侍郎稍安勿躁,一会儿有的是你表演的机会。”
张廷玉多谨慎的个人,又怎可能会被勒席恒这么点小伎俩所打动,双春紧闭,脸色淡然如水,就宛如不曾听到勒席恒的进言一般,倒是弘晴却是笑了起来,一压手,意味深长地便点了一句道。
“厄”
弘晴这么句话一出,勒席恒的心头顿时便是一阵狂跳,眼珠子狂转了几下,应是被噎在了当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上下就有若扎了刺般地难受着。
“卓尔罗何在?”
弘晴没去理会惊疑不定的勒席恒,也没去看堂下正被打得哭爹叫娘的段瑞恒,面色肃然地环视了一下神色各异的诸般官员们,冷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下、下官在、在!”
卓尔罗,正蓝旗人,九爷门下奴才,康熙四十三年入吏部考功司任笔帖式,康熙四十六年即晋升主事,康熙五十年晋升员外郎,五十三年又晋位郎中,虽不是考功司掌印郎中,可在该司也算是中坚人物,也是往常对弘晴交办之事抵触最烈者之一,甚至有时当着弘晴的面,都敢胡言乱语上一番,可这会儿见得段瑞远在那儿惨嚎不已,卓尔罗哪还有往日里的嚣张,这一听弘晴点了名,七魄顿时便吓丢了三,但见其慌乱无比地窜出了队列,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见礼的口齿都吓得不清了去。
“卓大人,见天就要过年了,银子收得可还爽利么?”
这一见往日里在自个儿面前拽得跟二百五一般的卓尔罗居然被吓成了这般模样,弘晴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以戏谑的口吻发问了一句道。
“啊,这,下官,下官”
一听弘晴这话问得蹊跷,卓尔罗原本就慌的心顿时便更慌了几分,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满头满脑门的汗水狂淌如泉一般,那样子要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卓大人是要自己说出来呢,还是本王找人帮你说,前者可算你自首,后者么,瞧瞧段瑞远的下场便可知端倪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望着卓尔罗那张惶恐到了极点的脸庞,弘晴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的爽利,没旁的,这一年多的吏部生涯里,弘晴可是受够了鸟气,没法子,吏部乃是老爷子盯得最紧的地儿,加之还有张廷玉这么个重臣坐镇,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弘晴还真就不敢轻易在吏部动刀子的,而今,总算到了能算总账的时节,不好生消遣一下卓尔罗等人,弘晴心中的恶气可是怎么也消不下去的。
“下官,下官不、不明所以,下官,下官”
卓尔罗的仕途走得太顺了,自打入了仕,几乎是三年一个脚印地往上爬,这才四十不到,就已是高居吏部五品大员,比起那些个正牌子出身的进士还要强出一大截,可也正是因为一向太顺了些,抵抗风浪的能力自也就够呛得很,弘晴都还没正式开始审问呢,他便已是彻底乱了阵脚,口中胡乱地应答着,离着崩溃也不过就是一线之隔了的。
“卓大人看来记性也不太好啊,这可要不得哦,也罢,那本王就给你一点提示好了,昨儿个从辰时四刻起,到申时末牌,尔一共见了六名官员,五人来自各部,一人来自湖南,卓大人若是还不能想起点什么的话,那本王也只好请你去跟段瑞远一道品尝一下板子的滋味如何了。”
对于卓尔罗这等贱骨头,弘晴自是看不在眼里,也懒得跟其耍甚花活手腕,无甚顾忌地便调侃了其一把。
“啊,不,不,下官招了,下官招了,下官不该一时糊涂,下官”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卓尔罗原本就脆弱无比的心理防线已是彻底崩溃了去,浑身哆嗦不已地跪伏在地,絮絮叨叨地将昨儿个收受述职官员红包的事儿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不禁如此,惶恐至极之下,甚至连这几日来的受贿情况也都尽皆招了供,这等自觉,还真是大大出乎弘晴的预料之外。
“来啊,让这厮签押!”
堂下的段瑞远受刑都尚未完呢,卓尔罗便已彻底认了罪,弘晴虽是诧异于卓尔罗的脆弱,可也没功夫跟其多啰唣,一挥手,便已是高声喝令了一嗓子。
“喳!”
弘晴此令一下,自有负责笔录的两名王府侍卫大步行上了前去,压着卓尔罗签押了一番。
“来人,将卓尔罗革去顶戴花翎,押后待参!”
尽管卓尔罗当庭供述